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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侧妃似乎很顾忌她。听得这样的话,一下子收了口,草草地对履霜告了一声别,便跟上去追了。留下履霜在原地暗自称奇。

    早就听成过宋侧妃的。

    她是皇后的亲外甥女,出自大名鼎鼎的乐陵宋氏。但,她是其中的旁支庶出。因身份低微,自幼不得父亲的宠的,很小便被随意地许了一门亲。可她总觉得自己命不该如此,拖着迟迟不肯与对方家过定。万幸其姨母进宫数年后,终位临中宫,她便去求了她父亲,让解除从前那门婚约,由皇后替她的婚姻做主。她父亲秉着奇货可居的心态掂量,居然真的答应了下来,替她去说和着退婚。后来,婚约一解除,她便被皇后许给五皇子做了侧妃。

    因她父亲退婚的手段并不高明,男方家不甘不愿的,把他们父女的这番行迹好一番播扬。一时间京中鄙夷者甚众。又因她比五皇子大了三四岁,十停里有九停人都信是她倒贴。

    后来,她嫁进宫不到一年便生下了五皇子的长子庆。在前阵子、皇孙未满月时,又怀了一胎。流言就更加难听了,说她什么的都有。便是成息侯府这样不爱说是非的人家,奴仆们也多有把这位侧妃当作谈资的。

    履霜先前听了传言,本也对这位侧妃不大看得起的。但当真正见了她,才发现她并不是传闻中的浅薄庸俗模样,反而脊背挺直,凛然有一股傲气,与人交接时表露的更明显。

    她的神态,倒有点像贾贵人呢...

    履霜又想起那个神态温和的五皇子,实在无法想象他和这样的女子站在一起会是什么样,他抱着儿子又会是什么样。听说他今年才十五呢...一边在心里唏嘘,一边由奴婢们引着出去了。

    王福胜和长秋宫里的婢女送履霜上车后,便都各自回去了。

    赶车的小黄门沉默寡言,履霜索性也不说话。

    马车行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驾车的小黄门道一声,“姑娘当心咯,快到宫门口了,前头有路障。”履霜应了一声,随手撩起了车帘,探头出去。

    早上遇见的那几个禁军都还在,一个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倚在城墙上说东谈西。

    履霜把帘子卷上,对小黄门道,“到那几位大人时,烦请停一停。”

    小黄门疑惑地“嗯?”了一声。

    履霜解释道,“我哥哥说他会在宫门那等我。没见着他,怕是出了什么事。”

    小黄门笑道,“姑娘别急,窦二公子许是出了宫门在外等着吧。”

    “不会的。”履霜坚持道,“停一下,我问问那几位大人。”

    小黄门答应一声,在临近禁军的时候把马缰一拉,车轮缓缓地停了。

    李超、王晗几个听到动静,一下子都看了过来,“...哟,是窦妹妹。”嬉皮笑脸地都走了过来。

    履霜在车内欠了欠身,“敢问几位大人,可曾见过我二哥?”

    几人不怀好意地笑道,“窦宪他啊,早撇下你回去了。”

    履霜听的愣愣的,“真的吗?那我,那我...”眼圈渐渐红了起来。

    几人见状,哄然道,“要不,我们几个送妹妹回去?”

    李超见履霜生的标致,说话也柔弱,更兼身边没个人护卫。一时间色心大起,上前两步,往她腮上捏了一把,“好不好呀,妹妹...”

    驾车的小黄门见他这样大胆,忙道,“大人快走吧,上手上脚的这是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便听“啪”的一声响,履霜探出半个身子,往李超脸上打了一掌。

    李超“你你你”的指着履霜,恶狠狠道,“你哥哥尚不敢和我挺腰子呢?你又算什么东西?”

    他来势汹汹,履霜扶着马车,颤声道,“我要回去告诉我爹。”

    李超往地下呸了一口,“就你们那个空架子似的侯府?”

    履霜听他这样说,气得发抖,“我告诉圣上和皇后去!”

    这次别说是李超了,其余几人也笑了起来,“瞧这小姑娘,还真把陛下当她舅舅啦。”

    履霜不为所动,执拗地对小黄门道,“走,转回宫里去。”

    小黄门顿时头大如斗。劝道,“姑娘息怒,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超见他在旁劝说,胆子更大了,吊着眼睛道,“没事,你让她去。我倒要看看她把话摊出来以后,是谁脸上更难看。”

    履霜握着帕子,颤声道,“大人既不放在心上,那我自然也没什么。”对小黄门喝道,“转回宫里去!圣上和皇后若责怪你,我自会出来辩解,绝不把你白赔在里头。”

    小黄门听她这样说,忙道,“姑娘善心,在下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到底结仇不如交友。”转脸对李超悄声道,“大人好端端地去戏弄她做什么?这位才拜见了皇后出来。殿下和五皇子的两位侧妃都很喜欢她呢呢。”

    李超几人都将信将疑的,“真的假的?”

    小黄门极力想压下事情,不免夸大了几分,“自然是真的。皇后殿下赐了她满满半车的玩意儿呢,梁侧妃又约了她过几日进宫顽。”

    李超几人听后都吓了一跳,悄悄往马车里打量。果然,里头堆了不少锦缎、礼盒,隐约能看到长秋宫的封印。

    那边履霜又道,“把车转回去!今时不同往日,我没什么怕的。我二哥就要...”冷笑了一声,催促着小黄门。

    她早上进宫前,怯怯弱弱的。出来后却大有底气,仿佛有所依凭。几人不免都心头一跳,猜测窦宪今日是不是得了什么封赏。心中已信了大半,只是不肯输了面子,仍旧吓唬履霜道,“这从宫里出来,受赏的人多了,有什么啊。”话说的大,身子却不动声色地团团围住了马车,不让它往内廷去。

    履霜正没奈何,忽听一把温润的男子语声,“青天白日的,你们围着一个姑娘的马车做什么?”

    几人顺着声音看去。竟是五皇子和大皇子带着一群扈从,骑着马远远在一旁。

    入宫不下马。从前整个京师里,只有二皇子刘恭有此待遇的。如今一朝他落败,从前看不起的一兄一弟竟也蒙此恩旨。

    真是世事如棋,局局新。

    履霜收回思绪,在内心暗自猜测两位皇子在旁看了多少。李超几人显然也想到了这里,一个个地大惊失色,跪下行礼。履霜跟着下了马车参拜。

    大皇子和除夕宴上的病弱形容相比,骄矜了很多。五皇子却仍是一副温厚模样。见履霜下拜,他催马过来,向下虚扶了一把,“早就听说姑娘受了伤,只是男女有别,炟不能亲身前去探望。可好些了吗?”

    履霜恭谨道,“已大好了,谢殿下关怀。”

    “姑娘客气。是我要谢你,除夕宴之事...”

    履霜轻柔地打断,“殿下云破月开,是天之不忍见,借着臣女的嘴说了几句真话,臣女不敢贪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