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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豪大家汪曾祺都曾说:“体力充沛,材料凑手,做几个菜,是很有意思的。做菜,必须自己去买买菜。提一菜筐,逛逛菜市,比空着手遛弯儿要‘好白相’。”

    冰箱里堆满了海鲜,都是渔场那五种基本海产,只要需再买几样配菜就好。

    自那天通话后,林鸢就没见到过潘晓琳,这一个月来靠卖海产,她赚了一万八千块,足够她交房租和自己生活所用,正好趁此机会请潘晓琳来家吃顿饭,顺便把上回借的钱还给她。

    酱爆竹蛏、鲭鱼炖豆腐、爆炒海瓜子、牡蛎煎蛋、干菜泥螺汤。

    林鸢分分钟定好了菜式,抄起钱包,就出门奔向了菜市场。

    拎着大包小包的菜回了家,林鸢才想起来给潘晓琳打电话,嘟了十几声,电话匆匆被人接起。

    “晓琳,你在干嘛?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别提了,我们制片不知道脑子发了什么抽,突然说要搞创新,要策划个新栏目,这阵子电视台的人各个都忙得脚不沾地……”潘晓琳那边的背景声很嘈杂,搬动道具的声音,现场导演的呼和声还有莫名其妙的电流声掺杂在一起,林鸢勉强才能听清楚她说的话。

    “中午有空的话就来我家吃饭吧,刚买了菜,我亲自下厨,顺便把上回借的钱还给你。”

    “这么快你就找到新工作了?”尽管周围很吵,潘晓琳也迅速抓到了她话中的重点。

    林鸢笑着回:“嗯,在一家渔场负责送货,老板很大方,时不时有免费的海鲜可以吃。”

    “给渔场送货?喂喂,你这职业跨度也太大了,你不会是为了免费海鲜才去做这个工作的吧!”潘晓琳不敢相信,林鸢的形象在她心中一直就是个气质白领,怎么都跟渔场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毫不搭界,但因为深知林鸢的吃货属性,潘晓琳提出了这个很不靠谱却在她看来又很合理的猜测。

    “……”林鸢哑口无言。

    “我在你心里就是为了吃不顾一切的形象吗?”林鸢语含幽怨。

    “唔,大概是为了吃,什么都可以往后挪一挪的形象吧……”潘晓琳客观中肯地回,“唉,不过今天我是走不了,全台已经统一订好盒饭了,还不知道要加班到什么时候,等忙完这阵子我再去找你,海鲜给我留着!”

    背景音里忽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潘晓琳!这时候你居然还跑去打电话!”,林鸢感觉到潘晓琳手都在抖了,不带喘气地迅速低语:“我们部长叫我了,我先去忙了啊!”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林鸢见过她们节目部的部长,长相斯文,却有着一点就着的暴脾气,对下属尤为苛刻,林鸢亲眼见过那部长当着全节目部人的面把潘晓琳骂的狗血喷头、连头都不敢抬的样子。对潘晓琳拥有这样的上司,林鸢抱以十二万分的同情。

    用手机给潘晓琳转去上回借的两千块,想了想,又给房东刘阿姨转了7200,一次性缴清了半年的房租,她不想再体验被催债的感觉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林鸢从连房租都交不起的境地到现在债务全清,全靠从天而降的空间渔场。无怪乎潘晓琳的惊讶,放在两个月前,林鸢也绝想不到自己会以卖海鲜谋生。

    林鸢望着买回来的那桌子菜,既然买都买了,总不能浪费。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吃,就仅做了俩菜一汤——鲭鱼炖豆腐、牡蛎煎蛋和干菜泥螺汤。

    林鸢的厨艺只能说是凑合,是常年自己独立在外被迫锻炼出的技能,按照菜谱能做出七八分相似,偶尔会出现火大了、盐放多了等小失误,没有格外出众的天赋,但打发自己的胃口还是绰绰有余。

    鲭鱼作日料比较多,一般是盐烤,但林鸢觉得鱼这种东西,还是炖出来的最鲜美,尤其和豆腐炖,无论是口感还是入味程度,都是绝配。

    牡蛎煎蛋算是最家常的牡蛎做法了,不用放太多调料,鸡蛋最能提鲜,简单又好吃,林鸢加了些红薯淀粉,配上蒜蓉辣酱,算是简易版的蚵仔煎了。

    泥螺不仅能做醉泥螺,清炒、做汤都可以,梅干菜自带的微甜和泥螺的鲜香,搭配在一起,组成绝妙的口感,汤的味道略重,泡着白米饭吃,格外地下饭。

    风卷残云般地吃完午饭,距离出海结束还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林鸢拎着两斤竹蛏和泥螺去了小区门口的一口香。

    现在过了饭点,店里客人并不多,老板娘见她来了,笑着招呼道:“小林来了啊,看看吃点啥?”

    “我已经吃过了,老板娘,我来给你送点东西。”林鸢将袋子递过去,老板娘刚收拾完残桌,手有些湿,在围裙上擦了擦才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新鲜的泥螺和竹蛏。

    “呀,这么肥的泥螺,小林你在哪买的?”老板娘惊讶地轻呼了一声,现在还没到泥螺下来的季节,她还没见过菜市场上有卖泥螺的。

    “我现在在渔场工作,这是刚下来的,带过来给你们尝尝鲜。”林鸢笑着解释。

    “好好,那我就收下了,小林你也太客气了。”这袋海鲜在市场上怎么说也得卖一百多,老板娘本不好意思收,但想林鸢特意拿过来,也是一番心意,推推让让地客套,不如大方地收了。

    以后,这丫头来这儿吃饭,得给她多加些肉,老板娘心想。

    老板娘和她丈夫经营一口香饭馆多年,手艺过关,价格也实惠,周围街坊都爱来她家店吃饭,林鸢来送海鲜,除了还那根烤肠的情,纯碎是增进下邻里感情,没有别的想法。

    巧得是,林鸢在走到家楼下的楼梯拐角处时,又碰见了房东刘阿姨。刘阿姨住在一楼,林鸢住在三楼,这里是二楼的拐角,俨然刘阿姨是专门过来找她的。

    “小林,难怪我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你这刚回来呀。”刘阿姨上前笑着招呼,热络地把手搭在她的手臂上。

    林鸢不着痕迹地抽回胳膊:“刘阿姨,您有什么事吗?”

    刘阿姨丝毫没察觉,连脸上的皱纹都是笑眯眯的:“我刚刚看见你给我转的房租,你找到新工作啦?”

    林鸢点头:“嗯,找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呀。”

    刘阿姨感叹着,又跟她扯起了她的某个退休同事的儿子在某外企做主管,压力有多大多大,但月薪有多可观,这年头还是外企好等等,林鸢也就这么当过耳风听着。

    唠完家常,刘阿姨状似无意地说道,“前几天,有个租户来找我,说要一个月一千四租这房子,我想着你还没给我个准信儿,就没同意,幸好没同意,呵呵…”

    林鸢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不是她自己放出租房的消息,怎么会有人找上门来租房呢。

    “刘阿姨,我懂你的意思,这样,那7200只算是五个月的房租吧。”

    刘阿姨闻言眼睛一亮,面上仍一副无奈的表情:“阿姨也不想涨这个钱,可现在的房价都在涨呀,尤其是好地段的房价,就我们隔壁那没有物业的破小区,房租都涨到一千五喽。”

    正如林鸢所料,自那天林鸢央求他宽限几天房租后,她就去房屋中介挂了名,着手找新的租客了,尽管后来林鸢及时交上了房租,她也没撤下来,后来有租客找上门,愿以每月一千四的价格租这房子,她正琢磨着这个月若林鸢不及时交房租,她就有不租给她的借口了,却没想到林鸢这么爽快地一次把半年的房租都交清了。

    就算这样,她仍觉得自己吃了亏,便想从林鸢这讨回来。

    林鸢倒没在这二百块钱上计较,涨就涨吧,她暂时没有搬家的打算,也只能继续住在这儿,虽然她现在不用朝九晚五的上班,好地段和差地段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差别。

    钥匙插-进锁孔,因为锁眼里生了锈,所以开得时候格外费力,林鸢边开门的时候边想,什么时候她才能在a市买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呢。

    a市的房价近年一直居高不下,二环内都要三万一平,原本林鸢对未来五年的规划里都没有买房这个选项,但有了空间渔场之后,林鸢发现这个愿望似乎并不遥远。

    俩小时的时间已过,林鸢心念一动,再次出现在渔场的海岸边。她进入渔场之时,在现实中的身体会凭空消失,相当于瞬间穿越进了一个异空间,所以她每次开启空间要么是在家中,要么是在绝对无人的隐蔽角落,不然被别人看见大变活人,那就要惹祸上身了。

    海浪阵阵轻拍沙岸,地平广阔,所有事物都一览无遗,却不见小木船的影子,本应停靠木船的地方空空如也。

    林鸢走近一瞧,空气中漂浮着一行半透明的小字。

    “您的船只不幸撞上了一处珊瑚礁,沉没海底,此次出海您没有获得任何海产。下次出海冷却倒计时2天23小时59分。”

    wtf?!

    第7章 不信邪

    “……”

    说好的福利呢,说好的不要放过出海机会呢,说好的珍稀海产呢?

    林鸢看着那行敷衍的小字,有种深深被系统坑了的错觉。

    整整500点经验值啊,她攒了半个月才攒够的啊,就这么不痛不痒地打了水漂,林鸢的心在滴血。

    过了好一会,林鸢才接受第一次出海就全军覆没、尸骨无存的悲剧结果,只怪她自己点背,运气欠佳。

    又是匆匆一个月过去。

    这期间,林鸢又购买了一块沿岸渔场,并用500经验值解锁了她认为目前最实用的一个渔场功能:保鲜仓库。

    有了保鲜仓库后,渔场出产的海鲜都暂时存放在了里面,现在统共有四百多公斤的泥螺。

    之前为了保持泥螺的新鲜,林鸢每三天就去一次海鲜市场,几乎是泥螺一成熟就被她取出来卖掉,先前有一块渔场时是卖六十斤,后来卖一百二十斤,而现在她每三天要出一百八十斤的泥螺,时间一长容易惹人怀疑。上回去,赵时茂就有些旁敲侧击地打听她背后渔场的来历,“渔场老板让她处理卖剩下的泥螺”这个借口也不好用了,哪有那么巧的事?每三天就剩一次泥螺?而且斤数都在逐渐递涨?

    有了保鲜仓库后,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泥螺暂时都被她囤积了起来,马上就是泥螺上市的季节,届时会有大批的泥螺涌进海鲜市场,她再把这些泥螺抛售出来,虽然价格会被压低,但是不会那么引人注目了。

    随着又一批泥螺成熟,林鸢的经验值再次超过了五百,达到了620点。

    是再买两块沿岸渔场呢,还是……

    林鸢伸出指尖,悬在她眼前的那个出海图标上,在快要触及的时候,又犹豫着缩了回来。

    三天的冷却时间一过,破烂小木船又重新出现在了岸边,依旧是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船身上的“创痕”似乎又多了一些。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还不信邪了,倒霉一回还能再倒霉两回三回不成,不就是五百经验值么!

    林鸢一咬牙,点了下去,小木船调转了头,咯吱咯吱浮萍般地飘远了。

    两个小时后,林鸢准时站在了海滩边。

    眺望海平线,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湛蓝的海水,再无别的异色。就在林鸢以为这次出海又以翻船告罄时,不远处的海面上陡然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随着海浪一波波地推近,那小黑点也逐渐显出了本来面目,正是载货归来的小木船!

    木船的吃水明显比走的时候深了一节,船上鼓鼓囊囊,好似堆砌着什么东西。

    果然机会是留给坚持不懈的人,林鸢满心喜悦。

    终于木船靠岸,林鸢利落地挽起裤脚,走进浅滩,跨上船板,拨开了层层叠叠的渔网。

    率先入眼的是一堆零碎的海星,林鸢顿时有些失望,海星吃是可以吃,但是可食用的地方很少,一般是入药,价格低廉得不能更低廉,渔民们一般捕到海星都是直接丢弃的。

    在她发现海星的同时,养殖分类里的沿岸渔场拓展海产栏里就多了一个海星样子的图标,表明她从此可以在渔场里养殖海星了。

    林鸢继续在渔网中摸索寻找,眼睛渐渐亮起,她陆续发现了浑身是刺的海胆、手掌心大的扇贝、五颜六色的海葵以及圆滚滚的紫石房蛤。

    海葵跟海星的地位差不多,会吃的人不多,也没什么养殖价值,而海胆可是好东西,是林鸢的心头肉,海胆黄比蟹黄鲜得多;紫石房蛤换个名字,可能大家就都知道了,即天鹅蛋,肉肥味鲜,也是林鸢很爱吃的一种蛤蜊。

    而扇贝……林鸢望着那比手掌心还大一圈、紧闭着壳的小可爱,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的脑子当下被“蒜蓉粉丝扇贝、芝士焗扇贝、豉汁泼扇贝”各种以扇贝为基础的料理瞬间挤满。

    潘晓琳说她是为了吃海鲜才决定做渔场的工作,果然不无道理,她真的是对海鲜毫无抵抗力啊……

    忽然她面前小山似的渔网抽动了一下,林鸢瞬间回神,觉察到不对劲了,她原以为渔网之下还是渔网,网格中会缠锢着一些小海鲜,但按刚刚渔网抽动的幅度,似乎她的估算不太对……

    林鸢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揭开全部的渔网,看清下面遮盖着的事物时,惊愣之下忍不住爆了粗口。

    “卧槽,这么大?”

    渔网之下的物体不仅体积庞大得吓人,且样貌奇特,饶是林鸢这个十足的海鲜吃货,一时间也说不出这个丑陋巨物的名字。

    林鸢摸着下巴,垂头苦思:“这玩意叫啥来着?”

    ***

    菜市场往往是上午营业,下午收摊,而海鲜市场可不分上午下午,就连晚上也灯火通明,周围的大排档、海鲜食府的生意到晚上才刚刚开始。

    赵时茂端着满面笑容,正同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寒暄:“秦老板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

    男子看起来三十出头,眉目周正,气质儒雅,是现在年轻女孩们很喜欢的那种大叔款,此人正是海鲜市场周围为数不多的几家高档海鲜食府之一,“佰川海鲜食府”的老板秦佰川。

    工人们在麻利地装货,秦佰川一边敛眉看着,一边点了根烟,道:“正好今天没什么事就顺道过来看一眼,泥螺还是没有货?”

    赵时茂苦哈哈地挠挠脑袋:“真是没货了,我还能骗您不成,马上就是泥螺季,到时候好的肯定先给您留,秦老板您也不差这几天不是……”

    “这样啊。”秦佰川眼角笑容不减,心里却在冷哼,若他是第一天跟赵时茂打交道,大概会被他这敦厚老实的模样糊弄过去,正是快到泥螺季了,好端端地怎么会没货,怕是卖给别人了。

    赵时茂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以往林鸢都是三天来一次海鲜市场,规律得很,起先五六十斤的泥螺他都是直接卖给散客,后来林鸢带来的泥螺有一百八十斤,他就直接供给了佰川食府。这阵子不知怎么回事,林鸢突然不来了,秦老板催得紧,在他家买过泥螺的散客只道他家泥螺个大又好吃,频频来问,他只能一遍遍地解释缺货,又能有什么招?

    赵时茂也猜到秦佰川心里会怎么想,买卖没做成,反把人给得罪了,那真是得不偿失啊,何况这人是秦佰川啊。赵时茂很后悔当初只是给了林鸢名片,而忘记要她的电话号码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赵时茂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汗,一边接起:“喂?”

    听到电话那头熟悉清越的声音,赵时茂眼睛都亮了,惊喜不已:“是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