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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乐然忍不住嘲笑他,“你下次来敲窗户就行了,干嘛还学野猫叫,学的一点都不像!”

    “就你像!”

    “那当然,不信你听听!”

    然后“喵喵喵”的叫起来。

    突然,楼上“哗啦”倒了一大盆水下来,伴随着一串咒骂:“滚滚滚!这些野猫,真是吵死人了……”

    陆泽宇避闪不及,兜头淋下,成了一只落汤猫。

    老太太开门让他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身上怎么湿成这样……外头下大雨啊?”

    陆泽宇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进了屋。

    顾乐然站在里屋,肚子都快笑痛了。

    来得匆忙,家里并没有可以换洗的衣物,最后还是把顾乐然高中时期的男装翻了出来,找了一件大号的灰色t恤给他,才勉强穿上,只不过,本来宽松的衣物瞬间成了紧身服,胸前的米老鼠变了形,看起来有点滑稽。

    但没人敢笑他。

    让顾乐然回房呆着,老太太请陆泽宇坐在客厅,两人单独谈谈。

    两个人一开始谁都没有开口,只是尴尬地对视了几次,喝了口茶,然后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老太太先开了口:“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怎么会看上顾乐然呢?”

    陆泽宇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我也……不太明白。”

    “孽缘啊。”

    “谁说不是呢。”

    继续沉默了一阵。

    陆泽宇说:“虽然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我没有办法和顾乐然分手,如果能做到的话,我早就做到了,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我这个人不轻易做决定,这一点,您是知道的。”

    老人家听着,眉头紧皱,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陆泽宇知道老人家担心的是什么,“我和顾乐然从各方面条件来看,似乎都不太合适,可是我们是真心喜欢对方的,我会对她负责任,也会认真经营这段感情,如果您有这方面的顾虑,我可以请律师公证,以我名下所有的财产作担保……”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太太说:“顾乐然她还小,现在可能是一时新鲜,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刺激很好玩,所以冒犯了你,等了一阵子新鲜劲过了,又喜欢上了别人,到时候对你……”

    “我是那种人吗?”顾乐然不知道从哪儿一下子窜出来,“您也太不了解您亲孙女了!”

    老太太一看,怒道:“回屋去,谁让你出来的?”

    “我不出来怎么知道你在外头随便诽谤我?”说完贱贱地指着陆泽宇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我会你负责到底的!”

    “你!”老太太抄起手边的扫帚就往顾乐然身上招呼,打得她左躲右蹿,老太太一失手就打到陆泽宇身上去了,他竟也不躲,就站在顾乐然跟前挡着,等着替她挨揍似的,老太太既心疼又生气,最后扔下扫帚,揪起顾乐然的耳朵,带回自己房里去了。

    老太太把门关上,还反锁了一道,对顾乐然说:“看样子,你俩是铁了心要在一起了。”

    “您才知道呀?”顾乐然觉得老太太是不是要松口了。

    “这样吧,有件事情,我本来打算过几年再告诉你的,但现在事情已经发展成这个样子,我只好提前告诉你了。”老人家从床头柜取出一只小铁盒,将锈迹斑驳的铁锁打开,对她说:“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听完之后,无论做任何决定,我都不会阻拦你,我相信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判断。”

    顾乐然再度走出房间的时候,神色已经大不如前,陆泽宇觉出不对,走过去问她:“怎么了,奶奶说你了?”

    顾乐然低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中流动着的复杂情绪,数秒的整理之后,她再度抬眼,那神情已经不同,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般,她笑着对他说:“嗯,狠狠教训了一顿。我觉得,咱们还是不要跟她对着干了,先顺着她的意思,让老人家消消气再说。”

    陆泽宇意外地愣了一下,“不错啊,懂事了。”

    ☆、第五十四章

    事情也只能先这样的话,他也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了,刚才一时情急赶来,明天一早还有个重要的会议等着他,将淋湿的衣服直接装进袋子带走,他干脆就穿着她的衣服直接回去了。

    老太太意外地让顾乐然单独送别他。

    两人在漆黑的巷子里面对着面,车子的解锁声响过已经很久,但陆泽宇却一直站在车旁,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暑假有什么打算吗?”

    “坐牢。”

    陆泽宇笑了笑,“不要垂头丧气啊,有时间的话,我会过来敲你的窗户的。”

    换做往常,顾乐然这时候早扑过去在他脸上亲一大口了,今天倒是收敛了几分,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只对他露出一个拘谨的笑容,“我谢谢你了共犯,咱俩还是消停一会儿,不要顶风作案了罢。”

    那模样是难得一见的温婉,大约是刚挨过训,以往的嚣张气焰终于不见的缘故。

    陆泽宇心头一动,有种异样的感觉,趁着四下无人,走近了她,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的,但她犹疑不决的反应,反而刺激到了他,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吻的更深入了些,舌头探进去,黏腻地索取了一阵,才满足地放开了。

    他很少这样主动,以至于结束后,她整个人还是懵的,“你怎么……”

    他勾起嘴角,“还不是给你带坏的。”

    陆泽宇开车离开了,从后视镜里看她一动不动的身影慢慢变小,心里竟涌起一丝不舍。

    车子终于消失在转角。

    顾乐然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回味过来,不可思议地摸了摸犹在发烫的脸,木木地转身走回去。

    钱老师果然所言非虚,上了年纪的人动了爱情,就如同老房子着火,不可收拾。

    她纵火的时候觉得很爽,然而,烧的火光冲天,才悲催的发现,烧不得。

    这坑爹的人生,怎么像打游戏一样,打了一关又一关,以为快通关了,结果终极*oss压轴登场了。

    顾乐然叹了口气,神色严峻地走进奶奶的房间,扶着床沿坐下来。

    老太太抬眼看了看她,“走了?”

    “走了。”

    “这么晚了,你也不留人家过夜?心硬起来,倒是比我还狠。”

    顾乐然苦笑:“您把这小铁盒的秘密亮出来,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明明是你自己做的决定。把铁盒打开之前我就说了,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俩的事了,哪怕你俩明天就去领证我都不管,总之一句话,你自己看着办。”

    “您也太会省事了!”顾乐然无奈,“把头疼的问题往我这儿一推,您就撒手不管了?”

    “我管了二十年了,累了。”

    “觉得累的话,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顾乐然说:“您以为这么多年来您小心翼翼地瞒着,我就不知道我爸当年都犯过哪些事儿?”

    老太太脸色一变:“你都知道什么了?”

    顾乐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他开过厂,坐过牢,给陆家当过司机,还害陆泽宇家破人亡。”

    老太太张口结舌:“你都知道这些,你还对你叔叔那样?”

    “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顾乐然厚颜无耻地笑道:“对不起,我就是这么臭不要脸。”

    从小到大,她很少对别人提起自己的父母,尤其是她的父亲顾卫国。

    对于他,奶奶也提得不多,所以很多有关父亲的传闻,都是从街坊邻居那里偷听来的。

    他开设过工厂,当过老板,生产的产品曾陷入造假和仿冒的舆论风波,最后官司缠身,坐了两年牢,罪名是涉嫌敲诈勒索。出狱后,在陆家工作的奶奶给他介绍了一份工作,职务是陆家的司机。干了一年多,结婚生子,眼瞧着日子越过越好,却天降横祸。

    那天,顾卫国提出的建议,邀请陆泽宇和他的母亲,还有他的妻女一起去泡温泉。

    没想到最后就泡了黄泉。

    一车三死两伤,陆泽宇和顾乐然幸存了下来。

    在今天之前,这是她了解的全部。

    车祸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陆泽宇失去了母亲,她也失去了双亲,在这场意外中,他们同为受害者。

    她替父亲的过错,对陆泽宇感到抱歉,也决定了要加倍努力的对他好,作为一种弥补。

    相信陆泽宇也是这样想的,他本来就很大度,这些年对她们的照顾也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而老太太拿出的小铁盒,却震碎她的底线。

    铁盒里,有一张泛黄的小纸条。

    据说是车祸之后,陆泽宇的父亲单独交给老太太的。

    老太太不识几个大字,但上面的字迹她认得,是她儿子顾卫国的。

    顾卫国在纸条上写道——

    “陆总,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希望你考虑清楚。想想你的老婆孩子,我也不想鱼死网破。”

    除了这张泛黄的纸条,铁盒里余下的是一些法院判决书,和当时办厂的票据之类的东西,全是顾卫国生前妥善收藏的。他死了之后曾有警察来搜寻,老太太留了个心眼,没有交出去。这么多年过去了,纸上有些字迹都模糊了,需要花费大量时间鉴别。

    老太太浑浊的眼珠蒙上一层雾气,“陆泽宇的父亲说,他根本想不通你爸为什么会那么做,我更不明白!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不会为了钱就去绑架别人。那他为什么会勒索别人呢?车祸到底意外还是人为呢?我查不到原因,也不能缠着陆泽宇的父亲一再追问,他没有追究下去,已经算是大度了。也许这背后令有隐情,但没有人可以告诉我那是什么,一切都没来得及弄明白,你爸就带着那个谜,被埋进了黄土。”

    顾乐然郑重地接过了小铁盒,“如果真的有隐情,我掘地三尺也要把真相挖出来,您尽管放心。”

    明明是女孩子,言语之间却透着一股男人才有的英勇硬气,老太太被那股斗志所感染,心里那个阴霾多年的暗角,终于敞亮了起来:“如果能查出事情的真相就好了,如果能查出你爸是清白的就更好了,我一直觉得,特别对不起陆家……”

    “谁对不起谁,还说不准。”顾乐然冷笑道:“您怎么知道,不是陆泽宇的父亲逼死我爸呢?”

    “不可能!我在陆家呆了十几年,他的为人我也很清楚。”

    顾乐然虚脱地躺倒在床上,死鱼一样翻着眼,“不管真相是什么,我跟陆泽宇都得黄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现在你想和陆泽宇怎么样,我都不想管了。反正事情我都告诉你了,你现在是个大人,有些事情你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早知如此,不如一开始就告诉我,我肯定离陆泽宇远远的。”顾乐然只觉得太阳穴都发胀,“现在,您让我怎么面对他?”

    难不成开诚布公的问他:你觉得是我爸害死了你妈还是你爸逼死了我爸?这个问题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大家不妨一起组团调查一下?

    老太太如释重负道:“不关我的事,这个难题我交给你了。”

    显然,这道题,太难了。

    整个暑假,顾乐然哪儿都没去,就呆在老家,解题。

    除了为律师资格考试做准备,其余的时间都在调查和研究父亲的过去,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线索。

    自从和奶奶把秘密说开了之后,家里的所有通讯设备全面开放,对于她和陆泽宇的事情,老人家真的一概不再过问,每天出门打牌唠嗑跳广场舞,而她,却整日奔波劳碌,搜集资料,苦心调查。

    顾卫国的工厂开设在外地,二十年过去了,工厂经过几次易主,工人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一批了,老员工们早就分道扬镳,听到有认识顾卫国的,她就打电话过去探访询问,几次下来都是无功而返,有些也不是他的手下,有些只打过一个月的短工,知道的都是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