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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她们都是这样的呢?母亲、太后、梁贵人。

    他敏感地知道,太后此刻的哭泣,不是在哀恸养子暴毙。她应该一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甚至,如果她愿意,她早可以挽救下他。但她没有,就这样旁观着自己的养子,一步一步走向死路。她的哭泣,也只会维持一刻吧。等回到寿康宫,见到她自己的儿女,她立刻会把刘肇忘的干干净净。

    可是,她现在的哭泣,也不能说全是假的。

    为什么呢?慈爱的名字是女人,自私阴险的名字也是女人。

    他静静地退了出去,顺着御苑的小道,打算出宫。但走到一半,忽然一个软软的小东西撞到了他腿上。

    马上有侍女们惊呼,“翁主!”

    那个撞到他腿上的小女孩,头发还没有长齐,但已能见眉清目秀。仰起脸看着他,露出一个毫无防备的大大笑容。

    他一直以来麻木的内心,不知为何在此刻有流泪的冲动。看着那样澄澈的眼睛,魂魄有一瞬的震荡。

    但很快,那小姑娘就被宫人们抱走了。并且她们看到他,十分防备,不知他是谁。

    还是竹茹在旁行了个礼,她们才知那是清河王,先帝长子,吃惊地跟着行礼。但那位年轻轻轻的小王已经离去了。

    出宫后的刘庆,遣退了跟随的长随,独自一人去了白云观。

    何知观坐在禅房里,头也不回,却已知是他,悠悠道,“我已经等你多时了。”

    刘庆痛苦地以手捂脸,“现在我的心很乱,知观。”

    “那就念一遍清净经。”

    “我念过了。道经上说,大道无情,方可长养万物。可知观,我毕竟是人,无法六欲不生。”

    “那就想一想,你比别人多得到了什么。”

    刘庆的声音有些哽咽,“诚然,我已经是这一支里,命运最好的一个了。我的父母、二弟都争取过,终于还是无可奈何,殁于皇权之争。三弟刘寿,被养于敌手,变的温顺怯弱。只有我,还保有着生命和自我,顺利地活到了十四岁。可是...今天我回宫了。”他罕见地流下眼泪,“那是我过去的家,却已经被另一家人所占据。他们逼我不得不杀死自己的弟弟,背弃我的姓氏。想到这里,我的内心无法宁定。”

    “那就寄心于道法自然吧美女如云之国际闲人。家、姓氏,说到底,都是虚妄。观空则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自是真静......”

    这天刘庆一直呆到傍晚才走。

    万安带着人,在道观门口等了他许久。见他终于出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又见他神色淡漠,忍不住劝说,“殿下别总同道士们混在一处。您是天之骄子,老这样,像什么呢?”又道,“您也渐渐地大了,不到几年,就要及冠。也该留心起婚事了。”

    但刘庆冷漠地摇头。女人是感性的,但往往也是感情突如其来、蛮不讲理的。在他干干净净的余生里,不需要这样一个伴侣。

    而此刻的窦宪,正同群臣们商议着前朝皇嗣们的归属。

    两位小公主是女流,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外建造公主府,选择性情温厚的保傅。再在她们成年后,留心一位好夫君就好。

    济北王刘寿......

    窦宪想起履霜同他商量的话,慢慢地道,“他的年纪还小,又骤然丧了母,老跟着师傅也不是事。因此我想,接他入宫,从此跟随我住。”

    众人都诧异,想不到他有这样的心胸。但很快有敏感的人醒悟过来。那样,未尝不是把济北王监固在眼皮子底下。默不作声地答应了。

    剩下的,就是清河王。如今他弑弟之举已被昭告天下。一时之间,他的恶名传播四海。只是群臣顾忌着他毕竟曾是皇帝的候选,又是先帝长子,一时还没有对他进行处置。

    梁欢见没有人敢说话,挑了挑眉,率先道,“听闻清河王性慕虚白。那么,陛下不如稍抑他的尊位,以止民议。改而加封他在道家中的名位,以得两全。”

    群臣仔细地想了想,都觉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附和着。于是窦宪下旨,刘庆降为清河侯,夺两郡封邑。却又加封道号三清。

    之后的刘庆领下了这道圣旨。不多久,挂印离开了清河侯府。据传,是竹杖芒鞋,行走于广袤天地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遣散群臣的窦宪,回了寿康宫。

    履霜正在给摇篮前轻声哄着石榴。

    他觉得此情此景,再温馨不过,正是他多年所求。忍不住从后面环抱着她,低低地叫她的名字。

    她没有回身,握住他的手问,“回来了?”

    他说是,把脸埋在她的颈窝,“什么都解决好了,履霜。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立后大典,你开心吗?”

    她听的心中感动,却也酸楚,微微挣开了,“当然开心,只是窦宪...我不需要那些虚仪。”

    他愣住,“为什么?”

    她没有回头,攥着摇篮道,“因为...立后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他觉得不可思议,“你没有想过?怎么会这样?那我现在是在做什么?我就是为了给你一个名分,所以我......”

    她打断了,鼓足勇气问,“可是,如果作为你的妻子,我以什么身份呢?”

    ——当然是谢履霜。他想说。但转瞬明白了她的意思。

    谢氏,是前朝的太后。这样的身份,无法成为新朝帝王的妻子。

    他大声地道,“管它什么身份摄政王冷妃之凤...!你就是谢履霜,我们就是要在一起。”

    但她摇着头,“真是孩子话。你好不容易才拿到皇位,受人敬仰的。不要因为这件事,丧失朝臣和民众的心。”

    “那些人怎么想,我不在乎!”他拉着她往外走,“现在就去六尚局,去测量你的尺寸。我立刻让他们做你的冠服。等眼下事安定下来,我们马上成婚。”

    她流下眼泪来,死死地攥住旁边柜子,“不要了。真的,你这样想,我已经很欣慰。可是窦宪,不要让我成为你的污点。”

    他心里一阵悲哀。履霜的性格是注定的了。她心里永远都有一片阴影,在紧要的时刻会自卑,害怕给他带来麻烦。他看着她说,“我当皇帝,不是让你受委屈的。很早之前我就想好了,要给你一个昏礼。一个普天之下女人都羡慕的昏礼。”

    她心里感动,可是不敢答应。只低着头道,“我没有关系,随便一个什么名分就可以了,你好好待阿武就好。”

    他知道暂时劝不动她,只好先放过,答应道,“那是自然。阿武是毫无疑问的太子。”他有意逗她开心,“等阿武再大一点,我就传位给他,好不好?咱们两个做太上皇和太后,每天出去游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