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人都知道这场洗尘宴是个鸿门宴,既然当天神风军凯旋归来的时候,叶萤并没有遂她的意,赐婚给某个阿猫阿狗,那么今天这场宴席注定了叶萤要受这样的无妄之灾,他倒要看看董舒有什么进一步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众人都喝得醉醺醺,叶老爷子更是喝得满脸通红,衬上花白的胡子,颇有点话本子里关二哥的风格,叶玥和叶萤亦是被灌得不轻,手微微撑起了头,双眉紧蹙,不胜酒力。

    董舒媚眼一扫他们的座上,再看了看容殊所在的席位,居然并没有看见他,就连白慕瑜也消失不见,心中微微一惊,问了身旁的宫人,说是容殊带了他出去才稍稍放下心来。

    无论容殊站在哪边,她始终相信他。

    遂,收敛心神,轻咳一声开始说道:“今天是难得的洗尘宴,叶家父女镇守边疆十余年,又大败了西域六国,斩获了大片领土,实在是千秋功勋,难以言喻——”

    “今晚各位爱卿都饮得十分愉快,现在酒喝够了,歌舞也看够了,也是时候说一说今晚的重头戏了。”

    董舒意有所指,描了漆黑眼线的双眸毫不忌讳地觑向叶萤的位置,“叶少将军今年也有十八了吧?不知有没许配人家?”

    此言一出,叶萤袖底下的手瞬间收紧,唇线亦是抿得死紧,董舒也的确是太旁若无人,甚至是太厚脸皮了一点儿,居然直接问她这个当事人有没婚配?

    心中冷笑一声,抬眸看向主座,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直直看向打扮得花枝招展、张扬艳丽似牡丹的董舒,锋芒不避。

    大殿之中瞬间变得十分微妙,一股莫名的紧张与压抑弥漫在众人的头顶,不知是叶萤的气场太冷,又抑或是董舒过于强势。

    白慕言在御座上静静看着,并不答话,三年前,亦是有这么一场鸿门宴,现在回想起来情况其实和当时差不多,只是当时叶萤并没有饮那么多酒,双颊也没有变得粉如晚霞那般诱人罢了。

    这样的情况,根本不用他出面,她自然能够摆平。

    两人隔着琼酒菜肴、各式美姬对峙良久,直至最后,叶萤仿佛是累了,捏了捏眉心骨,“臣在外多年,并不知家里的安排。”

    ……这倒是一句实话,成功把董舒给噎了噎。

    聂氏瞬间出来打圆场,眉眼带笑,不失优雅,“回禀太后娘娘,犬子玥今年尚未婚娶,阿萤是其妹,自然是遵从尊卑长幼。”

    言下之意,则是叶玥一天未娶,叶萤也是不会嫁的。

    董舒听罢,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眼风又睨向坐得笔直的叶玥脸上,微微一笑,“倒是忘记了叶少统领当初立过的誓言,‘国不安何以安家’,倒是铮铮铁骨,不愧为将门虎子……”

    明明是赞赏的话,可听到众人耳中却是生生变了味,白慕言侧眸睨了董舒一眼,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叶玥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甚至是立下了重誓。

    当初叶展出征西域本来要带的是叶玥,而非叶萤,可想不到的是阴差阳错,带了个没有把儿的女娃上战场,叶玥年纪渐长得知了此事之后,十分郁闷。是以便立下了“国不安何以安家”的誓言,以杜绝上京各家名门闺秀的念想。

    叶玥虽然性格木讷呆板了一点儿,可是他正直不阿,年纪轻轻又是掌管一城禁军与安防的人,老爷子又是十万神风军的主帅,嫁入功勋卓绝又不失风仪尚雅的叶家,简直是王侯贵公眼里的香饽饽。

    然而,叶玥一句话断绝了许多闺阁女子的念想,这也是董舒那句话的来源,只是,这并不能阻断董舒要为叶萤婚配的初衷。

    她话锋一变,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微笑,“只是,叶少将军不比得叶少统领,男儿迟一点成家是情有可原,可是女子年华蹉跎不来,如果哀家没有记错的话,叶家三姑娘前年已经出嫁了吧?”

    叶氏共有三房人口,董舒所说的叶家三姑娘正是叶家第三房叶思的女儿,叶家三房人丁单薄,并无子嗣,只有两位小姐,前年出嫁的正是年满十六的叶央。

    董舒现在提起这一茬,也不外乎在提醒叶氏一家叶萤年纪当真不宜再拖了,尽早出嫁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们的收藏。虽然点击没增加有点儿奇怪。不过可能是看了很久觉得不错才收了?泪目。总之你们的一个收藏一条评论对我说都很重要。明明知道这样的题材不讨喜,一个小新人还想写这种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可是一向觉得晋江极具包容性,所以还是写自己真正想写的。鞠躬。希望能尽早变成签约状态,这样应该能上新晋了。嗯,继续努力。给自己加油!

    第20章 19.鸿门(下)

    这种场合,身为被讨论对象的叶萤并不宜出声作答,理所当然由其母聂氏代为回答。

    聂氏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她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太后娘娘您说得是,只是念及阿萤回来没有多久,还没有适应上京的生活,而且我们也是想念得很,想享天伦之乐,是以婚嫁事宜往后安排而已。”

    一番话说得婉转恭敬,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然而董舒还是弯了眉眼,举起自己养了八个鎏金指套的纤白右手看了看,“叶夫人自然说得有理,只是现在安排,并非是马上让叶少将军出嫁……”

    “回太后娘娘——”

    “好比如尚国公家的公子今年正好弱冠,”董舒一口打断聂氏的话语,眼底笑意全无,她继续慢条斯理地列出她心目中为叶萤选定的理想人选,“又好比如国子监监学的孙子,亦是一表人才,文思了得,如果再不满意的话,吏部尚书的侄儿也是和叶少将军极为般配的……”

    “那么,镇国公的公子配叶少将军又如何?”

    一温润醇厚似浸了清泉的男声从殿外传来,董舒眉梢一挑,往来人看去,正是看见身穿一袭绛红夔纹苏绣宽袖长袍的容殊从殿外进来,玉人唇带轻浅笑意,羡煞琉璃霓虹。

    “容大人,你可是说笑?”董舒直视容殊,丝毫不避锋芒,眼中满是嫉妒愤怒的怒火。

    “回太后娘娘,臣从不在御前撒谎。”容殊负手身后,缓步而来,唇边笑意不变,眼风却是微微觑向叶萤的位置,似乎在说:呐,看我来救场救得及时吧?

    叶萤不屑看他一眼,也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只是看她微微眯起的眼睛,似乎极不耐烦。

    只是,这样年轻男女旁若无人眼神交流的一幕看在别人眼中又有另外独特的意味,董舒极久没有看见容殊会这般当众袒护一名女子,而且这名女子还要是她极其瞧不起也是一心要铲除的——

    如果拉拢不了神风军,叶萤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容殊袒护的却是她讨厌的人,还大言不惭说要娶她,这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看了身侧坐着的白慕言一眼,见他依然是不辨喜怒的一面,心中有气,自然发泄到他身上,“看,刚刚哀家自顾自地和容大人说话,都忘记了应该征求一下皇帝的意见呢。”

    这番话说得实在是有欠考虑,董舒分明不给白慕言半分面子,也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反正大冶整个朝堂上至官员选拔下至民生命脉都掌握在她的手上,她怕他什么?

    白慕言听罢,久久没有作声,脸上也无甚情绪变化,只是轻擎着酒盏的右手转了一圈又一圈,如此死寂无言的沉默,令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就连叶萤亦不例外。

    “皇帝?”董舒见他迟迟不作声,唯有侧头轻唤,白慕言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微微一笑,看向叶萤的位置,“关于叶少将军的终身大事,朕早与她有所约定,任由她自己决定婚嫁事宜。”

    董舒一听,微微眯了眼睛,眼神如淬毒,“皇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白慕言似乎没有看见她阴鸷的眼神,再出声时唇边似乎带了一抹微笑,“母后有所不知,叶少将军和其兄一样都有远大志向,朕本想赐婚给她,但是最后还是被叶少将军劝服,允她自然婚嫁。”

    “皇帝,你怎么可以如此儿戏?”董舒语气不满,白慕言在位五年,几乎没有试过当众忤逆她的意思,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叶萤而联合容殊三番四次和她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