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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玥脊背僵了一僵,忽而觉得自家经过沙场磨砺的小妹还真是有着别样风骨,单是这么一站,便让人倍感压力。

    “真没有吗?”她侧眸,启唇问了一句。

    叶玥张了张唇,想要说话,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是没有事情要问她,而是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不知道从何问起。

    “吱呀——”

    就在两人僵持间,御书房的梨花木门突然开了,叶家老爷子手持红绫铁盔,风风火火地从里面出来,看见叶玥和叶萤也在,立即笑呵呵地道:“玥儿,阿萤,怎么这么巧啊。”

    叶萤:“……”

    叶玥也:“……”

    庆元帝指定召见他和叶萤,能不凑巧吗?

    “呃,”叶展见这两人的神色古怪,大咧咧地摸了摸鼻子,知道定是说错了话,遂自找台阶,“为父先回府中准备晚宴,你们今晚早点回来。”

    然后不等叶玥和叶萤回答,便大踏步地往殿外走去。

    叶玥和叶萤看着自家老爷子潇洒的背影,对望一眼,均是摇了摇头,眸中有笑意,却是颇为无奈。

    “老爷子总是这样……不拘小节吗?”像个老顽童那样。叶玥目送自家老子离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问出第一句话。

    “咳——”

    御书房的门半开着,此刻从里面传来一声低缓的轻咳,叶玥马上回神,也不等叶萤回答,庆元帝还在里面等着呢,可不能怠慢了九五之尊。

    遂立即在前面带路,请了叶萤进去,自己则是像往常那般,静立在庆元帝身后。

    御书房之中墨香深浓,明黄奏本堆了满桌,三三两两的桌椅并不整齐地摆放于周遭,书案上还有未干的笔墨,证明刚刚这里还有议事。

    庆元帝正坐在御座之上,抬笔不知道在写一些什么,叶萤自然是知道要行君臣礼的,遂在进来之后立即单膝下跪,低头恭谨道:“臣叶萤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御座之上的男子听到请安并没有作声,甚至连眉眼都好像不曾动一下,仿佛没有听见叶萤的问安之语。

    叶玥站在后面双拳暗暗握紧,他侍奉在庆元帝身旁这么多年极少遇到过这种君主为难臣下的情况,更何况阿萤并非是戴罪之身。

    他本想开声提醒庆元帝,却不料御座上的人又传来一声轻咳,他头发往后微偏,分明是示意叶玥出去,不要打扰他们君臣之间的会面。

    叶玥的心莫名沉了一沉,担心地看了仍旧单膝跪地的叶萤一眼,最后什么话都没能说,行了一礼,便转身出了去。

    庆元帝是君,他是臣,臣忠于君,这是亘古不变的事实,他没有资格问他任何事情,即使叶萤是他的亲妹妹。

    又是“吱呀”一声,梨花木门开启一线,微光透进来,扬起灰尘无数,叶玥再次担忧地看了叶萤一眼,无奈地将门关上。

    御书房之中重归寂静。

    出乎意料地,庆元帝并没有立即让叶萤起来,他的眼神放空在某处,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他故意不去看在殿中安静跪着的叶萤,只是,临了最后,仍旧忍不住将目光放到她身上。带了穿越了不知道多少时光和难忘沧桑的难言情绪看向她。

    大殿之中少女的腰挺得笔直,深红披风随意褶皱,掩了瘦削皓腕的一截,与一头乌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十分利落干练的形象,微翘的一缕发丝隐隐透着桀骜,让人想起西域并未被驯服的上好野马——

    白慕言认真仔细地看着她,目光丝毫不忌惮,扫向她面容上的一分一寸,仿佛要将她和三年后的那个女子相比。

    然而,除了从她身上找到几乎一模一样的征战沙场之后的磨砺和隐忍,其他的,他一律找不到。

    他努力将三年后的那个她和现在的她联系起来,却是发现徒劳。

    三年之后的她,仿佛不知道欢笑是何物,永远只知道战争、杀戮……以及一心一意捍卫他,他和她相处多年,一直都没有看透她,或者说是一直都没有认真留意她,直至那场叛乱的最后,他都无法和她好好道个别。

    这是何等的悲哀,自己又是何等的无用。

    现在他得到了这样一个常人想也想不到的机会,他……只想让她永远远离他,永远远离朝廷,永远远离纷争,不要再像三年后那般为他牺牲。

    他想,大概这是他对她最好的补偿和赎罪。

    许是看得太专注也太久,久到非同寻常,久到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排书柜里都起了一丝微的动静,一本书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倒了,发出“噼啪”一声轻响,惊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白慕言闪了闪神,骤然惊醒,垂下了眼睫,心中蓦然慨叹,纷繁复杂的回忆和情绪骤然塞在心中,不上不下,不出不进,逼得他几近无法思考。

    握紧了手中的笔杆,他强行镇定心神,说道:“叶少将军,辛苦了,起来吧。”

    “谢陛下。”叶萤闻言,这才从容站起,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喜的郁色,饶是跪了这么久,动作仍旧不带一丝拖沓,习惯良好得令人惊叹。

    白慕言此时也收敛情绪,抬眸看她,本想如寻常君臣之间说一些场面话来抚恤一下这名少艾将军,可是话到嘴边又总觉得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是一种亵渎,而且,他也没有那样的心情。

    “听闻叶少将军在进宫的途中遇到了一桩轶事?”白慕言决定换一个话题,像是饶有兴致地问起。在他大梦一场醒来之后,常德便将宫外的事情详细禀告于她,既然已然下定了决心要护她安好,那么现在有必要试探一下她的意思。

    三年前,他无法做到的事情,三年后,他要完成。

    叶萤眉梢终于动了动,她抬目望向白慕言,神情木然,可一双眼睛却闪过一丝微光,“不过是一桩不足挂齿的暗算而已,不劳陛下费心。”

    ……不足挂齿的暗算?白慕言唇角终于现出了一丝笑容,眼风微微扫向身后的书柜,唇边勾起了

    一抹玩味,“叶少将军还真是一语双关。”

    “臣知道陛下想做什么,但是臣不需要陛下为臣操心。”叶萤觉得自己没必要和白慕言扯淡,也没必要和他转弯抹角,回想起大街上那些荷包暗算还有容殊莫名其妙的举动,她便知道这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而能推动市井流言和那位架子这么大的容大人的人也只有面前这一位了。

    叶氏一门军功显赫,又是不涉朝政,现如今凯旋归来,自然成为别人眼中的肥肉,而以她的身份,又更是成为朝廷党派拉拢的对象。

    联姻,是最好的不二之选。

    庆元帝在朝中可谓是傀儡皇帝,六部之中仅仅握有最没有实权的礼部,若算上容殊的话,也只是再握有大理寺这个独立于刑部之外的机构,只是,容殊一天不出手,庆元帝一天都不会在朝中得利。

    叶氏一门本就忠于先帝,现如今先帝驾崩,新帝登基,而他们神风军又在边疆值守了这么多年,早就变得态度不明,至少在朝中这些乌合之众眼中是这样的,是以神风军自然是成为众人争相拉拢的对象。

    按照白慕言现在的举动看来,不难得出“与其让太后董舒一党占有先机,倒不如先来个釜底抽薪,将叶氏一门先握在手中再说”这样的想法,可是也得问过她是否同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