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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一旦她被拉下东宫妃位处死,等待窦宪和成息侯的又会是什么?

    她人生中第一次觉得从心底泛上寒意,那寒意又一步步地侵蚀着她的肌肤、骨髓,让她不断地冒着冷汗。脑中不停地在思考着对策,但一团乱麻,什么办法都想不到。

    满心慌乱间,轿辇停在了福宁宫,竹茹扶着履霜下来。

    驻守宫门的侍卫们纷纷欠身,道,“参见太子妃。”

    在其中,独有一人按剑不拜,昂然与履霜对视。

    她握紧了手,强作镇定地看着那人,道,“宋将军。”

    宋斐冷冷道,“请太子妃安。臣甲胄在身,不便行礼,请殿下见谅。”

    履霜淡淡地说,“本宫并没有怪罪,怎么将军先说起了见谅不见谅的话来?莫非将军自己心里先觉得此事不对么?”

    宋斐被她堵的一愣,随即冷笑着呵呵了几声,伸手道,“殿中皇后与宋良娣都已早到多时了,请殿下也快进去吧。”

    他说的不恭不敬,竹茹听的侧目,但履霜还是保持着平静的样子,点点头,往内走。

    等走了一段路,宋斐被甩在身后,竹茹忍不住道,“宋将军这样欺上,殿下不斥他几句么?”

    履霜看了她一眼,问,“宋斐是做什么的?”

    竹茹摸不到头脑,讷讷说,“他是驻守北宫门的啊。”

    “那么何以他来的这样快?”

    竹茹背上逐渐泛上寒意,“咱们住在内廷,来的都没有他快呢...他们...”

    履霜沉声道,“父皇这病...”她没有再说下去。

    “太子妃到——”黄门一声唱诺,殿中之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谈话,挺直了腰身。

    履霜顺势一扫:圣上睡在龙床上,面目被床帏上垂着的流苏遮盖住,看不真切。皇后端了碗汤药坐在床边,宋良娣站在她身后。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她心中狠狠一沉。竹茹也是如此,踌躇着轻声问,“要不要...派人去宫外,请二公子过来?”

    履霜想了一瞬,咬牙摇头。

    慢慢地,她走到龙床的十步开外,敛裙下拜,“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圣上昏迷着,没听见她的话。宋良娣则欲对她福身行礼,皇后一把拦住了。

    履霜见她目光灼灼,神情中大有高扬之气,一反昔日的温懦,心中更确定了几分。默不作声地站起了身,退到了一边。

    皇后没想到她会不经叫起就这样。皱眉冷笑道,“太子妃真是好家教啊。”

    到了这时刻,履霜反而镇定了下来。再也懒的同她周旋,淡淡地回答,“比不得母后家的教养。”

    皇后一惊,随即面上露出难堪神色,“你竟敢这样无礼!”

    履霜微笑,“反正无礼有礼,也是臣媳见母后的最后一次了,不是么?”

    皇后神情更见惊惧,下意识地转头看宋良娣。

    她平静地打着圆场说,“太子妃说哪里话?”说完,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履霜让起来。

    之后,几人也再无别话。

    过了一会儿,殿门口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急切的“父皇”两字。

    是太子过来了。

    他身后跟着梁玫、涅阳长公主、申令嬅。还有...宋斐。

    和皇后、宋良娣的镇定不同,太子显见的满面急躁,连声音都走了形。几步奔到了床前,哽咽着查看圣上,又问皇后,“前天傍晚儿臣才看过父皇,那时候他明明好好的,怎么今儿个成了这样?这样大的声音喊,他也不曾醒。”

    皇后的脸上略有些不自在。她避过了太子的注视,道,“你父皇这病来的凶,所以有所反复也是有的么。”说着,问宋斐,“可曾传召了三公九卿前来?宫门可曾派人守好?”

    宋斐恭敬答,“回殿下,一切都已妥当。内宫各院,臣也已吩咐了暂锁。”

    皇后点点头,道,“你做的不错。”

    太子却是满面不敢置信的神情,“母后,您这是做什么?”

    皇后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你父皇即将违世,为免稍后宫闱内外震动,我会率三公九卿先拜你为嗣君,以镇天下,然后再通知各宫、诸王。”

    太子的喉间似哽了气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下意识地去看宋良娣。她紧锁眉头,脸上并无往昔的那种从容之色。

    他心里微微的一松。

    总算,这事同她不相干。

    他出神的这个瞬间,身后的涅阳长公主上前了一步,尖声道,“谁说皇兄即将违世的?他明明还好好的躺在这里!是皇后你把他搁着,孤零零地不让人瞧吧!”她越说越生气,“要不这儿怎么连个御医也瞧不见?”

    太子听见这厉斥,心神被重新拉拢了回来。他不敢像长公主这样疾言厉色,但也跟着说,“谢母后好意。只是父皇如今尚身子康健,所以儿臣暂无也不敢有登基之心。等将来...,再定名分不迟。”

    皇后第一次流露出这样步步紧逼的神态,“这叫什么话?旧君晏驾只是时日中事,天下正恃新帝如命。你当上为宗庙,下为群臣,怎能学效匹夫之孝?!”

    她一向是温和软弱的性子,顺应着圣上,连对宫中得宠的贵人们大声也不敢。今天却这样疾言厉色,任谁见了,都觉得不对劲。

    众人想起圣上古怪的垂危,在心中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默不作声。

    只有涅阳长公主仍在冷笑,“好啊,马其微,你可算说出真心话来了!”她上前几步,抓住皇后的衣袖厉声问,“我问你,皇兄忽然垂危,是不是你动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