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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第55章

    周有容尸骸回来,一大早琳娘就过府去。她怀胎已有些月份,带着阿珠端坐在车上,使下仆去敲田家门。

    门子问来客。

    下仆说“是周氏如夫人。”

    田家的门子并不像其它世家的,用的是懂说话的机灵人。这些门子都是田中姿挑了家将里头的人来用。大多数孔武有力,反应上就不如别人敏捷。此时一听,反问“什么如夫人?我只知道一家中有夫人,大夫人,二夫人,老夫人之类。没有听过什么如夫人。你家夫人是不是姓如?可即说是周氏,就该顶夫姓,那便该是周夫人。周夫人是我家姑太太,那车上是何人?”

    下仆不敢计较,自己没开口先心虚,身后又有琳娘在车上,一时不敢说妾氏,却想不出要怎么解释,只是嘿嘿地笑,一个劲说“就请通报一声,主家听了就知道了。”

    田家的门子哪里肯“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来的是甚么人,要如何去通报?”差事办不好,那不是找罚吗!

    最后还是琳娘忍无可忍,掀起帘子来说“周氏阿珠你可知是哪个?”

    还好她带了阿珠来。那田家的门子到是知道。通报去,回来开门。

    车子进了门,两个人下车在院子里头,立刻有人把阿珠迎了进去,琳娘站着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领她去见田氏。

    她去时,下仆给田氏打着伞,田氏站在院子里头剪花枝。也不曾拿她当客待,不说给她坐,也不说上茶,边慢条斯理修剪,边问“老夫人身子可好些了没有?”

    琳娘站在大太阳底下,心里怎么不恼。

    以前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怠慢!她爹是周家的恩人,周有容也好,周老夫人也好,没有对她不客气的。可如今,周有容一朝身死,她却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好不悲凉。未免可怜自己几分。

    可恼归恼,悲归悲,她也并不是全无头脑,好生好气答田氏“吃了许多药,到也安生得多。”又说起周有容尸骸归家的事。

    此时隔壁院子里阿珠跟齐田坐在一道。

    阿丑在院子里头傻玩,齐田在写字。

    齐田字已经认得差不多了,跟着高洗文开始学数学了。不过这里的字不同,还要一个人对得上号,并且用的笔也不同。都是用毛笔的,所以毛笔字还是要练一练。写字方面不说要练成什么大师,总要写出来略有些章法,不被人笑话。

    她写字,椿在旁边侍候。

    阿珠坐在一边喝着吃点心,看看齐田,再看看阿丑,没有一个搭理她,心里难免有些怨气。莫不是他们还在因为前事记恨自己不成?明明最后人都没事,也未免太小肚鸡肠。

    再想,要不是因为这两个,母亲也不会生自己的气。

    嫫嫫见她神色渐渐不耐烦,过来笑说“娘子恐怕也开始习字了,要不要使人拿了纸笔来?”打发时间总是可以。

    阿珠不悦,妹妹会写字,自己就要会写字不成?未必世人都要以齐田为范本。那可真是好大的脸。“祖母说女子不须认得许多字。到时候把眼睛都认坏了怎么好?再说,我骨头还软,捏笔久了,手是要坏的。”周老夫人手不好看,就是以前做事做得多了。

    阿丑蹬蹬蹬跑过来,大声说“阿姐说了,要是不识字,以后别人要笑话你。人家都识字,只有你不识字。别人写什么你也看不懂,有趣的故事你也认不得!”他不肯学字,阿姐就是这么吓唬他的。

    阿珠听了哪里会高兴“没良心的东西,阿姐阿姐,你就只有一个阿姐不成?”拿指头戳阿丑额头好几下。

    大概是用了些力气的,一下就红了。还留了好几个指甲印子。

    阿丑吃疼,捂着额头扁嘴,跑去扑到齐田身上,眼睛里含了一泡眼泪,把头埋到齐田胳膊上不说话了。

    他奶嫫心疼“小娘子轻着些。小孩子娇嫩得很。若是打坏了,小娘子自己也不免心疼。”

    阿珠在家里是惯的,听一个下仆敢这样跟自己说话,起身甩手就是一耳光“论得到你来教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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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嫫完全没意料她会动手打人。她在跟着田氏,哪里有这样突然打到脸上来的。

    此时被打了个正着,不没有反驳,礼一礼说“奴婢多嘴,小娘子恕罪。”

    阿珠见她这副样子,更加生气。再不肯饶人了!这些下贱的东西,不好好教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只有打得怕了,才不敢造次。她猛地转过了身,还没说话,齐田便放下笔,叫奶嫫“给我看看。”

    奶嫫连忙过去。齐田仰头看看她脸上。半边脸只是被打得红了,阿珠手上的指套到没有给她划出血印子来。对奶嫫说“你下去吧。”叫椿拿窖里的冰给她敷一敷。要是红了肿了,出去不好见人。

    奶嫫即是世仆,家里人都是在府里的,年岁又不低了,被家人或其它下仆看到脸上有伤,羞也羞死。

    齐田自己没少挨打,所以特别能够体会脸上带着伤见人的羞耻感。

    其实一直以来,齐田对奴仆这种存在很不能适应。

    她本来就不可能太习惯别人服侍自己,也因为自己的遭遇,深刻地认为人人都该自由自主,世上不应该有人失去自尊,受人奴役。就好像她,好像她母亲,她姐姐,‘形式’不同,‘本质’上都是受人压迫。(大概是应该这么说吧?她最近学了好多词。)

    可跟着田氏久了之后,听见过田氏教训阿丑。

    她自己琢磨着,便也明白阶级在哪里都是难免。现代不也有高低贵贱吗?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大概是这个词?啊,不知道了。还是学习的时候不够用心。)。

    反正她知道,要从地位上人人平等是不可能的。而自己能做的,是要心里端正,就像田氏教训阿丑说的,不论别人是做什么的,是什么身份,对着别人不存着盛气凌人的心。向上不去谄媚别人,向下不去欺压别人。这便是田家的家风。

    齐田觉得,就算是田中姿吧,别看是个异类,可能也深受影响。

    毕竟田中姿出去打人,高低贵贱都一视同仁……你以为你身居高位他就退让不打吗?幼稚。你以为你惨似乞丐他就不好意思打吗,天真!你该打,就会被打,一个不落。

    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家风贯穿始终。

    奶嫫对齐田礼了好几礼,捂着脸匆匆跟着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