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息侯似乎是松了口气地点点头,“那就好...”

    履霜等了一会儿,见他言尽于此,试探性地问,“爹今天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见成息侯的手指紧紧攥着桌沿,脸色也白里透着青,她倒了杯茶,递过去,“爹素日里也要保重着自己的身子。好比今天,我都带了御医来了,爹你就顺便让他...啊!”履霜忽然惊叫了一声。

    ——是成息侯,不知怎么的,他竟突然伸出了手,紧紧扣住她手腕。

    一杯水顿时淋淋漓漓地翻在了桌上,但成息侯不以为意,只是牢牢地看着履霜的眼睛。这情景,实在是太怪异了。履霜极力忍耐着心头的震惊,勉强笑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成息侯的目光像是跳动的火焰一般迷乱,“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一些事不是眼前这样,那你会怎么办?”

    履霜怔了一会儿,痛快地回答,“那我一定会查个明白独宠倾绝弃妃。”

    “查个明白?”成息侯喃喃着重复这句话,放开了手,“可是...”

    见他不再往下说,履霜心里泛起更深的狐疑。看着他,开门见山地问,“爹方才问我那句话,是有什么含义吗?”

    成息侯惊痛地看了她许久,似乎在内心纠结着什么。但最终他也只是摇摇头,“没什么。”

    但履霜已被他的前后神态勾起了怀疑之心。一时间半信半疑的,还要再问。却见他疲惫地起了身,道,“我累了,先回房去了。对了,水芹今儿个听说你回来,求了她奶奶,过来府里看你了。现如今大概在你房里候着了,你去见一见她吧。”

    “爹!”履霜匆匆地起身,在后面喊。

    但他仿佛在躲避着她似的,脚步走得很快,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消失不见了。

    履霜带着满腹的疑问出了饭厅。

    竹茹正守在门口,见她失神地往外走,叫道,“殿下!殿下!”

    她有些醒了过来,抬起头应了一声。开口,“听爹说,水芹今天也过府来了,正在快雪楼里候着呢,你陪着我过去吧。”

    竹茹点了点头,过来扶她。一边随口问,“殿下方才怎么呆呆的?奴婢叫了您好几声,才答应。”

    履霜有些迷惘地说,“刚刚爹忽然问我...如果,有一天发现一些事不是眼前这样,那我会怎么办?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竹茹听的一怔,重复了一遍,“一些事?不是眼前这样?”

    履霜点点头,“爹说的古怪,我把这几年的事连起来都想了一遍,也没找到头绪。”

    竹茹本还在思索着成息侯的话,但听她说“这几年的事”,脸上的神情忽然就微微地变了。她不由自主地看着成息侯刚刚离去的方向,嘴唇翕动。

    而履霜并没有察觉到。她叹道,“等见完水芹,我去问问明叔好了。”

    竹茹心中一惊,脱口,“不要!”

    履霜不意她忽然这么说,微张了嘴,惊讶地看着她。

    她攥紧了手,勉强解释说,“明叔向来死心塌地追随着侯爷,如果殿下去问他,难道他真会说什么?反而叫侯爷知道了,于父女情面上也不好看。”

    履霜释了疑心,点点头说,“还是你见事清楚。只是爹刚才的话实在叫我放心不下。我总觉得...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我不查清楚,就像错过了什么一样。”

    竹茹屏住了呼吸,轻轻道,“那殿下不如把事情交给奴婢去查吧。奴婢可以借着看望云婶的名头,去向她和明叔套套话。料想他们不会防备着奴婢的。”

    履霜想了一想,点头,“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竹茹不敢看她无知无觉的脸庞,忍着难过屈膝下去,“那奴婢这就去了。”

    履霜没在意,道,“你去吧,我去看看水芹。”

    “参见皇后殿下。”

    履霜一推开快雪楼的房门,便有细微的语声落入她耳中。随即一个瘦弱的、穿着浅黄色衣裙的女子屈膝跪了下去。

    她不由地停下脚步,细细地打量面前人。然而不多久便怔住。

    ——那竟然是水芹溺宠狂傲妻。

    记忆里那个娇俏开朗的少女,两年多不见,居然瘦的像一根竹竿。总是在笑的脸庞也松弛了下来,眼角泛着微微的皱纹。嘴角也下垂着,整个人泛着苦意。

    履霜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声,“水芹?”

    对方没有应声,只把头深深地垂下。

    履霜看的不忍,伸手扶了她一把,“先起来说话。”随即命丫鬟们把门关上、都出去。

    房门被阖上,室内只剩下主仆两人。水芹这才松了口气一般,默默地站了起来,跟在履霜后面去了内室。但神态仍然很拘谨。

    履霜看的心酸。她还记得水芹当年的模样,笑语吟吟,什么事都不萦绕在心。怎么如今竟变成了这个样子?她轻声地探问,“水芹,怎么近三年不见,你憔悴成了这样?”

    水芹勉强回答,“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这几年孩子生的多了,家里的事情又琐碎。所以,所以...”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把头垂的更低。

    履霜大约猜到她身上发生了一些事,但也不忍再问了,只说一些轻松的话题,“水芹,你身上好香啊,熏的是什么香方?”

    水芹举起袖子闻了闻,道,“左不过是平日里香料碰的多了,并没有特意去熏什么。”见履霜有些诧异,她解释说,“奴婢的丈夫是个小官,因津贴不多,平日里做些香料生意,贴补家用。所以......”

    履霜点点头,又问,“刚刚我听你说孩子,你如今有几个孩子啦?”

    水芹道,“两个。都是女孩儿。”

    履霜微笑,“那倒好,女孩儿贴心,将来和你亲近。”

    但水芹听了并不喜悦,反而很忧心,“可是奴婢那样的人家,生了女孩子又有什么意思?”

    履霜听她说话丧气,安慰道,“也别那样说。你岂不闻‘生男勿喜女勿悲,君今看女作门楣?’申府里的赵夫人不就是这样?”

    水芹听的振作了一点,抬起头,看着她。

    履霜见她目光深深,欲言又止,在心中猜测她想对自己诉苦。没有催促地等了一会儿。但始终不见她开口,语气和缓地道,“说来已有近三年不见了。虽有竹茹在身边,但我总是想起你。要不是你当年嫁了人,我原还想带着你进宫伺候呢。便是如今身边再有多少宫女丫鬟,也总不及你伶俐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