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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怎么没接住她呢?”

    他无言以对,很惭愧地说,“以后不让你娘生了。阿武你以后也要对妻子好。”

    索性履霜这一胎生的很顺利,殿里不多久就传来儿啼,随即殿门被打开。父子两个忙匆匆地都迎了上去,一起问,“大人好吗?”

    产婆笑吟吟地说好,“还有力气,醒着呢。”

    窦宪又问,“那孩子好吗?”

    “也好,是个女孩儿。”

    窦宪听了很高兴,拉着儿子的手就进去了。

    履霜正脸色苍白、精疲力竭地卧在枕上。见他们进来,先伸出手做了个抱的姿势,“阿武!”

    窦武跑过去同她拥抱了一下,乖乖地问,“娘你还好吗?要不要看看妹妹?”

    她被窦宪扶着坐了起来,“我还好。你把妹妹抱过来。”

    窦武小心翼翼地从竹茹手里接过了小婴儿,紧张地说,“娘,娘,我不敢抱了,你来吧。”

    但她摇着头,“娘没有力气。你抱着,不会摔到她的。”又指点着,“托着她的头。”

    见窦武抱的很吃力,生恐摔坏小婴儿,她温柔地笑,“好了,给你爹吧,你来扶着娘。”

    窦武大大地松了口气,和父亲做了交接。窦宪抱着孩子,刚生下的婴儿,又是早产,皮肤紫红紫红的,皱巴巴的。脑袋也不圆,有点尖,真的好丑,像只小猴子,但他还是觉得喜欢,这是他的孩子。他三十岁了,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出生。忍着流泪的冲动,俯身去亲女儿的脸。又问儿子,“看,你妹妹好看不好看?是不是比郭家的老五美?”

    窦武看了眼,很老实地说,“都很丑。”

    窦宪哽了一下,瞪着他。他这时候想起母亲也在旁边,这样说会伤她的心。不甘不愿地重新说了,“妹妹比郭老五好看一点。”窦宪的眉头舒展开了,想夸他。但很快他又补了一句,“妹妹长的好认,脑袋尖的像个锥子。”

    窦宪听的大怒,“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好端端的你非加个后半句?信不信我这暴脾气上来......”

    履霜听这话头不对,忙推搡着他,“去吧,抱孩子去洗一洗,叫乳娘给她喂奶吃。”

    他不肯,“你还没仔细看过她呢。”

    但她坚持要他走,“去吧。”

    他没办法,只得抱着女儿出去了。

    他走后,窦武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娘,你把妹妹生下来了,那我晚上还是跟你一起睡吧!好不好?不是有妹妹了吗?让她陪着爹吧!”

    她听的有点头痛,不知道怎么和儿子说,小婴儿是要母亲照顾的。但见窦武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握住她袖子的手也攥的紧紧的,心软了,点点头说,“好。只是娘这些天不能洗澡,恐怕身上会很臭。”

    窦武马上就说,“娘不臭!娘很香的。”他特别高兴,“又能和你一起了,真好啊,娘。”

    稍后窦武去午睡了,窦宪抱着小婴儿进来。眉飞色舞的,“这孩子好乖啊,都不怎么哭的,鼻子嘴巴也生的秀气,你看看她。”

    她忍着痛,撑着坐了起来,打断了问,“你检查过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他哽住了。

    履霜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始终骗她说云婶还没来。他根本不敢说他们不是兄妹,哪怕明知道她在害怕。可更怕这件事一牵出来,那些更丑恶的事也被她知道。声音慢了下来,回答说,“检查过了,孩子很好。”

    但她还是忧心,“会不会哪里有隐疾呢?你刚说她不哭,她是不是就不会哭?你叫医师看过了吗?你要多叫医师来看。”

    “好,好!你放心,真的,我都叫医师仔细地看过了,孩子很好。”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把小婴儿举到她面前,“你抱抱她。”

    但她同样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说,“不要了,窦宪,这孩子你来照顾吧。”

    他愣住了,“什么意思?”

    她紧紧地攥着床单,“你照顾她吧,我照顾阿武。”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说,女儿你不管?看也不看?咱们一家人,分成两家过?”

    她沉默着点头。

    他觉得失望,急声说,“你别这样,不必这样的。”

    她忍着眼泪,“可我怕阿武难过。”

    “那也不用这样啊...”窦宪心乱如麻的,“要不你先睡,儿子那里,我去和他说。”

    她很急,生怕他骂儿子,“他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这么想的,你别骂他。”

    “好,好,我知道,我不骂阿武,你别着急。”窦宪安慰着她,“放心,放心,我一定好好和儿子说。所以你也别再说刚才那种话。你先睡一会儿好不好?生孩子本来就累,还要安抚阿武,苦了你了。”

    她被按着睡了下去,但心里存着事,睡的很不好,隔一段时间就醒一次,睁开眼找着什么。

    窦宪早把孩子交给了乳母,自己在旁边守着她。见她反反复复地这样,很揪心,俯身下去问,“找什么呢?是不是不舒服?痛?”

    她没有回,很快就累的又睡着了。过了一会儿,却又醒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到了第五次的时候,她睁开眼睛,殿里已经有点黑下来了。她撑着问,“天黑了。什么时辰了?你快去看看。”

    他快步走过去,看了眼殿脚的水钟,“酉时一刻了。”

    她道,“到吃饭的时间了,你,你走......”

    他这才明白,她一直没睡好是心里记挂着时间。想着到点了,提醒他去吃饭。很感动,叫了声她的名字,开口想说一些软绵绵的情话。

    但她闭上眼睛,躺了下去,说的后半句话却是,“——你带我儿子吃饭去,别饿坏他。还有女儿,也叫奶娘给她喂奶。”说完,彻底陷入了沉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