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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亲爱的苦难 > 第13章
    7月10日,我特意把阿欣的自行车骑到福北北门,因为福州大学有两个大门,我预备在一个门等张霖十几分钟,再骑到另一个门等,这样能争取时间,不致错过了。

    然而,还是错过了。

    提前到的福大北门,因为已经放假,不再像8日那么热闹,但往来进出的人还是挺多。到了预定的七点整,张霖没来。七点十分,还不见她(我想我终于应该用这个“她”了)出现。我怕她到另一个门找我,就骑上车直奔另一个门,真是无巧不巧,骑到一半将到凤凰酒家时,链子突然“啪”地断了,正巧路旁有个修车师傅,就把自行车给他修理,徒步赶到靠近西禅寺的那个校门,却没有她。

    急急往回赶,车已修好,再骑到原来的那个大门时,已过了七点半了,仍然没有她的身影。哪里知道,我们就在这一过程中,失之交臂了。

    到了八点整,我终于彻底失望了:张霖没有来?还是来了没见到我又走了?

    骑上车,漫无目的地在彩灯闪烁的大街上徐行。真是懊丧啊!原打算见了面之后,将一些事情了结,马上离开福州,这又热又噪杂的都市不是我的家园。可是,她又……

    情急之下,想到了省电台的“夜阑诗香”。因为那天正好是周一,我们都十分钟爱的“夜阑诗香”的播出时间,我在一家文具店里买了稿纸,就在店内柜台上将前几天写的一首小诗抄了,又写了几句话,主要是让主持人在节目中转告了张霖,我没等到她,希望她明天打电话来,因我就要离开福州了。

    到了在古田路二号的福建广播电视大楼门外,原打算将诗及信放在门卫那儿,再打电话进去,等主持人出来取它时,我就此走开,不和主持人见面。虽然我一直很渴望能见到他们。只是当时,我哪有如此“雅兴”呢?无奈的漂泊,我对一切都几乎麻木了。

    不曾想,主持人冯哲接到我的电话,问我是谁,我说我是沙漠舟,冯哲说你等一下我马上出来。这样,我一时“走”不了了。

    冯哲是个朴实、英俊的东北小伙子,不失豪爽、干练。看得出,他见到我就像我见到他一样,既意外也有几分兴奋。他说沙漠舟你上办公室坐坐吧。

    在办公室,我见到了另一位主持人秋叶。

    正和冯哲、秋叶两位主持人聊着,这时一位小伙子经过门口,向冯哲、秋叶打了个招呼,冯哲问了他一声:“郭泉,下班了?”

    我听是另一文学节目《无名草》主持人郭泉,便叫了一声:“郭泉,我们认识一下……”

    后来,郭泉送我出了广播电视大楼。在大街上分手时,时间将近10点,如果此时立刻返回福大南区清他们的宿舍,我还可能见到等在那里的张霖,可是……

    回去的路上,我竟然迷路了。费了好大劲才骑回福大,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到了朋友宿舍门口,看到三楼的窗户还亮着灯,那时或许她还在那儿等我,因为那时才十点多。可我口太渴了,近处几家小店都关了门,只有前面不远的一家还没打烊,我便骑过去,打算买点饮料喝了再回宿舍。

    也许是鬼使神差吧,那小店老板──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正在门口跟一位朋友喝酒,一条小矮凳,摆着两碟小菜,一人一瓶啤酒,也没有碗或杯子,就那么喝着。我买了一盒菊花茶,迫不及待地喝起来。老板见我站着,便指指旁边一只方凳:“您坐下喝吧。”谁知这一坐下,几句话之后,我们竟然一见如故,谈诗歌谈社会人生,真有相见恨晚之感。我们这两位陌生人,俨然老朋友一般。这位名叫陈志明的老板还特意拿来一瓶啤酒,请我“独吞”。就这样“人逢知己千杯少”,直到一醉方休!那晚,清风明月,诗酒人生,飘飘然有超然物外之感。一生之中,这样的夜晚怕是再难碰到了吧。

    回到朋友宿舍,已是一点多了。朋友们都睡了。

    清见我,带几分责备地说:“你怎么才回来?那个女孩等你等到十点半……”

    我脑中轰地一下,仿佛雷击一般,愣在了那里,懊恼、悔恨的情绪,在心中急速翻涌。

    “你去电台了吧?”

    “是啊,我没等到她,就去电台了,你怎么知道?”我根本未向清或阿欣他们说过要去电台,清怎么知道?

    “哦,她说你没回来,一定是去了电台……”

    第五章宿命的相逢(5)

    我暗暗诧异:这,是一种耦合,还是一种默契?

    说话间,阿欣递过来三本书,一支钢笔,和200元钱,说:“这是她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哦,怎么描述我当时那份想要落泪的感动呢?我几乎是颤抖着接过了它们……

    宿舍恢复平静之后,我一个人悄然走到了楼外。

    月朗风清。天空蔚蓝高远。路旁的一排排菜地,绿油油的菜正在月光下甜甜地安睡。只有永不疲倦的夏虫,在宁静的夜的深处,唱着幸福欢悦的歌谣。

    幸福!是的,幸福!对于在尘世中苦苦挣扎在荒漠上苦苦跋涉的伤痕累累的我,曾经失去太多付出太多的几近落魄潦倒的我,还有什么,比得上这样的真情和温暖更幸福的呢?!

    望着皎洁明媚的月亮,我真想尽情地哭上一场啊!

    生命的美丽,就在于我们可以得到并且付出心灵最高贵的祭品──爱。对于我来说,人生之所以那样让我留恋,就是因为在走向生命的终点的那一段短暂而又漫长的路程中,随时都可能得到相识或不相识的人,带给我们深刻的感动和爱,而这深刻的感动和爱,无形之中又化成一种强大的心灵的力量,召唤我们并且推动我们,摒弃世俗的纷争和无谓的愤懑,将全部的思想和身心投入到对崇高目标的热烈追求中去。

    不能燃烧的生命是腐朽的生命。而爱,是唯一的火种。

    ……

    那晚,我失眠了。我预感到了什么。我分明预感到了什么──

    如同严冬过后即将荡起沉睡的春雷,黑夜过后即将喷薄黎明的曙光,我分明预感到了:生活,即将在我面前翻开崭新的一页……

    生活,这美好而火热的生活啊!我该怎样用我全部的热血和激情来赞美你,热爱你?你给了我苦难和黑暗,也给了我欢乐和光明;你给了我泪水和荆棘,也给了我道路和鲜花;你给了我沉沦和死亡,也给了我崛起和新生。当我终于能以昂扬的微笑傲视青春的废墟上,如山般堆积着的失败、挫折与厄运时,生活,我该怎样用我全部的虔诚和深情,来感激你,报答你?

    我是如此幸运啊,终于拥有了许多人用尽一生也得不到的一份厚礼,那是你──生活,所赐予我的生命之爱和生命之灵魂。

    为这,我忧伤的眼里,将永远为你而饱含滚烫的泪水。

    张开你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拥抱我吧,我的温柔的、多情的、宽厚的生活!

    那个失眠的夜,我的心海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霖子:

    直到七月六日晚,收到你的信时,我才悟到,你应该是一个女孩子;可我,竟然那么粗心,那么愚钝,我真傻啊!

    霖子,自知道你的身份不再是“霖弟”时,我想跟你见面又怕跟你见面。多年以来,我一直渴望有一个真正地懂得我,懂得我灵魂的孤独与寂寞,懂得我刻骨铭心的爱与哀愁……

    霖子,那一个我苦苦等候的人,会是你么?

    …………

    我们这一对曾经的“兄弟”,终于相遇了……

    就要和张霖见面了,等着我的,是悲剧抑或喜剧呢?

    1995年7月11日,晚上七点多,我正在福大门口焦急地等待时,忽然有温柔的声音从身后轻轻传来:“您好!”

    我转身,面前是一张天使般的脸……现在,我已记不得她的容颜,尽管后来我还见过她一次,我仍然无法描述出她的美。我只记得她那天是齐耳的短发,上穿一件火红的衣裳,下穿一条雪白的长裤,清新而自然。她曾说她有一个非常美丽的母亲,而她身上,应该能看出她的母亲的身影。

    我向她伸出手去:“终于等到你了!”

    我用力地握着她的手,她温柔的手掌同样有着不同于一般的力度。那一刻,我们都不想把手分开。而我,真想就这样紧紧地握着,握上一生!

    喜悦和兴奋在我心头交织着。我全然忘了漂泊的疲惫和无奈,也忘了自己褴褛的衣裳和残疾的身躯。穿过千年的岁月,我们这一对曾经的“兄弟”,终于相遇在了红尘滚滚的人间,相遇在了时光长河里转瞬即逝的这一个夏夜。

    我们往福大校园里走去。

    在一处树荫下,我们坐了下来。张霖为我揭开了有关她的谜底。她去年写第一封信给我时,其实是18岁,却冒充23岁。以男孩的名义和我通信,是怕我不能接纳她女孩子的真实身份。也只有在见面时,我才恍然大悟:她在第一封信里提到的“失恋”,提到的心中的“她”(在信上,“她”字曾被她加上了双引号,后又涂了),全都是子虚乌有。而她之所以会这么做,原因应该只有一个:她自小失去太多的爱,导致了对自己的不信任,也因此导致了以后对我的爱的不信任。

    那晚我们谈了很多,我能记住的,只有她说这一辈子,希望有人把她写进一本书中,因为她有过文学梦,但未能做成。我当时再次把手伸给她,和她紧紧握在一起,我说,我一定帮你完成这个心愿。

    后来,张霖提议到省台去见主持人冯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