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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宪懒的说,转过了脸。他的长随窦顺却咽不下心里的气,觑着身边无人,道,“也难怪公子气不顺。那犯了事的二殿下倒迂回曲折地重新封了王,咱们公子拼杀两次,到现在也没个说法。还要恭恭敬敬地来拜他,这...”

    他话未及说完,已被成息侯喝断,“大胆!陛下就在不远处,你还要胡说?”

    窦顺忙告了罪,脸上的神情却不大服气。

    履霜便打圆场道,“阿顺也是对二哥忠心,才说这样的话。爹快别骂他了。”

    成息侯面色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他是个好的,只是咱们这样人家,也要谨慎些才好。”

    一家人正说着话,远远看见太子走了过来,忙俯身行礼。

    太子虚扶了一把,“姑父快带着表哥表妹起来。我年纪轻,原是不用这些虚礼的。”

    成息侯恭敬道,“殿下宽厚,是我们的福气,却也不敢失了礼数。”

    太子道一声“姑父总这样客气”,便说,“此来是为两件事...一则是宪表哥的封赏,请表哥再耐心等候些时日。这程子父皇身体不好,我暂时不便进言。等二哥的丧事过了,我会看看时机的提醒父皇的。”

    窦宪淡淡地谢过了,“劳累殿下,几次为我费心。”

    “表哥客气。”太子又道,“第二件便是多谢表妹。”见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履霜身上,他解释说,“昨儿二哥的灵柩入行宫,冯贵人扒拉着大闹,怎么也劝不走。多亏表妹替我出了主意,这才没让人看皇家的笑话。”

    窦宪听了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舒服,责备地看了履霜一眼。她忙对刘炟道,“殿下客气。——既祭了二殿下,臣女等便先告退了。”

    刘炟点点头,叮嘱他们路上当心,说完,挥手命小黄门送他们出去。自己仍沿着原路回去,主持丧仪去了。

    一出了长宁殿,窦宪便问,“怎么昨日你碰见刘炟,也不说?”

    履霜脸一红,解释道,“偶然碰上的嘛,想着没什么好说的,就没讲。”

    窦宪神色稍缓,但还是忍不住不悦,“他表妹表妹的喊,也不知哪里同你沾了亲。”

    履霜听他话语里多有不满之意,直觉不妥,果然,一旁的成息侯皱了眉,呵斥道,“不知礼的孽障,人家太子殿下客气,才这么喊你妹妹,哪里就有了你这样的话?可知你素日读书太少,人情半点不通。还不快回去,看你的书去!”

    窦宪不满地喊了声“爹”,“您已经把我拘在房里看了好几天的书了,也足了吧。”给履霜暗暗地使了个眼色。

    履霜跟着求情道,“二哥总看书,眼睛会坏的...”

    往常她有什么事,求一求成息侯多半会答应。这次他却铁了心,拒绝地很彻底,“宪儿你若看书看絮了,便约着阿璜他们几个去行猎,总能找到事情做的。你妹妹渐渐地也大了,总跟在你后面胡闹像什么样?”又对履霜道,“霜儿,你若闲了,只管来找爹爹。爹带着你出去走动。若你嫌爹这里不好玩呢,去申伯伯那里找令嬅她们姐妹玩。”

    他说的申令嬅姐妹,是他多年好友寿春侯的女儿们。自行宫之乱后,他总是劝履霜多去和她们姐妹几个来往。

    窦宪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想开口抱怨。但履霜见父亲的神情斩钉截铁,忙悄悄对他摇了摇头。他只得忍气闭了嘴,听履霜答应说,“一会儿就去,爹。”

    而圣上,虽置身于灵堂中,眼睛却看向外面,一路目送成息侯一家远去。

    那边太子也暂时忙完了手边的事,走了过来,一面奉上手里的巾帕,一面道,“父皇不如回去吧。天这样的热,您又病着。二哥的丧仪儿臣会处理好的。”

    圣上叹息道,“我不是不放心你。只是父子一场,这是我见你二哥的最后一面了。”接过巾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一面步履蹒跚往内殿走。

    太子忙上前去扶住。

    圣上转头道,“你看窦宪此人如何?”

    太子低声道,“窦宪此人...五分勇,三分谋。”

    圣上呵呵笑了一声,“那剩下的两分呢?”

    太子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轻声说了,“宪表哥眉宇间似有两分傲气...”

    圣上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亲贵之家的孩子嘛,难免的。”

    太子低声道,“所以父皇要儿臣去找他,说那样一番话?”

    圣上点点头,笑,“你懂我的意思?说来听听呢。”

    刘炟轻声道,“儿臣记得读史时,有一段齐康公不贵田萌,而属其子...印象很深。”

    圣上心中赞叹,拍着他的肩道,“我儿果然聪慧。父皇老了,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可敲敲边鼓、拉拉胡弦的本事,还是有的。”

    刘炟忙诚恳地谦让起来,“父皇是真命天子,必定福寿万年。切勿再说这样的话。”

    圣上听着,也不计较,只嘱咐他道,“你二哥的丧事办完,再过十来天便要到中秋了。不必让大伙儿跟着咱们一起难过,往年怎么庆贺今年还是一样吧。”

    刘炟微一沉默,随即称是,“等二哥这儿的事了了,儿臣便着手中秋事宜。父皇放心。”

    圣上点点头,“去外面忙吧。”见他鬓发上全是汗水,怜惜道,“万事能分派给下人的,就都交给他们。别什么都亲力亲为的。”

    刘炟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王福胜注视着他的背影,悄声问,“陛下把话说的那样含糊,太子能听懂吗?”

    圣上指着他离去的放心笑叹,“你可别小瞧了他!”

    王福胜笑道,“哪里敢小瞧呢,殿下冷不防冒出什么齐康公、田萌,这些话也只有您听得懂。”

    圣上漫声道,“齐康公么,从前他手下有一员虎将田萌,因性情桀骜不驯,几次征战得胜,康公都未予他封赠。你可知是什么缘故?”

    王福胜为难道,“奴才字都认不全的,哪里会知道这些呢?少不得要陛下教我了。”

    “康公是以田萌属其子。父薄而子厚,田萌必尽忠于康公太子,以报知遇之隆。不然若父子皆厚其人,彼必意气扬扬。”圣上看着窗外的蓝天,叹道,“这几次每每与炟儿说话,我都觉出他比我想象的更聪明。且等着中秋家宴吧。”

    第34章 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