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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炟听的心中惊动,逐渐想起之前遗漏的细节:他带皇后回娘家省亲,本是兴起之举。偏偏这样巧,在那一天,无数雉鸟降临窦府。又是他回宫不多久,立刻有星官进宫来报天象有异的。

    想起王福胜所说,“此人若非神智昏聩,就是蛇蝎心肠。”他心中渐沉。鲍昱为人嫉恶如仇,当是一时的气愤。而崇行呢?

    “乱则用能,平则去患。”他的那句话至今还留在刘炟耳边,堪称振聋发聩。刘炟是知道的,以崇行那样一个长随的身份,讲不出这样的言语。那么这话由谁所传,也是很明晰的了。

    何况当时又是崇行偶然地提起皇后落寞,不如带她回家省亲,也好叫外间放心,不至于指责帝王偏宠侧宫。

    一件一件,当时不觉得如何,此刻看却脉络分明。

    刘炟想起那个容色淡淡的枕边人,心头忍不住泛起寒意。

    而王福胜似乎并不知他在想什么,在旁只叹,“先帝过去常说一句话,老奴今日转告陛下。外不忌者,其患难生。内恭忍者,常有别情。”

    刘炟听的眼波剧烈一跳,倏然的站起身来,“宫里还有事,朕先回去了。”

    王福胜惊讶地看着他,“陛下这就要走了?”

    刘炟站起身,点了点头。见王福胜脸色露出留恋不舍的神色,他沉吟了一瞬,道,“你收拾一下东西。等过几日,随着朕回宫吧。”

    王福胜吃惊地张大了嘴,“老奴......”

    刘炟看着他,诚挚道,“你掌管内廷三十年,一旦不在,底下的人做事都像是没了主心骨。这宫里,还是得你管着,朕才安心。”

    王福胜眼中浮起感动神色,哽咽着说是。

    刘炟拍了拍他的肩,转过身,急匆匆地回宫了。

    他刚回到内廷,便见文鸳等在福宁宫门前。不由地放缓了步子。

    文鸳却先看见了他,叫道,“陛下!”迎上来道,“陛下去哪儿了?贵人有事要请陛下过去相商呢。”

    他淡淡地说,“什么事?”

    文鸳见他丝毫不回答自己,态度也比往常冷淡。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本能地敛了语气,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贵人说,事涉中宫,并非小事。”

    刘炟听了,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文鸳看的发憷,但还是硬着头皮福下身去,“贵人已派人去请皇后赴广阳宫了,奴婢也斗胆,请陛下快过去吧。”

    刘炟到广阳宫的时候,一眼便见履霜和宋月楼分开对坐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他心头忍不住浮起疲惫,对着宋月楼开口,“你这样急匆匆地把朕和皇后都叫来,什么事?”

    宋月楼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冷淡的口气,愣了一下,才道,“请陛下恕罪。妾有要事想禀,所以斗胆。”

    刘炟看了履霜一眼,她茫然地看着他。他心头疲倦更深,耐着性子对宋月楼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宋月楼稳稳地说,“皇后借由心腹,与外朝勾结。”

    她一语既出,履霜顿觉后背发凉。这样大的一个罪名扣下来,如果查证是真,那便是牵连家门的死罪。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问,“贵人如此说,可有证据?”

    宋月楼看一眼身旁的文鸳,她屈膝一福,出去带了一男一女进来。

    男子生的一双鹰目,天生一幅凶相。但在见到帝后时,又自然而然地垂下一双眼睛,态度中流露出谄媚。高大的身子也缩成一团,讨好地喊,“参见陛下,参见皇后。”

    他身后的妇人畏畏缩缩,跟着跪地叩拜。身材消瘦,赫然是水芹。

    刘炟没有叫他们起来,看着履霜只问,“皇后认识他们么?”

    第106章 告发

    宋月楼语音刚落地,殿中便传来“哎哟”一声,是崇行的小徒弟郭宁抱着肚子呼痛。见众人都看着他,他战战兢兢地说,“奴才早上吃坏了肚子...”

    这样的时刻,谁都没心思和他计较。所以崇行皱着眉,嫌恶地说了声“快滚”,便撵了他出去。

    殿门被关上,履霜冷冷地迫视住了宋月楼。对方并不避让,平静地看着她。

    最终刘炟打破了寂静,“窦宪?你既指证了他,不妨说一说,他都做了些什么。”

    宋月楼说是,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

    他磕了个头,开口,“回陛下,小人贱名王启,阖家是窦府里的家生奴才。小人的奶奶,从前是皇后亲母、侯府大姑奶奶的乳母。小人的妻子,从前是皇后的贴身婢女。”

    刘炟听他一上来就强调与皇后的亲近关系,不置可否。

    他清了清嗓子,又道,“其实自奶奶哺育过大姑奶奶,咱们侯爷就给了恩典,放了小人一家子的身契。小人对这感恩戴德的。后来又承侯爷洪福,考上了个小官,更是把窦府里的一家都供着,当个活祖宗。这样到了今年一月间,忽然府里的世子召见,说要小人多往贺府里头走动,同贺侯搞好关系,让他多多为皇后进言。”

    刘炟打断道,“那你可曾问过,为什么你们世子选了贺行?”一边看了眼旁边,崇行忙垂手应声,打算出殿门。

    却听刘炟道,“蔡伦去。”

    崇行脸色一白,宋贵人也呼吸一窒。却见刘炟再未回顾他们,已把目光重新放到王启身上。

    王启道,“世子说贺侯爷在京中人缘最佳,又最爱财,是最好接近的,所以,所以...”

    刘炟点点头,“继续说。”

    王启答应了一声是,“起初小人听了,也是唬了一跳的。谁不知道这同权贵来往,不当心就要落个罪名的?一力地辞了,推说自己不会说话,不会人情往来。哪晓得世子竟是铁了心肠,非逼的小人去贺侯跟前凑。为这,还拿着小人的一家老小出来威胁。”

    履霜再听不下去,冷笑着说,“你左一句世子让你做,右一句世子逼你,我倒要问问,你是个什么香饽饽,世子放着他的心腹人不用,要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