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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鸳没听清,问“什么?”

    宋贵人摇摇头,说没什么,“我已经不再指望陛下了。”

    文鸳这回听明白了,试探性地惴惴问,“贵人是被陛下一次又一次的纳姬妾伤了心吧?可一直以来,您不都是...”

    宋贵人截断道,“我的确并不在意他在谁那里。只是文鸳,我希望他的心永远都是我的。但刚才你也看见了,陛下沉默了许久,都不曾对我说他的打算。”

    文鸳喃喃道,“是啊,陛下从前是不会这样的。”

    “是,他从前是不会这样的...”宋贵人看着殿门,“你知道么,其实方才我一直抱有着幻想,我希望他能够突然的对我说,这一次他不会听别人的话去纳梁敏,这一次他不会再让我受委屈。一直到我转身离开,我还在期待,他会不会来打开这扇门。可是没有,文鸳。我每一次的忍让,他都没有来。”

    她平静地说着这些话,但眼睛里的光芒却慢慢地散乱了。

    “吁——”

    装饰精美的马车停在了窦府前,窦顺率先跳下马车,去拿供人踩踏的板凳。窦宪掀开帘子,见他在忙这些,不耐烦地说,“磨磨唧唧的,我又不是姑娘家,做这些干什么?”

    窦顺忙讨饶着拿走了板凳。窦宪挥手斥开他,轻轻松松地跳下了马车,一边吩咐,“拿好御赐的酒,跟着我去看看爹。”

    窦顺忙答应着,拿着酒匆匆跟上他。

    两人往府内走着,忽然听到一声“宪儿!”

    是泌阳大长公主。大约是今日天气晴好吧,她罕见的离了佛堂,外出走动了。

    窦宪见到她,欠身问安,“娘。”

    她点点头,随口问,“从宫里回来么?”

    窦宪说是。

    大长公主问,“履霜还好么?”

    窦宪呼吸一窒,避过了她的注视,淡淡地说好。

    大长公主唇角微挑,似乎闪过了一个模糊的笑意。但很快,她就收敛住了神色,问,“那酒是?”

    窦顺兴冲冲地说,“这是陛下亲赐的苏合香酒,交代咱们拿回来,给侯爷调理血气。”

    大长公主“哦”了声,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窦宪稍觉奇怪。他母亲自入了佛教后,一向万事不萦于心的,但今天似乎好奇心很重。想虽这样想,但他还是顺从地递了一瓶子酒过去。

    大长公主仔细地拔开塞子闻了闻后,忽然皱眉道,“这酒,只怕和你爹喝的药有些相冲呢。”

    窦宪惊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当御赐的就是万能的么?那只不过是寻常的补养品罢了,又不是针对你爹的病症做的。总之先叫府里的医师来看了再说吧。”大长公主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酒递给了湄姑姑,“你拿去,给黄文泰看看。”说完,又对窦宪道,“若他看了没事,我这里热了再给他送去。”

    窦宪一边点头,一边道,“娘近来对爹很上心呢,又是替他从外郡延请名医,又是亲自看他的药酒。”

    大长公主一哂未答,让湄姑姑去窦顺怀中拿了剩余几瓶酒。这才道,“好了,我们回去了,宪儿,你也去看看你爹吧。”

    窦宪点头,同她告了别,转身离去。

    这一日,成息侯如常的恹恹呆在房里,又过了一天。

    到了晚上,窦阳明忙完府里的事,来看他,忍不住叹气,“侯爷这一天一天的,也过得太无趣了。闲时也出去走走。”

    成息侯淡倦地摇头,“出去做什么?这世间,实在令人厌烦的透了。”

    窦阳明心里发酸,“侯爷真是...”

    成息侯道,“从前霜儿还在,我倒觉得日子过着有那么一点意思。如今她一旦嫁出去啊,阳明,不瞒你说,我这心里,实在是...”

    他话还没说完,忽有一个沉稳的女声接口,“实在是什么?”

    是泌阳大长公主,带着湄姑姑踏了进来。

    她与成息侯分房而睡近二十年了,素日里也很少同处一室,所以成息侯骤然见到她,竟是很无措的样子,站起身来局促问,“你,你怎么来了?”

    大长公主淡淡问,“怎么,我不能来吗?”

    成息侯讷讷,“我不是那个意思...”

    第99章 长亭翁主

    这一晚过后,内廷很快便传出了旨意:阳城侯幼女梁氏,门袭轩冕,家传义方。柔顺表质,幽闲成性。今立为美人,择日进内。

    梁敏入宫的那一日,是六月初一,很晴好的天气。

    为贺新贵入宫,六尚局一早就手脚伶俐地打扫好了内廷。到了巳时,长秋宫宫门大开,有女官引领着梁美人进去。稍后,申、梁、宋三位贵人一一驾临。巳时一刻,女官高声唱喏,“皇后驾到——”履霜从内殿里慢慢地走出来。

    底下的四位妃嫔立刻齐齐拜倒,“参见皇后。”

    履霜站在玉阶上,沉默地看着那一张张鲜妍的脸,自己都说不清内心究竟是何种感受与心情。

    原本打算,等到太子登基,她这一生的使命就算结束的。将来不拘在哪个宫殿佛寺,总能有一席容身之地。而成息侯和窦宪,也会因她对太子的这份功勋,尊养一生。

    没想到世事发展远超她的想象。从死亡的线上擦肩而过后,她居然弄假成真,成为了真正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