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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携着雷葛新的手,走进一座小小的雅致厅房里。

    “克”的一声低响,小厅房落地窗外的夜景逐渐上升,原来,这个小厅竟然是一座偌大的电梯,此刻,老人和雷葛新正站在窗边,室内的光线映出两人的倒影,一直到这一刻,雷葛新才看见自己的长相。

    倒影中的苏远天有着瘦而精壮的中等个子,左脸颊上有个明显的刀疤。

    “将苏氏的江山夺回当然付出了可怕的代价,当年逃入荒原的七个曾叔伯祖们全数在战役中阵亡,第二代也只剩下我、你的爷爷子文、二叔公子镌,和几个堂叔伯公们,而你父亲那一代,却在与阎家的一场战役之中全数凋零,一个也没能剩下,因此才演变成现在仍然要我这个老头子来撑场面,”这时候,电梯已经到了最底层,打开电梯门,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电子原料制造埸。

    “这个,就是你的上一代们千辛万苦打下来的王国基业。”

    老人拾起最近一堆零件中的一个小小体电路,眷恋地看着,好像是个极珍贵的宝贝。

    “苏氏,都是从这些小小零件一件一件组成的,为了这个王国,我们丧送了无数的子孙。但是,为了捍卫这一片祖先留下来的疆土,就是付出再多的代价,我也不会皱皱眉头。要想接下这付承担整个家族的重担,也一定要是个能够扛得起这个姓氏的人。”

    “那,”雷葛新问道。

    “你们,不,我们和那个阎家,又有什麽样的过节呢?”

    苏子安说道。

    “原先,阎家是我们当年攻破赵氏的同盟家族,因为有他们,还有城南的杜家、姚家在攻破赵氏时出了大力,所以在这个城市中也划分出他们的势力。杜家、姚家人丁不旺,从来不曾居过城内的势力主流。倒是阎家三十年前出了个雄才大略的子弟,也就是小静的爸爸阎猛。他大力整顿阎家势力,在苏氏城内的实力逐渐有凌驾我们之上的趋势。原先我们和阎家的关系还算可以,两家子弟也有联姻的纪录,像你今天见过的阎家静敏就差点和远笙结了婚,如果不是在订婚典礼上出了事,他们可能已经是夫妻了。”

    “出了事?”

    雷葛新问道。

    “出了什麽事?”

    “阎家的大家长阎敬阳和我同辈,是阎家小静的叔祖,长我一岁,今年算来也有七十六了,”

    老人苏子安无限唏嘘地说道。

    “如果不是那场订婚典礼出了事的话,我们两个老头又何必这样拼了老命当家呢?”

    顿了顿,又茫然道。

    “我说到哪儿了?”

    雷葛新耐心地再将话重覆一次。

    “说到那场订婚所出的事故。”

    “对对,我真是老了,如果待会没记着的话,可得提醒我。”

    苏子安老耄的脸庞露出歉意。

    “其实,那个事故到现在还是一个谜。当时,阎家的势力在城内逐步扩张,你父亲和他的兄弟们早已心生不满,只是没和阎家正面闹起来罢了。远笙和小静订婚的当天,两家的长辈都到了,结果,在典礼开始之前,不晓得为什麽,你父亲和苏氏的堂兄弟,连同阎猛在内的阎家子弟,一共十九人一齐进到礼堂的会议事商讨事情。可是,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一直没人出来,也没人敢去打扰。订婚仪式一直耽搁下去也不是办法,於是我作主,让手下开了门,却发现了难以置信的事儿……”

    “什麽事?”

    雷葛新好奇地间道。

    “偌大的一间会议室,空汤汤的,一个人也没有。没有撬开窗的痕迹,而门口也一直有人守着,断无可能从门口出来。两家的十九名壮年精英,居然就这样没声没息地消失了。”

    “难道没人知道为什麽这十九人会平白无故聚在一起吗?”

    雷葛新问道。

    “在订婚典礼前突然出现这样的会谈,不是很奇怪吗?”

    “这就是整件事的关键所在,”老人以赞许的眼光看他。

    “阎家人坚称,是苏家人出面邀他们会谈的,可是,在我们这边,却有确凿的纪录证明提出邀请的是阎家。两边各说各话,当场就在订婚会场弄僵,起了冲突。

    混乱中,远兰还弄伤了小静的脸,从此,阎苏两家就结下了梁子。“

    雷葛新仔细回想,果然,在阎静敏的颊上的确有一道淡淡的伤疤。

    “自此之後,双方大大小小的冲突不断,陆续有子弟在冲突中阵亡,今天远竹的死,只是个开端。”

    苏子安长叹道。

    “我真的老了,而且总裁这个位子本不应该是我坐的,当年,我的二哥子镌能力、气度绝对不会在阎猛之下,只是他死得太早,虽然我在任时终於也为他报了仇,但总觉得如果是二哥坐这个位子的话,也许苏家可以恢复先祖的独霸局面。”

    两人之间暂时陷入沈默。

    工厂中寂静无声,只有远方的气筏徐徐地冒出白热的蒸气。

    “和阎家的事,总要有一个了结。杜、姚两家虽然有既定的势力,但是只能自保。真正的霸主,还是脱不开阎苏两家,除非我们两方能够取得永久性的平衡,否则,一场大战势所难免,谁能决定这个大局,就是我们下一代的总裁,”苏子安道。

    “每个人现在都认为这个人选就是远琴,连他自己也这样想。刚才他对我的态度,你也看见了。

    但是我却仍然对你有信心,因为远琴虽然足智多谋,却没有霸主的气度。我相信我的眼光,你,远天,会是比远琴更适合的总裁人选。“

    “别让我失望。”

    这是老人苏子安对雷葛新附体的苏远天讲的最後一句话。

    便已深,雷葛新占坐在安排给他的房间中。

    近天明的时分,牛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如何?”

    牛顿说道。

    “对这个新世界看法怎样?”

    “不怎麽样,”雷葛新没好气地说道。

    “是一个疯子世界。”

    “这样的说法,也许没有冤枉他们。我查过这个世界的资料,这个世界和我们的时光分叉点大概是在公元廿世纪末,距离那个时代大约又过了二百年多年之久。”

    “怎麽可能?”

    雷葛新问道。

    “这样来说,他们的时代应该和我们差不多了,但是从市容和他们使用的武器来说,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跟得上我们科技的迹象。”

    “没有错,这的确是个落後的世界。而且,我遍查了这个世界,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基本上,这是一个没有国家的世界。”

    “没有国家?”

    雷葛新好奇地问道。

    “应该说,他们没有我们所熟知的那种国家结构。我推测这是廿世纪末资本主义社会变形导致的後果。在我们的世界中,也曾经一度发生过资本家实力凌驾政治家的现象,我们渡过了那一关,但是这个”豪门“世界却没有渡过。政治人物更替太过频繁,没有时间扎下足够根基,让资本家取代了统治角色。所以,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没有国家,只有一个一个的企业帝国。”

    “那落後的主因在哪里呢?”

    “其实,古廿世纪的社会论者就曾经预言过这样的世界,只是在我们的历史上没发展成罢了。

    资本主义极度发展的结果,导致出色人才都将精神花在看似复杂,却无甚建设性的商业行为上。忽略了基本的人文、科技素养。而且,在这种以资本、金钱为主的世界里,主宰权非常不稳,因此花在巩固势力的精力极大,也阻碍了文明的进步。“

    略事沈吟,牛顿又说道。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你就会知道。”

    天际已经微露鱼肚白,雷葛新依着牛顿的指引,走到苏氏大楼的一楼大厅。

    门口的警卫只是冷冷望了他一眼,连句话也懒得和他说。

    “看来,你扮的这个人在这个地方不是很吃得开。”

    牛顿促狭地说道。

    走出大门,在地面上看仍然金碧辉煌的大街此刻在晨曦下显得有些冷清。

    街上的商店排满了耀眼的商品,闪着俗艳的光芒。

    “好像过的日子还不错,”雷葛新由衷地说道。

    “这只是表象,等到了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你的看法就会不同。”

    绕过两条大街,在一个小巷子的前方,牛顿要雷葛新走进去,穿过墙边的一座竹篱笆。

    在微曦的晨光下,看见的却是和大街上截然不同的景像。

    残破的街道,裂损的人行道上长出一丛丛的长草,有些地方横陈着一辆布满面斑的汽车残骸。

    放眼所及之处堆满了圾垃。

    雷葛新的眼光随着脚步前进,有栋残败小屋前坐着一名乞丐,看似熟睡,可是近看却发现他的七孔有巨大的红蚁爬进爬出,竟然是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

    “牛顿!”

    雷葛新惊叫。

    “这个人……是个死人!”

    “这就是我要让你看的东西。”

    牛顿静静地说道。

    “只有一墙之隔,这条街上却像是个地狱。”

    雷葛新站在苍茫的废墟街道上,萌生一股绝望之感。

    这个地方有点像是古籍所载廿世纪美利坚的贫民区,却多了分死亡的气息。

    “怎麽会有这样的地方?”

    雷葛新喃喃自语。

    “这就是这个世代的资本结构形成的另一个恶果。掌权的大家族除了和其它家族互相倾轧之外,也占尽了所有资源,贫富差距变得越来越悬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