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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奋斗在初唐 > 第723节
    而此时,府内却已经乱成了一片。

    本该抬起的衣冠棺椁又被摆放在了地上,除了马元举和孔颖达,卫国公李靖三人面带了然于胸之色外,其他诸人皆是面色震惊。一时间,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纷纷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俨然间,这里已非庄重肃穆的灵堂,而成了闹闹哄哄的菜市场。

    当然,其中又以李二陛下和长孙无忌的表情最是难看。

    李二陛下铁青着脸,双眼怒目而视长孙无忌,好像在说,接下来让朕怎么收场?

    而长孙无忌呢?则是不敢与李二陛下的目光相触,自顾低头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活着?他怎么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显然,郭业的活着,对他来说绝非是一件幸事。

    不过很快,他便目光转动望向陆续朝府外涌去看个究竟的官员们,心道,嘿嘿,你回来又能如何?皇上这边替你大操大办着丧事儿,你却活着回来。这不是打了皇上一耳光吗?对,如今你死了还是活着,对我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一会儿看皇上怎么收拾你,郭业。

    ……

    ……

    随着府中陆续涌出的官员,此时府门口处,围观郭业的人员是越来越多了,简直就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郭业小俩口围个水泄不通。

    郭业还沉浸在与妻子团聚的美好时光,倒是秀秀率先发现了自己竟然成了众人围观的对象,不禁脸颊酡红,轻轻推搡了一下郭业,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然后微微嗔道:“好多人,松手。”

    “呃……”

    郭业随之将秀秀轻轻放开,笑道:“倒是为夫孟浪了,嘿嘿,居然被这么多人看了西洋景,回头跟他们收门票银子。”

    “你个没正经的浑人,还在这儿贫嘴。”

    秀秀又是娇嗔了一句,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道:“呀,皇上还在里头呢。夫君,这次你可要跟皇上好好解释一番才好,不然可就麻烦大了。他不仅特意来送你一程,还让长孙无忌大人刚刚宣了旨,说是要加封你为平阳郡公。如今你死而复活归来,这下可怎么收场啊?”

    连秀秀都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可见长孙无忌的心思也昭然若揭了。

    郭业笑了笑,心道,我如果不是等着今天的封爵,如果不是等着一会儿好好扇他长孙无忌一嘴巴子,我何至于要拖延到今天才现身?

    随即,他捏了捏秀秀的小手,低声说道:“秀儿,你放心,我心里早有对策。走,咱们进去见皇上吧。”

    说罢,他松开秀秀的小手,然后冲里三层外三层驻足围观的长安大小官员们拱起手来,东西南北作揖一圈,行了一礼,朗声道:“今日多谢诸位大人前来为郭某送殡,哈哈,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反正这份心意郭业生受了。正所谓人间自有真情在,没想到郭某这么一死,竟然还能有这么多同僚同仁前来送行,真是令郭某感慨良多啊。诸位,感谢的话我便不多说了,郭业铭感肺腑一切在心中。”

    一番体面话说得天花烂坠,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对于那些真心诚意前来为郭业送殡的官员而言,郭业能够死而复活安然归来在,自然是皆大欢喜之事。没什么比活着更要来得开心了。

    但是对于那些心里抱着其他龌龊心思来看郭府凋零的官员而言,对于那些因为李二陛下有旨,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凑热闹的官员而言,郭业这番话无疑就是冷嘲热讽,无疑就是扎在他们心口上的一根刺,脸颊臊红不说,心里头也是尴尬至极啊。

    “好了好了。”郭业再次冲围堵的官员们拱拱手,笑道,“既然郭业回来了,那看热闹的朋友就都请回吧。来,借光,麻烦让个道,郭业还得去见皇上,好歹也算出使归来,总该复个命吧?”

    说罢,他又重新拉起秀秀的手,拽着她强行挤出了人群,进了府内。

    一见到脸色不佳的李二陛下,郭业不知道为何心里会涌出一股莫名的快感,你妹的,哥们安全回来,你就那么别扭啊?真巴不得哥们挂在吐蕃国,你才满意不成?

    “臣郭业,奉陛下旨意出使吐蕃,如今归返,特来面见皇上复命!”

    郭业心里虽忿忿,却仍旧有礼有节地行了一礼。

    李二陛下见状,自然不能当着在场所有官员的面大斥郭业说,你这么活着回来了?朕都给你死后哀荣,搞得沸沸扬扬了,你还活着回来干嘛?如果说出去这番话,那真是神经病了。

    于是他只能忍着心里的这股闷气,褪掉铁青的脸色,故作意外地说上一句:“郭卿竟然安然无恙地从吐蕃回来了?唉,她们以讹传讹,竟然告诉朕郭卿为国尽忠,战死在了沙场。你可不知道,噩耗传到宫中,朕心如刀割啊。不过现郭卿如今回来就好,虚惊一场,简直就是虚惊一场啊。郭卿放心,朕一定会追查到底,重重治罪那些谎报军情的废物!”

    最后废物两个字,李二陛下不仅咬音格外重,还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自然感受到了皇帝妹夫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气急败坏地站出来冲郭业怒斥道:“郭业,你奉旨出使吐蕃,为何迟迟未归?哪怕你路上有所耽搁,你也该派个人先回长安报个信儿啊。你如此玩忽职守,目无君上,该当何罪?”

    郭业斜着眼睛看着长孙无忌,心道一声,来了,跳梁小丑终究会跳将出来。

    于是,他冷冷回道:“好教在长安养尊处优呼风唤雨的长孙大人得知,下官在吐蕃遭遇到了薛延陀部三万骑兵的偷袭,死里逃生才捡回一命。最后辗转反侧天竺国,借道南边才返回长安。今天一进城就听见你长孙大人替我摆了灵堂设了衣冠冢,又听皇恩浩荡说是圣上要送我出殡,这才没有进宫,而是直接取道太平坊,直奔家中。”

    “三万薛延陀部的骑兵偷袭你?借道天竺国才返回大唐南疆,跋涉万里返回长安?”

    长孙无忌嘴角噙笑,讥讽道:“郭尚书也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先不说天竺国与我大唐素我邦交,是否会让你安然顺利返回大唐。就说薛延陀三万骑兵,你焉能逃出生还来?依我看啊,你这就是满口胡言。若真如你所说,你早就死上个百八十次了。”

    长孙无忌这话一出,顿时惹来在场不少官员的眉头紧皱,这哪里是说人话啊,显然就是落井下石。

    连李二陛下都听着觉得不妙,不满地看了一眼长孙无忌。

    倒是郭业淡定,轻轻哦了一声,反问道:“长孙大人怎么就知道三万骑兵下,郭某不能死里逃生啊?莫非这薛延陀三万骑兵还是你授意来偷袭郭某的不成?长孙大人,你这良心可是大大地坏啊!”

    “放肆,休得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

    长孙无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话有漏洞让郭业抓了痛脚,急急忙忙向皇帝妹夫解释道:“陛下,莫要听这厮胡诌。”

    李二陛下有些厌恶地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心中微微哼道,真是一个废物,三两句话就让人绕进了圈子里,白活这把年纪了,这还是当初朕天策府那个智囊长孙无忌吗?

    长孙无忌见着皇帝妹夫没有理会自己,又赶忙进馋道:“皇上,就算郭业能够从三万铁骑的突袭中逃脱,可他毕竟是逃了。他身为大唐使节,却临阵败逃进了天竺,这不仅堕了咱们大唐的威风,还丢了一个使节应有的风范啊。关键是,他还败逃进了天竺,换句话说,这是将咱们大唐的脸面硬生生地丢到了天竺国啊!”

    此话一出,立马惹来一阵非议。

    这时,天策府一系的官员们,长孙无忌的拥趸们纷纷跳将出来,替长孙无忌站台助阵。

    工部尚书唐俭低声说道:“皇上,这天竺国一直都不服我们大唐王命,甚至屡屡与我们大唐作对。这郭尚书竟然败退进了天竺国得到庇护,丢人,真是丢人啊!”

    领军卫府大将军殷开山嚷嚷道:“唉,就怕郭尚书在天竺国做了什么丧权辱国之事啊,不然的话,天竺戒日王怎么可能会让他安然离开天竺国呢?”

    一向被长孙无忌倚重的侯君集也是杀气腾腾地叫骂道:“郭尚书,若我是你,宁可战死在薛延陀三万骑兵的铁蹄下,也不会如此奴颜婢膝,平白堕了大唐的威风,让我大唐天可汗陛下在异国颜面扫地!”

    “是啊,郭尚书糊涂啊!”

    “唉,不该啊,郭尚书不该活着回来啊!”

    “君辱臣死,郭尚书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唉,真是不应该啊!”

    “堂堂七尺男儿,宁可站着死,岂能跪着生?”

    好家伙,口水飞溅,险些将郭业淹死在包围圈里,而李二陛下的眉宇也是煞气腾腾,看向郭业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好不容易褪下去的脸色,又铁青一片了。

    “咳咳……”

    郭业神色淡然地清咳两声,带着鄙夷之色地扫视了一圈长孙无忌的这些党羽们,然后缓缓从怀中掏出那份曲女城条约,在手中扬了扬,故意对着长孙无忌朗声说道:“瞎嚷嚷什么呀?我说长孙无忌,咱能不能公事为先,别老计较那些私人恩怨成吗?我说你的心胸怎么就跟小鸡崽儿那么点大?”

    长孙无忌被他一损,老脸一红,恼羞成怒骂道:“好胆,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秽言?陛下,臣请圣旨,治郭尚书一个欺君之罪,哦不,还有变节投敌丧权辱国之罪,受那凌迟活剐,或五马分尸车裂之刑。”

    好家伙,还真恨到了骨子里。

    不过郭业仍旧巍峨不动,转向李二陛下继续扬了扬手中的曲女城条约,笑道:“皇上,戒日王托臣送来亲笔国书面呈皇上,从今往后,天竺国向我大唐称臣纳贡,两国互为君臣之国,永世臣服,绝不背叛。”

    李二陛下身子猛地趔趄一下,双肩一颤,神色虽激动却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郭业,误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加重语气询问了一句:“郭卿,你……你说什么?可敢再说一遍?”

    而此时骚动的场面,也不知在何时居然寂静一片,静到枯叶落地亦可听到……

    第981章 吐血三升

    “回圣上的话,戒日王托臣送来亲笔国书,即日起……”

    郭业单手托捧着曲女城条约,直起腰板挺起胸膛,中气十足地朗声再次重复道:“即日起,天竺国向我大唐朝廷称臣纳贡,愿与我国缔结万世盟约,结为君臣之国,永不叛变!”

    这一次,在场中连那最后一撮躲在暗地里窃窃私议的家伙都老实地闭上了嘴。场面彻底静了下来,连跟针掉在地上,八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很快,李二陛下便从震撼失神中惊醒过来,急急伸手向郭业索要大声喊道:“莫非你手中那份便是戒日王的亲笔国书?快,速速呈上来让朕观之!”

    也不待郭业双手奉上,李二陛下便已经急不可耐地夺步上前,将曲女城条约抄在手中,自顾看了起来。

    可是第一眼刚落在这纸书上,就面泛难色了……

    这尼玛全是天竺梵文,肿么看?

    这时,长孙无忌也凑了过来,看着李二陛下手中这份所谓的戒日王亲笔国书,尽是满满整篇梵文。顿时,他心里又来了主意,不由讪媚道:“皇上,郭业肯定是故意的。他有意拿一份满是天竺梵文的纸书谎称是戒日王的亲笔国书,目的就是掩饰自己所犯之错,好让陛下免了他的罪过。啧啧,真是胆大妄为啊,欺君之罪,当斩之!”

    李二陛下没有理会长孙无忌的进馋,不过因为满篇天竺梵文看不懂的缘故,他也对郭业的说词有了一丝的质疑。

    尽管他很愿意相信郭业的这番话,也希望郭业说得是真的,因为天竺国如果能够臣服大唐,对于李二陛下而言,绝逼又是一桩名垂千古的文治武功啊!

    但是奈何这国书……横看竖看愣是看不懂。

    这时,郭业嘴角弯起一抹邪笑,冲长孙无忌讥讽道:“我说长孙大人你脑子是有坑吧?难道满朝文武中就没有一个是通晓天竺梵文的吗?到时候是真是假,一看便知。再说了,落款处的戒日王王印和签名总不能作假吧?我记得大慈恩寺前往西天取经时,受过戒日王的隆重款待,他那通关文书中不就有戒日王的王印吗?而且我大唐与天竺彼此有过国书的往来,对照一下落款处的戒日王王印和签名,不就完了吗?我看你真是脑袋长在屁股上了,一个字——蠢!”

    “你……”

    长孙无忌被郭业连讽带骂得体无完肤,却又辩无可辩,因为郭业说的都是有迹可循,完全没有辩驳的余地。

    这时,孔颖达突然在人群中高呼一声:“陛下,老臣有话说!”

    声音一落,古稀之年的老大人竟然身形矫健地从人群中窜了出来,来到了李二陛下请奏道:“陛下,若是老臣没记错的话,国子监祭酒褚遂良大人应该就通晓天竺梵文。他曾经替陛下草拟致戒日王的书信,陛下忘了吗?”

    “呀,朕险些忘了这茬儿!”

    李二陛下双目环顾在人群中一阵搜寻,并高声喊道:“褚卿在否?出来替朕翻译翻译这满篇梵文。”

    褚遂良不仅是公认的当世书法大家,还是公认的杂学大家,甚至是天竺梵文都有过涉猎。

    当褚遂良从人群中慢慢悠悠走出来之时,房玄龄也默默地来到了长孙无忌的身后,趁着李二陛下注意力分散之时,细如蚊声嘀咕了几句。

    长孙无忌听罢过后脸上惊现恍然大悟之色,先是看了看轻笑捋须的孔颖达一眼,再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褚遂良一眼,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正自信满满地郭业身上。

    上当了!

    长孙无忌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孔颖达与郭业等人早就预料好的,也就是说郭业这狗贼早就回到了长安,为的就是等着今天出现!

    一念至此,长孙无忌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人耍弄的小丑,刚才被郭业激怒完全失了方寸,不仅自取其辱不说,还平白又跟皇帝妹夫的关系再次恶化。

    终日打雁被雁啄,可恨啊!

    而这边,褚遂良已经上前行了礼,从李二陛下手中接过了满是梵文的国书,似模似样地摇头默读之,然后缓缓说道:“回陛下,没错,这就是戒日王的亲笔字迹,臣之前有见过,而且这王印和签名绝对做不了假。”

    李二陛下脸色果然大变,催促道:“那戒日王在上面都说了些什么,可真如郭卿所言一模一样?褚卿,快快给朕翻译来。”

    褚遂良嗯了一声,朗声翻译道:“戒日王这封国书又名曲女城条约,共有三项条款,第一便是向我大唐称臣纳贡,永为君臣之国;第二,便是无条件向我大唐开放通商口岸。至于第三嘛,便是凡我大唐商旅或子民进入天竺国,皆受到最高保护,无论是人身还是财产,都受到天竺国的保护而不受侵犯。最后剩下的一些话,便是戒日王祝福陛下您万寿无疆,寿与天齐。他希望陛下如果有闲暇时间的话,可以前往天竺一游,他必以君臣之礼迎接款待您。”

    “呵呵……”

    李二陛下很是装逼地摆摆手,谦逊了一句:“朕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去万里之遥的天竺国玩啊?不过这戒日王倒是有心了。褚卿,照你刚才翻译所说,那郭卿所言句句属实,都是真的了?”

    褚遂良重新将国书恭恭敬敬地奉还给了李二陛下,笑道:“陛下,郭大人句句属实,比真金还要真。”

    说罢,他率先一跪到底,匍匐恭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天竺国臣服于我大唐帝国,此乃天大的喜事啊。如今吐蕃灭亡在即,天竺又将归顺,假以时日,这西域诸国必定都会一一臣服于陛下足下。我大唐帝国必会成为万国来朝万邦来贺的天朝上邦了,而陛下您则将会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代雄主,天可汗陛下之名,威震海外,直冲九霄啊!”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在褚遂良的吹捧下,纷纷下跪在地,向李二陛下表起了忠心,花花轿子人人抬,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