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孩子见他生起气来,心中惧怕,“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他有些后悔,哄起孩子来。却被刘肇握住袖子哀求,“父皇,父皇!儿臣不想跟着申贵人住!她每日都忙,根本没有时间照管儿臣...”

    刘炟想起晚膳时,申令嬅随口说的“肇儿在偏殿睡觉”。如今孩子却瞒着所有人,偷偷来福宁宫找他。心知他所言不虚。叹了口气,去金盆那儿绞了块帕子,蹲下身给儿子擦脸,“快别哭了。”

    刘肇抽抽噎噎地答应了一声。

    刘炟沉吟道,“这样,今天天色也晚了,父皇先送你回未央宫。等过几天,父皇再给你...”

    他话没说完,刘肇已经又哭了起来,扯着他的袖子哀求,“儿臣不想再回去了!三弟老是欺负儿臣!佩儿也帮着他。申贵人也不喜欢我!”

    刘炟被他闹的头疼,拍着他的脊背道,“肇儿,别哭别哭。那要不,你先住在父皇的偏殿里?”

    王福胜在旁惴惴地说,“陛下,这...只怕不合规矩。”

    蔡伦也大着胆子轻声道,“二殿下终究只是一届皇子,太子都没这样的福分呢...”

    刘炟也反应过来了,自悔刚才自己说话太急,沉默了下来,在脑中想着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蔡伦觑着他的脸色,说,“奴才多嘴说一句,既然申贵人那儿孩子多,照管不来二殿下。那不如...把他交给皇后殿下抚养?她那里倒是很空...”

    刘炟想到窦宪,沉吟未语。

    而刘肇听了蔡伦的话,高兴地扑腾了起来,叫道,“父皇把我送去母后那里吧!儿臣愿意去那儿!”

    刘炟有些吃惊,问,“怎么你竟愿意去那儿?”

    刘炟仰着头说,“母后脾性温和,待儿子一向好。”

    刘炟也知令嬅为人快言快语,很可能会不由自主地伤害到刘肇。窦氏却一向温懦。渐渐意动起来,吩咐蔡伦,“摆驾未央宫。”

    稍后申令嬅见到他来,颇为吃惊,匆匆披了一件外衣出来迎,“...陛下不是说不过来了吗?”

    他没回答这句话,沉声只问,“肇儿呢?”

    令嬅莫名其妙,“在偏殿里睡觉呢。”

    刘炟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王福胜在后面,面色尴尬地揽着刘肇慢慢地进来了。

    令嬅一愣,随即问,“他怎么和你们在一起?”皱起眉来,有些生气地问刘肇,“肇儿,你跑出去了?”

    刘肇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依在王福胜身边。

    令嬅想刘炟大半夜的带着人过来,无疑是来问罪的,心中委屈。何况刘肇这几日一直不乖,口气不由自主地严厉了起来,“你这孩子,还不过来!”又让采蘋去把伺候刘肇的宫女们都叫来。

    刘炟看的叹了口气,道,“算了。”他踌躇着语句,“肇儿一向皮,你这里孩子又多。也许让他呆在未央宫,是我没有考虑清楚。”他怕申令嬅难过,小心地观察着她的反应,慢慢地说,“要不,把他送去皇后那儿?不为别的,她那里清净。”

    岂料申令嬅听了这样的话,并无难过之色,反而欣然答应了下来,“本该如此。皇后她一向喜欢肇儿,也比我耐心的多。再说她是正宫,原本让她照管皇子就是该的。”蹲了下来,对着刘肇道,“以后去皇后殿下那里,要乖乖地听话啊。”又说,“我呢,脾气也不好,大概是让你受委屈了,不许放在心上啊。”

    刘肇怯怯地点了点头。

    刘炟松了口气,同时心中对令嬅好感倍增,嘱咐了她好生睡下等语,就牵着刘肇往长秋宫去了。

    蔡伦早已去通知皇后了。她穿戴好了,亲自带着人在宫门前等他们。

    刘肇一见到她,就忍不住在父亲怀里踢蹬起来,喊,“母后!”

    履霜脸上也浮出惊喜的笑,快步走了过来。却不敢逾越,先屈膝叫了声“陛下”。

    刘炟见她始终恪守本分,在心内沉吟许久,终于慢慢地伸出手,把孩子递给了她。

    从此二皇子刘肇就在长秋宫住了下来。履霜与他从前就相处颇洽,所以如今,两人几乎没有经历什么适应期,就很快地磨合好了,每日伴在一起。

    饶是刘炟先前犹豫再三,过后也有过几次后悔。但如今几次眼见着儿子开怀,也不由地叹,“皇后确实是抚养肇儿的最佳人选。”

    履霜觉得一切都在变好。她无爱无望的余生,终于有了一丝改变。开始慢慢地因为刘肇这个小孩子,而重新有了色彩。时间也因为他而不再是停滞的了。每一日,都过的飞快。

    直到有一天,窦府中来人,报——泌阳大长公主殁了。

    第132章 逆风执矩

    大长公主临终的那一天,窦宪一直在她身边。

    他眼看着昔日里冷淡高傲的母亲一直呦呦地、艰难地喘着气,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痛苦而烦躁地不断呵斥着医师们。

    他们惴惴地回禀,“...小人们已经尽力了,实在是大长公主自己没有生志,小人们也没有办法。”

    他呼吸一窒,砸碎了手边的茶碗,挥手让他们都滚出去。心里却是明白的——母亲确实已经不想活了。

    她和父亲一生都是怨偶,窦宪本以为父亲去世了,她会从这段婚姻里得到解脱。

    然而没有。

    在窦勋死后,她一日比一日地憔悴了下去。偶然生了病,也不肯服药。就这样积压着,终于变成了不治之症。

    “宪儿...”大长公主忽然睁开了眼,艰难地喊。

    他忙握住母亲的手,答应着,“娘,我在这里!”

    “等到我咽气了...宪儿,把我和你妹妹葬在一起吧。”

    他心里一酸,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摇头,“别这么说,娘。别说这些丧气话。你会好起来,你一定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