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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说起来,是有一些不好意思的,“总来你们这儿蹭饭...”

    寿春侯却不以为意,爽快说,“别说那些虚的,快进来,快进来。”

    赵夫人比他更热情,打趣说,“这饭是给我们履霜做的,不过是白便宜你这个送她来的车夫罢了。”

    成息侯听了直笑,“哦?那我倒是沾了她的光了。越性把她抵在这儿,再换我两顿饭呢!”说着,推履霜过去。

    赵夫人见了她很欢喜,一下子就搀住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好孩子,几天不来,又瘦了。”

    令嬅在一旁啼笑皆非,“霜妹妹明明是胖了,娘你胡说什么。”

    寿春侯在一旁道,“你还不知道你娘么?举凡疼人,翻来覆去就是说瘦了,伯母给你吃些好东西补补。”

    众人都啼笑皆非。赵夫人脸一红,拉着履霜快步往前走,“别理他们,咱们娘两个说悄悄话。”履霜欣然地跟着去了她房里。

    一进到里面,便见地上摆放着许多箱笼,里头分门别类地放着首饰、玩物、被褥枕套。榻上又铺着一块绣有并头鸳鸯的大红色背面。履霜见了一惊,旋即反应过来,问,“...这都是令嬅姐姐的?”

    赵夫人叹息着点了点头,“昨日傍晚刚正式下了圣旨,太子良娣。”

    履霜吃惊道,“太子?这,这...”她悄声问,“就不能推了吗?”见赵夫人面色沉沉,晓得自己说错了话,局促起身,“伯母恕罪...”

    赵夫人摇着头拉她坐下,“我知道,你是真心和我们令嬅好,才这样说的。”她看着门外,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昨儿个消息传开,令嬅的几个堂姐妹也不管夜深了,就来,一个个欢欢喜喜地给我们道贺。”她鄙夷道,“平日里不来不往的,如今一知道这个,巴巴地全来了。也不管嬅儿是给人做妾去。就等着她今后发达了,一家子仗着她横行霸道呢...”说到最后,已然哭了出来。

    履霜忙从袖间抽出块帕子,替她擦掉了眼泪,“伯母快别这么说。全怪我,好好地招了您一顿哭。”

    赵夫人握住她的手,“哪里呢?好孩子,只亏得你听我诉诉。你伯伯和令嬅姐姐那儿,我从不敢说这些的。你三个妹妹又小。我素日里也没什么亲密的朋友。”

    履霜在心中叹息。赵夫人虽与寿春侯一生恩爱,但这样的美满背后,还是有一些悲酸的吧。

    听说寿春侯的老母亲尚在,因为他娶了赵夫人,多年不与他往来,只住在小儿子家里。而他堂堂一个侯爷,到现在也没有儿子,听说他几个弟弟都虎视眈眈的...

    心中涌起同病相怜的怜惜,偎进赵夫人怀里,“伯母上次不是说么,愿认履霜做个女儿。那以后有事,不妨都同我说。”

    “好好,若你不耐烦,便是假孝顺我了。孩子,你也只管把我当你的亲娘。”

    履霜听的心中一酸。

    人生的前十四年,父母这两个角色,在她的生命中是缺失的。

    所幸进到窦府后,她有了视她为己出的舅舅。

    然而母亲,不要说有这个人了,便是与母爱相似的情感,她也从没得到过。唯有赵夫人,从在行宫里见她第一面起,就毫无保留地喜欢她、关怀她。她忍不住又往赵夫人怀里靠近了些。

    赵夫人怜惜地抚摸着她的鬓发,“好孩子。”

    一时令嬅进来,撞见这一幕,讶然笑道,“这是怎么的?霜儿,你把我娘给打哭了?”

    赵夫人啐了她一口,“履霜可不是你们姐妹几个那样的脾气!”起身去屏风后洗脸了。

    令嬅笑吟吟注视着她的背影,等到屏风后水声响起,一直挂在脸上的爽朗笑容渐渐地消散了。像是戴着很久的一个面具,终于因疲倦而不得不脱了下来。她淡倦问,“我的事,我娘同你说过了吧?”

    履霜点了点头,坐过去一些,无言地握住她的手。

    令嬅道,“别为我难过啊,开心一点。”脸上重又挂起了那种笑容。

    履霜不忍卒看,轻轻道,“终究亲还没成,如果你有心...”

    令嬅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不可以的。”

    “你还没有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你根本不为这门亲事高兴,你娘也是。”

    令嬅脸上浮起一点凄楚的神色,“你不明白的...我们家看着只是光鲜罢了。爹爹早年受了伤,这几年身子已经渐渐不好。娘又没有族人,和祖母、叔伯他们存着旧怨。家里到现在也没有个男孩...我不站出来,将来三个妹妹又要靠谁呢?”

    履霜听的酸楚,忍不住低下了头落泪。令嬅却是一副豁达的样子,替她擦了眼泪道,“如能令我母亲安享晚年,姐妹们各有好归宿,我宁愿舍身进宫。”听屏风后水声渐停,轻轻道,“快别难过了,我娘要来了。”

    履霜忙整理了一下仪容,重又摆出温和的神情。

    一时赵夫人出来,履霜见她眼下打了不少粉,显见的是刚才在里面又哭过,不得不拿粉来遮掩的。如今却丝毫不提,对着令嬅又是一副爽朗开心的模样。令嬅对她也是。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之后在席间,寿春侯一家同过去一样,仍是和和乐乐的模样。说笑挟菜,彼此间关怀备至。但履霜却分明从他们各自的脸上捕捉到了各自藏在内心的悲伤。心下惋惜而黯然,勉强跟着说笑方吃完了这一顿。

    之后用过水果,成息侯起身带她离开。赵夫人和令嬅都道,“过几天再来。陪着我们说说体己话。”

    履霜握一握她们的手,“一定。”

    第50章 刺杀

    从成息侯府到寿春侯府,路程是有些长的。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到。

    成息侯每次都喜欢在马车里同履霜谈一些淡话,“...方才在席间,我瞧你心神不定的,怎么啦?”

    履霜勉强笑道,“想起令嬅姐姐没几天要出嫁了,忍不住难过。”

    成息侯蔼然道,“傻孩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要想开些才好。不要说令嬅,便是爹爹和你,有一天也是要分开的啊。”

    他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履霜心中一沉,紧紧地攥住了袖子。手指立刻碰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什——是她每天携在袖间的步摇。心里重新涌起一些踏实的底气。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成息侯也无话可说。空气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马车轮子在有规律地作响。履霜听久了这声音,渐渐觉得发困,半阖上眼睛假寐。

    成息侯见她逐渐睡去,轻手轻脚地脱下了身上的披风,悄悄盖到她身上。

    履霜半睡半醒地想起她去年刚来窦府时,有一次窦宪叫了车带她出去玩。在回来的路上她也是困的想睡。他怕她着凉,脱下了披风盖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