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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不辞冰雪为卿热 > 第22章
    “别跟着我!”胤礽回头吼道:“谁跟着我,我就打断他的腿!”

    星光黯淡,胤礽摸索着来到长春宫西侧的厢房前,却犹豫地停下脚步,内心焦灼激战。额头不住冒着热汗,喉中干渴,身体更是绷紧地作痛。他晃晃头清醒过来,艰难地移动脚步想回去,可当看到窗前那婀娜纤细的身影时,所有的理智,哄得在瞬间破灭。他昏沉沉地破门而入,烛灭灯熄,在一片凌乱的碎裂撞击声中只听到他那一声声心碎的涕语:“梅儿,我的梅儿——”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尘芳望着波光粼粼的御池,无限感慨。听到脚步声,便责怪道:“为什么每次都要我等你呢?”

    “下次不会了。”他的声音干涩。

    尘芳回首笑道:“迟到了可是要受罚的。”见他的脸亦如往常般淡定柔和,只是那双棕褐色的眼眸上蒙了层纱雾,看起来是那么忧郁。

    胤礽嘴角牵强地笑道:“你说怎么罚?我都接受。”

    尘芳妙目一转,抿嘴笑道:“好大方。那就把我送你的那对珠子拿出来,让我查查,你是否保管好了。”

    胤礽看着她无语。

    “是丢了吗?丢哪了?巧了,我这里倒有一颗。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和那对珠子一模一样的。”尘芳手一抬,缀着残穗的一颗琥珀珠子在风中摇曳。

    “那天我喝醉了。”胤礽背身望着湖面,“她在你屋里,穿着你的衣裳,身上有你的脂粉香。”

    “这可怎么办呢?”尘芳似未听他说话,只顾自叹道:“本以为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一对,却原来横竖多了一颗,真是可惜啊!”说着玉臂一挥,那颗琥珀珠子在湖中激起小小的一轮波漾,随即归于沉默。

    “梅儿!”胤礽声音发颤:“我这就去求皇阿玛指婚,你嫁给我,可以带着小敏一起过来,我不会亏待她的。”

    “这是自然,不仅不会亏待她,也许会让她永远消失吧。”尘芳冷笑道:“怎么能让个哑女玷污了太子殿下的清名呢。”

    胤礽伸手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哽咽道:“不会的,我怎么会想伤害你呢。我只是想等一切成了定局,太后即便要阻挠我们的婚事,也无济于事了。可是,没想到却是这般的阴差阳错。”

    “你变了,你心里的那只鬼,已经跑出来了。”尘芳抬头望进他的双眼,突然垫起脚,在他冰冷的唇上轻轻一啄,“礽,知道曾经我有多喜欢你吗?而现在,我的泪已经流干了。”

    “梅儿,我不能没有你!”他焦急的呼唤,在那漆黑如墨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苍白绝望的脸。

    “可是,我却不要你了。”尘芳推开他,决然转身离去。云淡轻风中,留下那一片无语的孤寂。

    胤礽,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希望从不曾遇见你。与你的相见、相识、相知,我都要统统忘记。如果有一天再相逢,我们也只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兄弟

    到了六月,这日胤禟下了朝,想到久未进宫看望宜妃,便乘机溜了弯往后庭西宫走去。刚过万春亭,却见胤禛迎面走来,便上前笑道:“四哥,真是巧了。是从德妃娘娘那里来吗?”

    胤禛点头道:“是啊,九弟是要去看望宜妃娘娘吗?”

    胤禟道:“好几日没去了,一早起来耳根子发红,想是被额娘念叨了。我不像四哥您那般勤快,晨昏定省,想来德妃娘娘一定很高兴吧。”

    胤禛平淡无波道:“这是应该的。想来你是在外生意繁忙,抽不及时间去看望宜妃娘娘。”

    胤禟拍掌笑道:“四哥别折杀我了。我那点买卖,拿出来岂不是丢人现眼。年底节余下来,还不如您雍王爷一年的俸禄呢。我家里人口又多,琐事杂,加加减减的,说出来旁人都不信,固山贝子府虽然外表光鲜,其实里面只剩下个空架子了。”

    胤禛道:“你这是向我在哭穷吗?”

    “哪里敢啊!”胤禟道:“这年景,谁家容易了。不过呢,都是自家兄弟,见了面难免要话多,咱们平日里也说不上几句,不是吗?”

    “也是,这两年比不上以前了。”胤禛叹道,冰冷寂淡的眼中闪过丝忧虑。

    “还是四哥您好,除了上朝,就在家里潜心理佛,闲时还亲自下田耕种。‘偷得浮生半日闲’,咱们这么多兄弟里就数您最轻闲了。”胤禟笑道。

    胤禛看着眼前这个此刻笑容满面的弟弟,朗眉俊目,全无在朝堂上那咄咄逼人,与自己争锋相对的气势,不禁浅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那四哥您可走好了。”胤禟见胤禛转身离去,脸上的笑意顿时消然,只冷哼道:“生意繁忙?他倒是很清楚。”

    来到翊坤宫,宜妃才用过早膳,两个宫女正在收拾碗筷。见他进来,宜妃骂道:“总算来了,我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没生过你这位贝子爷呢?”

    胤禟笑嘻嘻得走过去,将脸凑到宜妃面前道:“儿子可是来讨打的。额娘您别打得太重,小心伤了手!”

    宜妃噗哧笑道:“油嘴滑舌的,小时候也不见你多会说话,不知怎的就便成了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还不都是因为额娘,自小宫里的人见了都道:看看,九阿哥生得多好啊。也难怪,也只有宜妃娘娘那模样的,才生得出这样的儿子。整日里,被人这么说着、宠着,儿子能不变吗?”胤禟委屈道。

    宜妃笑得合不拢嘴,又道:“就你这孩子矫情。”

    母子俩闲扯了两句,宜妃又道:“这些个日子看你人也精神了,笑容也多了,可不似前几年一副阴气沉沉的模样,若是能这般长久下去就好,额娘也不用日夜为你忧心了。”

    胤禟道:“让额娘操心,是儿子的不孝,日后不会了。”

    “这可难说。”宜妃冷笑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作娘的会不清楚。她若顺你意了,你就是摘月亮、星星都愿意,若是闹一点别扭,你不伤害自己,我已经算是阿弥陀佛了。”

    胤禟沉凝不作声,又听宜妃道:“你十五岁那年,生得那场大病,我至今想起都不寒而栗。三日三夜的昏迷,半个月的卧床不起,若不是额娘苦苦哀求,你连口粥都不肯喝。就这么着折腾了一个月,瘦得已没了人形。自那以后你就变了,额娘知道那全是因为她。后来再见她时,我真想让她永远不能再出现——”

    胤禟听到此,猛得抬头,失声道“额娘,你——”

    宜妃见他惊慌失措的模样,眼中一热,叹道:“傻孩子,额娘不是没有这样做吗?瞧你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说着她用手绢轻轻拭着胤禟的额头道:“如今额娘只求,你们俩能够和和睦睦地过日子,不要今天重伤,明天跳湖的。我老了,经不起你们这样折腾了。”

    胤禟哽咽道:“儿子大了,再也不敢让额娘劳神伤心了。”

    宜妃抹着眼角道:“你知道便好。”

    出了翊坤宫,胤禟缓步走在树荫下的五彩雕花青石路上,见一处山石后,那株百年银杏树俊美挺拨、叶片玲珑,且已开了花,许许多多浅黄色小花拥挤成团球状。

    “银杏栽为梁,香茅结为宇,不知栋里云,去做人间雨。”幼时,尘芳曾指着这株银杏对他道:“我不甚喜欢王唯的诗,唯有这两句却还好。你知道吗,银杏可谓是树中的‘活化石’,它可以活上数百年,上千年,即便这紫禁城都被岁月剥蚀吞没,这银杏虽会在此地屹立不倒,见证着你,我,过去的,以及将来的历史。”

    当时尘芳稚嫩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哀伤,到如今自己始终虽不明白,为何即便在她笑得最欢时,眼里却还总是有着那丝抹不去的忧郁。也许正是因为不能让她彻底的快乐起来,自己才会这般经常喜怒无常、放纵无忌。

    正想着,却见一道浓烟自山石后涌起,胤禟吃了一惊,忙转过山石一看,只见胤禩正蹲在那里,手里还烧着火,守着些纸钱灰作悲。胤禟忙道:“八哥,宫里不准随意烧冥纸的,若让别人瞧见了,又是场事端。”

    胤禩见了他也不作声,胤禟知道他是在祭奠去年蓦了的良妃娘娘,无法只得站在远处替他看着,许久,胤禩红着眼从山石后面走出来,道:“九弟,这回谢了。”

    胤禟见他神容憔悴,似比前几日见时又瘦了些,不禁道:“自家骨肉,哪用得个谢字,岂不见外了。”

    胤禩清淡的眼中漾起笑意,“自皇阿玛宣称与我断绝父子之恩后,如今也只有你和十弟、十四弟将我当作自家兄弟了。”

    “有三个肝胆相照的兄弟,难道还不够吗?”胤禟道:“皇阿玛当时说的是气话,你的爵位不是又复还了吗?”

    胤禩冷笑道:“那他说我是辛者库贱妇所生,也是一时的气话吗?我是他儿子,他要打要骂要杀,我心甘情愿,可他不能这样侮辱我额娘。我额娘为了我,在这深宫里苦苦挣扎了数十年,打落了牙齿也只敢往肚里吞,凭什么到最后,还只是个他嘴里的辛者库贱妇。若不是为了我,我额娘就不会受那么多苦,若不是因为他,额娘本该和——”

    胤禟一把捂住他的嘴道:“八哥,弟弟求你了,这话可千万不能说出来。要说话,咱们回府去,这里可不是能抱怨的地方啊!”

    胤禩不觉点头,待他松开手后方道:“我只是一时伤心罢了,那话再也不说了。”

    胤禟吐了口气道:“莫说不能说,就是想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