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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姑姑打断了,叹息,“奴婢明白太子妃要说什么。诚然,我们都看在眼里,太子殿下不是个薄情的人。如今却同娘娘的生分至此,多半还是娘娘不肯俯就的缘故。”

    竹茹忍不住悄悄问,“娘娘是碍着皇后么?这才...”

    乔姑姑摇头,“姑娘不知道吧,我们娘娘,是皇后的亲外甥女呢!”

    竹茹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拿眼去看履霜。却见她脸上虽也有惊讶的表情,但体态还是很平静。

    乔姑姑解释道,“我们娘娘的母亲,同皇后是一母同胞的。只不过一个是头生子,一个是幺儿,差了快二十岁。所以我们娘娘就同皇后差不多大。”

    竹茹点点头,“原来如此。那,那怎么还...”

    乔姑姑唏嘘,“其实平心而论,皇后待我们娘娘,是很好的。虽抱养了五殿下,但说好了是两人一同抚养,她尽管可以去看。娘娘一例的吃穿用度,也同长秋宫一模一样。便是陛下,也因为她生了皇子而另眼相看。偏偏我们娘娘,也不知是哪根孤僻筋拐了,竟什么荣宠也不要,到后来,连儿子也不稀罕了,一个人孤零零地搬来了这里。”

    竹茹听到后来,大概的明白了过来:原来一切都是贾贵人的心结在作怪啊。

    这个结论一出来,她顿时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那样难。对乔姑姑道,“其实说白了,也没有什么。”

    乔姑姑叹道,“可不是么!”

    履霜许诺道,“请姑姑放心,我既嫁给了太子殿下,就一定会设法转圜的。”

    没想到乔姑姑听了并不欢喜,反而更愁,“太子妃不知道,从前申良娣刚嫁过来,也是想为我们娘娘尽心的。可谁知道太子殿下人渐渐地大了,心也硬了,竟是怎么也不肯回转过心思。我们娘娘,又是比他更傲的...”

    履霜听的叹息,但还是握住她的手,恳切道,“再让我来试一试吧!”

    这晚太子过来,同过去一样,在灯下拿着一卷书,读至深夜。履霜悄悄地把从祥符宫带来的糕点摆在他手边,劝道,“殿下晚膳进的不多,吃块糕点吧。”

    他随口答应了一声,拈了一块菊花糕吃了。

    他的神情几乎是在那块糕点才入口时就变了的。

    见他罕见地皱起了眉,竹茹在旁惴惴不安。但想着他脾气一向好,大约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可谁知他这次竟大失所常了,想也不想就把那块糕点扔进了脚下的篓里,起身对着履霜道,“别再拿这种东西回来。”

    履霜吃惊地站了起来道,“殿下...”

    但他完全没有想听的意思,态度异常的强硬,起身就出去了。

    这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恼怒。竹茹不由地惶急,拉着履霜的袖子喊,“殿下!怎么办?”

    履霜拂了拂手指上的碎糕点,不以为意地说,“不用怕,去睡吧。”

    她说的轻巧,但竹茹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又打听到,太子离了正殿后,去了书房安置,不由地更着急了,同履霜道,“殿下还没起头呢,太子的反应就那样大。往后可...”

    恰逢申令嬅来看她们,耳朵里刮到这一句,随口问,“起头什么?”

    竹茹便把昨天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了她。申令嬅听了叹道,“这事我也曾干过,太子每次都是拔脚就走。总之我劝你,别再触他霉头了。若你心里可怜贾贵人,逮着空常去看望她也就是了。”

    履霜蹙眉叹息,“终究是亲母子,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申令嬅往周围扫了一眼,见殿里没有旁人,这才敢说,“我也是后来加了意多方打听,才晓得从前太子还小时,不知道贾贵人是生母,几次对她不咸不淡的,她一来抱,就哭,直弄的贾贵人歇了亲近的心思。可偏偏后来太子又知道了人事,想着去亲近。但你想,贾贵人那么傲的人,能转圜么?有一年,皇后逼的紧,数九寒天里叫太子写大字,连火也不给他生一盆。他受不过,偷偷去找贾贵人。可她愣是没开门,把太子冻坏在了宫门口。她那里又是没人去的,一直到第二天巡逻的侍卫来了,才把太子从雪地里挖出来。所以到现在,太子也就对她很冷了...”

    申令嬅的话令竹茹唏嘘不已,私下里她又劝过履霜许多次,让她不要去管贾贵人的事。但她每次都没有听,居然又试着同太子去谈。又常往来于祥符宫,去看望贾贵人——即便她总是闭门不见。

    内廷不大,这些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小宋氏听闻太子几度不悦,拂袖离开正殿,幸灾乐祸地说,“我还以为那窦氏有多聪明呢,居然三番四次地去触太子的霉头。宫里谁不知道,太子和贾贵人相敬如冰的?”她说顺了嘴,连在大庭广众下也不避忌。

    而太子,不知道他是不是麻木了,慢慢地,他已经不再阻止履霜去看贾贵人了。甚至有时两人偶然谈论起她,他也不再像那天一样转身就离去,只以沉默相对。

    倒是深宫中的圣上,偶然得知了此事,叹息着说了句“太子妃有心了。”

    第68章 圣心

    时间就这样缓缓地流淌了下去。

    竹茹常常感叹东宫日子平静。

    的确,太子为人温和,对待所有妻妾都一视同仁、温和体贴。几位妃子间呢,虽偶有摩擦,但都没闹出过什么大乱子。

    履霜也是这样想。甚至,有时她会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是很好的,她情愿就这样过尽一生。

    ——只是偶尔还是会想到那个人。

    虽有太子出面,遮掩了他的提早回京。但皇后和宋家因夺位之恨,始终紧咬着他不放,坚持请求圣上按士亡法处置他。他们集结了外朝的党羽,把这件事闹的很大。多亏太子上下打点,圣上又不欲追究,成息侯才以交金二斤八两赎罪,将此事收尾。

    饶是如此,窦宪也被勒令在家思过。

    按理说,他这一年在颍川郡安抚叛兵,官职可再晋一级。但有了这件事,暂时也不能够了。

    听说他如今在家里每天酗酒。偶有故旧或同僚去看他,言行也是大为失态。

    履霜听后长长地叹息。

    长痛不如短痛。但愿这一段时间的沉郁,可以慢慢抚平他心里的不甘和伤痛吧。

    只是后来她叮嘱竹茹,今后不要再传窦宪的消息进来了。——有关他的,即便是只言片语,她也不忍再听了。

    圣上的病渐有沉疴之势。

    起先他只是觉得疲累,偶尔在和人说话时突然失力,昏倒在地。虽这样,精神总也还好,他自己也就不当回事,解释说最近太累了,所以才这样。

    但慢慢地,昏倒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精神亦大幅度地衰弱下去,常常身子疲乏却怎么也入睡不了,不管御医如何尽心调理都无济于事。原本和蔼的性格慢慢变的烦躁起来,动辄就因小事而处罚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