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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宪急了,想说怎么会。

    但窦武已经先他一步,把胸脯拍的砰砰响,“不会的!娘,我会照顾你的!”

    履霜很感动,一下子就把他抱在了怀里左亲右亲。又说要带他去做茶点,母子两个手拉着手去小厨房了。

    窦宪见他们自始至终没看过自己一眼,好像他是个外人,是夹在他们之中的第三人,整个人很懵。

    不都说一家之主是男人吗?为什么家里完全没有人围着他打转?

    他还在心里嘘着气,眼角忽瞥见半夏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收了轻松的神态,挺直腰板,淡淡地问,“怎么了。”

    半夏走了过来,悄声道,“刚刚太后在午睡的时候,福宁宫来人,说陛下病了,想见见她。”

    他听着,心里微妙地一动。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他回来后,竟发现履霜和刘肇很冷淡了。

    往常她对那孩子爱若亲生,就算被他拦着,见不到刘肇,也不忘日日询问。但这次,他回来也有半个月了,履霜居然一次也没有提过刘肇,甚至最简单的派人去慰问、送东西也没有。

    而刘肇,过去这孩子对他总是有些敌意的。但自他从匈奴回来,刘肇居然整个人蔫蔫的,坐在御座上常常无精打采。不管他说什么,都只回答“好”。

    这绝不是女人找回了亲生孩子,就和养子彼此分道扬镳的反应。一定有什么事,发生在了这之前。他这么想。

    只是这些天他沉溺在和儿子的互动中,一直顾不上问。今天倒好,有了空,他顺势地问,“陛下和她,怎么回事?”

    半夏面色微微一变,没敢讲。

    窦宪已觉有变,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但半夏还在迟疑,“这事太后叮嘱了多遍,一个人不许提的......”

    窦宪摩挲着指节,淡淡地说,“我又不是外人。再说,我也不会拿着你的话去问她,放心吧。”

    半夏这才道,“侯爷可听说太后诛杀了邓叠一事?”

    他点头。

    半夏低低道,“邓将军,并非太后所杀...是陛下定计做的。”

    窦宪悚然一惊,“他?他才几岁?怎么可能?”

    半夏有些难以启齿,“的确,孩子哪里想得到这些主意?都是有人教他的。”

    “谁?”

    “三姑娘。”

    窦宪有点懵,在心里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窦芷。

    当年她受弟弟窦笃连累,被送到庄子上足有三年,成息侯始终不闻不问。后来他偶然想起,心里不忍,终于还是求了父亲,把窦芷接了回来。

    没想到她竟然性情大改,昔日里很文静秀若的一个人,居然变的苍白寡言。窦宪出于愧疚,几次向她致歉,但她每次都紧闭房门,不置一词。最终他也只好为她留意了一个合适的同僚周荣,将她嫁了出去。

    这之后,窦芷再没回窦府过。算来两人不见,也有七八年了。

    他几乎不能相信,“窦芷帮着陛下对付邓叠?她要做什么?当谋士?还有她是怎么进宫来的?”

    半夏叹了口气,“...岂止对付邓将军?”她娓娓地说,“当日,太后本是想借用何彪大人之力激怒邓叠,让他的不臣暴露于众,再命何彪率群臣倒邓的。哪晓得朝堂上,陛下忽然就倒向了邓叠,赐死了何大人。之后又借口学武,拜邓叠为师,数次宣他入宫教授武艺,让他渐渐成为朝臣中第一人。这样过了两个来月后,邓叠几乎看不起任何人,对着太后也不恭不敬了。咱们本以为这次要大难临头了,没想到陛下忽然就在六月初七的晚上,假意宣召邓叠入宫教武,突然叫出了他事先安排好的相扑队少年。连一口气也不曾让邓叠喘,带着人就亲自杀了他——”

    窦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半夏接着又说,“之后陛下马上命人传信来寿康宫,请太后过去主持大局。”

    窦宪脱口说,“不能去!”

    半夏冷静地说,“是,太后当时也是这么想——这样小的孩子哪里想得出这样的计策,恐怕背后有人指点,此人恐非善意。并没有去,先命方毅带人搜查了福宁宫。果然,那些相扑少年身上的刀,还未解下。”

    窦宪听的勃然变色,站起了身道,“我杀了他!”

    半夏摇头,劝道,“请侯爷息怒坐下。这事太后本不想叫您知道的,奴婢如今多嘴说了,还请侯爷听过就忘,暂且忍下。”

    窦宪紧紧地攥着手,指节发出脆响,“这样的事,如何能忍?!”又问,“然后你们就抓到了窦芷?”

    半夏说是,“之后的事查的很快。三姑娘,她是依靠沁水公主入宫的。那位公主过去得罪过您和太后,所以生恐您从匈奴回来,功勋更深,将来为难她。联合了废太子的贴身侍女文鸳,找到了心怀怨念的三姑娘,设了这个局。”

    “诛邓叠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她们不过是想借这功劳结陛下之心,诱他杀履霜。”窦宪冷冷地问,“那几个人呢?”

    半夏低声的,似乎有些不敢说,“沁水公主当即被宣召入宫,与陛下的伴读,刘凌刘冰兄弟俩一起,被逼令饮下毒酒,对外宣称是邓叠所害。文鸳也被当着陛下的面腰斩,尸身送归废太子处。并且他那里与文鸳过从稍密的奴仆婢女,都被太后借故处死,换上了新人。太后又欲诛三姑娘,奴婢想那终究是窦家人,是侯爷您的堂妹,所以暗地里保下了她,暂且关了起来,等候您回来处理。”

    “做的不错。”窦宪夸完,心里忍不住微妙地一动。履霜的处置,没有错。只是未免太狠辣。竟然如此痛快、丝毫不拖泥带水。也...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见他沉默了下来,半夏叹了口气,“太后自从有身孕后,性子是变了许多的。过去...说句僭越的话,奴婢总觉得她呆呆的,每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生活完全没有方向。但自从怀孕,她整个人的重心都在孩子身上了,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警惕。”

    窦宪听的默默的,只问,“窦芷关在了哪里?”

    “奴婢暂且将她关在了窦府,她从前的闺房里。”

    窦宪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那么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回去一趟,问问她。一会儿太后和小公子出来,你就说朝里有事,我过去处理了。”

    半夏说好,屈膝送他离开。

    第161章 窦芷

    常青藤、紫花架。远远看着,窦芷的小楼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可不管是花还是叶,都早已经枯萎的不像样子了。

    窦宪在外看的很感慨,一边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