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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不辞冰雪为卿热 > 第49章
    早知是这个下场,还不如当初城破时就以身殉国呢,也免受了那么多的凌辱践踏。”

    “若换作是你,又将如何自处呢?”尘芳盯着他,谨慎地试探道:“是束手待毙,还是垂死挣扎?”

    胤禟拧着她的鼻尖,笑道:“我呀,既不会束手待毙,也不会垂死挣扎。因为——在这之前,我已为自己留好退路了啊!”

    尘芳一愣,喃喃道:“留好退路了?”

    “是啊!”胤禟笑得灿烂,“一步三子,步步为营。我是那种愣会往刀口上撞的人吗?”

    想到胤禟一向做人圆滑,说话处事总会为自己留下几分还转的余地,的确不似个莽撞冲动之人,可为何在若干年后,他会性情大变,与当权者正面冲突争执,导致最后的悲惨结局呢?

    胤禟见尘芳苦思不解的模样,不禁笑意更浓,轻弹着她的脑门道:“想什么呢?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讨厌!”吃痛地揉着额头,尘芳跺脚道:“我不理你了!”说着便往山下跑去。

    “别磕着了!”胤禟高声道,随即也追了上去。

    迎着风疾步而跑,即便已感觉到体力不支,尘芳仍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仿佛一切的烦恼和忧愁,可以在呼啸而过的寒风中消逝,仿佛一切的痛苦和心酸,可以在急促的呼吸中淡忘。

    胤禟察觉了她的异样,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看到了她脸颊上的泪痕,“你——”

    “不要停!胤禟,我们一起跑吧!”尘芳拉着他继续向前跑去。

    天色渐暗,宫灯初上,穿过了一扇扇的宫门,泪水融释在皑皑白雪中,终于两人在一处偏僻的宫墙旁停了下来。

    “心里痛快了吗?”胤禟缓了口气问道。

    尘芳气喘吁吁地点着头,随即道:“这里眼生的很啊!咱们是到哪里了?”

    胤禟回头一看,道:“前面就是文华殿了。”

    “文华殿?”尘芳急忙问道:“这里可有半间屋子?”

    “哪里有半间屋子?紫禁城的屋子可都是完整的。”胤禟笑道:“你也相信民间的谣传,说紫禁城里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的屋子?我和胤礻我打小便数过了,将殿、宫、堂、楼、斋、轩、阁包括在一起,也就八千七百多间,更别说传言里的那半间屋子了。”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就不会有!”尘芳道:“走,既然来了,咱们就去瞧瞧吧!”

    胤禟也不扫她的兴致,两人携手穿过叠石假山,来到了文华殿的的后殿。只见一株百年的松柏竖立在院落中,苍劲挺拔,郁郁葱葱。

    尘芳手抚着松柏,口中不禁叹道:“真好!”

    “好什么?”胤禟不解道:“只不过是棵松树罢了。”

    尘芳抿嘴笑道:“你可知道当初永乐皇帝建造紫禁城,原是要定造一万间屋子的。可永乐皇帝夜间做梦时,梦到玉皇大帝对自己发脾气,原来天宫上也只有一万间的屋子。这地上的皇帝,怎能和天上的皇帝住一样多的屋子呢?于是永乐皇帝梦醒后,就命刘伯温将紫禁城屋子的数目,定成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

    “那又怎样?”胤禟越发糊涂了。

    “我看这里宁静祥和,倒是个藏书的好地方。”尘芳笑道:“说不定将来,可以和浙江的天一阁媲美。”

    “你呀,脑子里总会冒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皇阿玛小时候在这文华殿内读过书,现虽改用来举行经筵之礼,但却明令不许任何人移动这里的一草一木。前些年整修过一回,不知哪个没记性的剪了这松柏的一棵残枝,便被砍了脑袋。”胤禟道:“也只有你,敢想在这里造房子了。”

    “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的屋子,就差了半间,就是不能得个整数。”尘芳缓缓倚着松柏坐下,望着繁星闪烁的天空道:“人常说,天圆地缺,《西游记》中唐僧师徒取经回来落了水,晒经时将佛经粘破了。唐僧极为懊悔,孙猴子却道,盖天地不全,佛经便也是不全的,此为不全之奥妙也。”

    “没想到你也会看这些个杂书啊!”胤禟背靠着她坐下道。

    “可见这世上的事,并非都是毫无转机的。万中不全,那不全的奥妙,耐人寻味。即便人的智慧和技术再发达,也有我们无法探知的天外世界。即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有皇权无法伸及的世外桃源。”尘芳眼前一亮,振奋道:“那么即便有着已命定的前途和结局,会该会有绝处逢生的渺茫希望。”

    虽听不明白她话中的深意,胤禟仍笑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我凡事都依你。”

    “若真如此,我求你两件事,可好?”尘芳问道。

    “莫说两件,便是十件也行啊!”。

    “我知道你想提拔我弟弟戴鹏,可还是让他呆在盛京,作个自在逍遥的五品千户吧。我只剩下他这么个骨肉至亲了,不想他高官厚禄,但求让他平平安安的渡过此生。”尘芳无意间摸到松柏下缘的一角,手不觉一顿。

    胤禟并未察觉到她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一口答应道:“好,我原想将他调到京城来,让你们姐弟俩有个依靠,如今你既这么说了,我也就作罢了。”

    “另一件事,将红艳调离长春宫吧。”尘芳说道,双手在树身上不停的摸索。“我讨厌背后被人窥视的感觉。”

    “你发现了!”胤禟似乎毫不意外,无奈的笑道:“我还在想,你需要几日才能察觉呢。”

    “那丫头着迹太明显了,瞎子才不会发觉呢!”尘芳冷哼道。

    “怨我吗?”胤禟双手抹着脸,叹道:“我不知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等傻事来,许是太在乎你了。”

    “下不为例!”尘芳伸出左手的小指。

    “下不为例!”胤禟勾着她的手指轻声道:“只此一次,决不再犯!”

    见天色不早,胤禟拉着尘芳起身准备回长春宫,冷不丁地听她问道:“这宫里有唤紫芫的妃嫔贵人吗?”

    胤禟想了想,道:“似没听说过,即便有,还容我们这些个晚辈知道吗?”

    尘芳颔首不语,任胤禟牵着自己离去,一路上仍不时回头望着文华殿深思。

    寒风扫过松柏的翠枝,一驮积雪啪得打落在地,溅起了数点雪泥。夜深人静处,一人一灯自远处慢慢走来。来到松柏下,苍劲有力的手抚去树皮上的的泥泞,摸索到了一行刻字。良久,无奈而深沉的叹息声回荡在文华殿外,久久不能平息。

    岁月在人们不及回味时,已悄然流逝,唯有这古老宏伟的皇城屹立在此,无声地注视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恩怨变迁。

    “听说了没有,皇太子又被废了!”中年狱卒道。

    “是吗?废了又立,立了又废,皇上的心思真让人琢磨不透啊!”年轻的狱卒也道。

    “这次,我看再立就难了。废太子已被禁锢于咸安宫了——”

    听到狱卒的谈话,坐在牢笼中的安巴灵武不禁呻吟道:“太子殿下——奴才冤枉啊——太子殿下——奴才——”

    见安巴灵武声音愕然而止,颓然倒身,两个狱卒忙开门进去,在鼻下一探,却已没了鼻息。待仵作验尸完毕后,老狱卒冷着脸道:“怪可怜的,给他张草席,送到城外乱葬岗吧。”又对年轻的狱卒道:“看到了吧,到这里的人只有站着进,躺着出的。没有例外!”

    年轻的狱卒点点头,望着露在草席外的一双赤足,叹道:“结束了,他也算是熬到头了!”

    坤宁(上)

    康熙五十一年的冬天,皇太子再度被废,且已诏告太庙,宣示天下。一时间朝廷上下人心浮动,暗潮汹涌。

    这一日,惠妃到翊坤宫探望病中的宜妃,见荣妃也在那里,当即便沉下脸来。因两人素有心结,荣妃呆了会便告辞离去。

    过后惠妃谈及皇太子被废之事,掩不住面上的愉悦之色道:“事到如今,我看他若想再翻身便也难了。做了三十七年的太子,到头来却是一场黄粱梦。”

    宜妃咳嗽了两声,道:“前几日去慈宁宫,皇太后提起废太子,便直抹眼泪。一直在数落废太子身边的侍臣谋士,说是他们教唆坏了废太子,才惹得皇上再度废诸。”

    “这也太偏心了吧!”惠妃冷笑道:“当初大阿哥被幽禁时,也不见说过一句求情的话。都是孙子,难不成他就是金子做的,其他的都是破铜烂铁打的。”

    “谁让人家有个好额娘呢!”宜妃叹道:“死了那么多年了,每到生辰死祭还都去坤宁宫里哭上一回。我进宫晚,是没见过她,但咱们伺候了这数十年,难道就比不上人家的那几年光景了?”

    “我不服气的倒不是她这个人,而是那份没了分寸的爱屋及乌。”惠妃不由握紧拳,恨恨不平道:“纵使她样样比人强,她儿子就比其他人的儿子好了?论文采不如老三,论战功不及我的大阿哥,论才干不及老四,论为人不及老八,论机智不及你的老九。凭什么让他打一出生就做了储君,凭什么让一家子的兄弟骨肉给他下跪叩首!”

    宜妃忙扯着她手臂道:“你小声点,若传扬出去,又是一件祸事。”

    惠妃凄凉地笑道:“我如今怕什么,大阿哥己没了指望,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饶是让那些人嚼舌根去吧。”

    宜妃也无可奈何于她,两人闲聊了会,惠妃便起身告辞。

    过了晌午,诚郡王胤祉到储秀宫来给荣妃问安。母子俩私语了阵,见四下无人,荣妃便问道:“你可曾去看过废太子?”

    胤祉犹豫了下,轻声道:“咸安宫有禁军看守,没有皇上的手谕是插翅难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