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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官长和秋官长讨论到了月上中天,依旧没有任何可行的办法。

    两人决定休息片刻,用了几口茶点。

    春官长随手灌了一口冰凉的茶水,叹息道:“要是红珠还没去书院就好了。”

    “这事我还想说你,你闺女答应和我家小子一起走,怎么突然把他丢下了?我过来的时候,我家宝儿出不了城门,急得一直在哭,老子一肚子操蛋心事,看他抹眼泪就来气,二话不说揍了他一顿。”秋官长烦闷道。

    春官长立刻跳了起来:“宝儿还在帝都?!”

    “在啊。”

    春官长连连拍他的肩膀:“你怎么不早说啊!你还揍他!这次你儿子可得立大功了!我们快去你家找宝儿!”

    “怎么说?你这么激动干吗?哎哎,我的衣裳!”秋官长被春官长扯着袖子疾步走出书房。

    “你听说过明辨镜吗?”春官长边走边说。

    “那是什么?”

    “凤岐书院的内部交流学习用的东西,谭然夫子刚用布告镜碎片研制出来的,今早红珠让我玩了一会儿,小气极了,就让我玩那一盏茶的时间就拿走,我是真想给抢过来自己用!”

    “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眼里只有你的大儿子,哪里知道你的小儿子,你知道他和红珠在凰江分支上建起了一座风力水车吗?你知道谭然夫子总夸他有天赋吗?你知道他还在研究怎么用水车带动机械来磨面、纺织吗?”

    秋官长脸色极差,春官长说的这些,他这当父亲的,当真一件都不知道,在他眼里,他的儿子还是那个成天爱哭惹他心烦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么多事情?

    “你说的真的是我的小儿子,不是别人?”秋官长依旧疑惑。

    “待事情平息,你去一趟凤岐书院,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嗯。”他脸色又凝重起来,“我们先去找宝儿!”

    第45章 皇陵(四)

    姬青桐跪坐着,用力咬住下唇。

    石室内弥漫着橙色的光芒,正前方是太/祖的雕像,而那正是一切赤橙光雾的源头,姬青桐周围王气充裕到近乎于液态,她觉得自己快爆炸开了,但是强大的气息依旧不停地在她的四肢百骸游走,她仿佛是个软趴趴的面人,被抻到极限,又被揉捏在一起。

    她知道这是锤心养气,可是现如今石室出口被封闭,不会有人来提醒她什么时候结束,再这样下去,恐怕等不来王气晋升,她就得爆体而死。

    她握紧拳头,强打起一丝精神,跪爬到角落喘口气,这里的压迫感稍小,她勉强能歇息一会儿,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明辨镜来。

    凤岐书院的学子们不知怎么地探讨到了钻木取火的可行性,话题早就歪得再也掰不回来了。姬青桐一声叹息,刚要再说些什么,突然有人制止了他们。

    “封闭空间内取火,若是真的没有通风口,氧气被耗尽等憋死不成?”——“从良的龙傲天”。

    “氧气是什么?为什么会被憋死?”

    “季二你姐姐呢?”

    “她去了趟巴州,正在赶回来。那个谁,你别急,先伸手试试,周围果真没有空气流动?”

    “没有,但有水声。”——“肤白貌美大长腿”。

    “那你到靠近有水声的地方,拿东西挖,有水你起码能多活七天。还有,尿都要留着,万一挖不通还能靠那个活命。”——“从良的龙傲天”。

    “……”——“肤白貌美大长腿”。

    姬青桐一点也不想靠尿活命,她把明辨镜贴身放好,张开双手,指引着室内王气呈漩涡状涌动起来,很快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除了太/祖像外,其余的一切摆设都被卷入其中,姬青桐咬着牙,艰难操纵着那一团王气,用力地向隐约有流水声的那道墙壁砸了过去。

    轰隆一声,乌青色的砖石轰然向外倒塌,近一丈厚的墙体生生地被砸出了一个窟窿。

    陈旧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姬青桐歇了一会儿,往脚下垫了几块石头,勉强爬了过去,结果一双小短腿还没落地,脖颈突然被触碰上一丝冰冷,一道闷闷的嗓音同时响起:“何人乱闯埋骨之地?”

    “并非乱闯,锤心殿出口被封,迫不得已才进来一探。并不知道此地是埋骨之地!”姬青桐连忙解释道。

    “锤心殿?当代的天子?”

    姬青桐没有直接应下来。

    粗糙的手触碰上她的额头,而后一声嗤笑从她身后响起:“姬家果真一代不如一代,不仅出了个没有王气觉醒那么晚的废物,还将六岁的孩子推上玉座,当真是王命将尽。”

    姬青桐心中有怒气,她刚要出声,喉咙上的薄刃离她更近,她后脑勺一疼,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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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在一个温暖安心的环境里清醒过来的,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母亲抱着她入睡的日子,有熟悉的衣香味在她鼻尖缭绕。

    姬青桐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却见周围一片黑暗,她托起一团赤色光芒照亮,这才发现自己趴在舅舅腿上。

    她惊喜地挂在他的脖子上:”您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姬珩揉了揉她的头发。

    姬青桐又蹭了他一会儿,发现他肩膀上黏黏腻腻地,伸手一碰才发现他有伤在身:“谁敢伤您?!孤要灭他十族!”

    “陛下。”姬珩声音冷淡下来,“君之道,当广于胜法。”

    “我知道……可你是我舅舅。”姬青桐委屈。

    “即便我死在您面前,您也不该如此。”

    “我不要你死……”姬青桐瘪起嘴,心中更委屈了。

    姬珩也意识到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下,不该对她太严厉,他垂着长睫,抹掉她脸上湿漉漉的东西,“别怕。”

    姬青桐趁机钻进他怀里,在衣服上蹭干净了脸上水迹:“那个掳我过来的,不人不鬼的怪物是什么?”

    “守陵人。”

    “他就是守陵人?”

    姬青桐本以为那只存在于传说中,传闻他们手持一把长镰,任何闯入皇陵的人都会被他们的长镰勾去性命。他们是皇陵的守护者,但是同时也是见不得光的厉鬼,终其一生都生活在黑暗之中。

    “在这种地方,怎么生儿育女?怎么舍得让儿女也整天待在这里?”

    姬珩轻笑一声:“守陵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哎?活了几千年?”

    “不算是活着。每当皇陵没有动静的时候,他们就会陷入假死状态,脉搏一个时辰才会跳一次,当皇陵开启之时,才会苏醒,守护埋骨之地。”

    “就像是千年王八万年龟,因为总不动弹,所以寿命比较长?”

    “比喻虽不恰当,道理却相似。”他止住这个话题,又询问道,“您锤心养气的结果如何?”

    “养气进行得还好,锤心的时候,我失败了。”

    姬珩疑惑地皱起眉头。锤心过程很简单,只需要具有庇护天下的决心,而养气则痛苦得多,他万万没想到姬青桐居然败在了锤心:“为何?”

    姬青桐勉强扯了扯嘴角,明显有心事,她低头玩弄半响衣角,抬头问道:“我若是有一天突然没有了王气,那当如何?”

    姬珩低笑出声:“小小年纪,心里竟然也有了过不去的槛。”

    “舅舅……”

    姬珩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先给你讲个故事。”

    “哎?好啊!”

    “那是你母亲即位第六年的事情,我离开帝都前往封地晋州,因冢宰阻挠,连你母亲一面都没见上。踏入晋州的那一刻,唯一的感觉就是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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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和六年,晋州。

    姬珩站在官道旁的驿馆喂马,干皱无味的马草让长途跋涉的飞马异常不满,前蹄刨着土,不停地打着响鼻,姬珩抚摸着它的头,无奈地安抚着它的性子。

    他年少游历的时候,曾经来过晋州一趟,知道晋州贫瘠,万万没想到如今情况更甚,连年无灾本以为可以休养生息,可如今来看,房屋破败,举目四望没有人烟,怪不得冢宰联合重臣将这块地分封给他,果然是诚心看他笑话。

    天色渐渐地晚了,他返回驿馆之中,大堂内挤挤攘攘,听声音应该是一支的商队。

    “晋州怎么穷成这熊样,咱们这一趟还能赚到钱么?”

    “壮年劳力都南逃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怎么能不穷。”

    “逃什么,出事的是幽州,又不是晋州,难道还怕妖魔从头顶飞过来不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陛下身体不好,总是病怏怏的,说不定什么时候……那啥了,晋州还挨着妖魔古地,首当其冲地完蛋啊。”

    “咳咳。”

    “不谈这个,大小姐人呢,怎么不下来吃饭?”

    “你新来的不知道,大小姐挑食得很,咱们吃咱们的,不用管她。”

    姬珩在嘈杂声中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食物,虽然比帝都的粗糙很多,倒是不至于难以下咽。想来那家商队的大小姐应该是太过于娇生惯养,不肯吃苦。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啪地一声踹开,一对年轻的夫妇裹着风沙进门,在众人烦躁的声音中连忙关门赔罪,大堂很快重新积蓄起令人胸口发闷的暖意,大家又吵吵嚷嚷地谈论起有趣的见闻。

    渐渐地,那对年轻夫妇的争吵压过了其他所有人的声音,众人侧耳听了一会儿,纷纷极有默契地止住自己的话题,探听起别人的私密来,姬珩无奈地打算起身回避。

    “你还怪我?你自己嫁给我多少年,连个蛋都不肯下,我买个村里丫头给我生孩子又怎么了?你有什么资格怪我!”

    “你没有良心!你娶我的时候,跟我爹娘说好了,以后只有我一个,如今我爹娘死了,帮扶不到你,你就要反悔了?”

    “尽不到责任的母鸡,不如杀了吃肉。”那男人冷哼一声。

    “那你杀了我好了,杀了我再去买你的丫头!”

    “你简直不可理喻!”

    “好个尽不到责任的母鸡,不如杀了吃肉。”二楼遥遥地响起一道女声,“那按照你的意思,没王气的皇室,是不是也可以直接杀了干脆?”

    周围立刻寂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口出妄言的小姑娘,偏偏这姑娘自己还没有丝毫的自觉,懒洋洋地看着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挑衅地挑了挑眉毛。

    姬珩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可是听到这话还是脚下顿住,袖中双手紧握成拳头。

    “我并非此意!”那男人模样文气,看样子像是读过两本书,他瞪着季沁,“皇室的存在,并非只为了王气庇护九州,怎能举这种例子跟我这夫人相比?”

    “没王气那皇室还有什么用?”

    “抵御妖魔,处理国政,赈灾救灾,兴国富民……”男人下意识回答道,旋即意识到不对,皱了皱眉头,“姑娘此问又与我夫人何干?”

    “你既然知道那么多,那你夫人的存在就仅是为了给你生孩子的?主持中馈、孝敬父母这些全都被你吃了不成?”

    男人皱了皱眉头,他意识到这小姑娘说的有道理,但是还是不肯放弃自己的私欲,索性挥手道:“我处理自家家务事,旁人少置喙!”

    年轻姑娘很不礼貌的翻了个白眼,关门刚要返回房间,那一直默不作声的夫人突然道:“算了,你想买就买吧,给我写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