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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汉三本就贪婪无比,自得到这把宝剑后,终日神魂颠倒,茶饭不思。他既舍不得轻易把这件到手的异宝送到重庆,又害怕躲不过戴笠的严厉打击。思来想去,他竟利令智昏,决定宝物暂不上交,先静观局势发展。当时正是日军长驱西进,国民党军队全面溃退,大片国土沦失,国家民族处于生死存亡未卜的严峻时刻,马汉三自付如果国家民族不保,军统当然也不复存在,自己何不携带此剑就此脱离军统,逃亡国外,换得荣华富贵,可保终身受用。万一局势有了转机,戴笠又紧追不放,则随便找一个理由作为迟缓上交此剑的借口,再把此剑送还戴笠不迟。

    戴笠从中原各地视察回到重庆后,虽未见马汉三将此剑送到,但他并未追问。一方面认为关山阻隔,路途艰险,故而迁延时日;另一方面他自己也许并不想马上将此剑献给蒋介石。

    就在戴笠的瞬息疏忽之间,龙泉宝剑又再次易主。1940年初,马汉三以商人身份在张家口活动时,误与日本特务机关开设的“大隆洋行”接触,并因挥金如土、生活糜烂,引起“大隆洋行”的后台老板、日军大特务田中隆吉的注意。田中隆吉是一位老资格的日军特务,属于日军少壮派。自20年代以来,先后在上海、东北、华北、内蒙古等地,策划过无数阴谋事件,被称为是一个具有狐狸般狡猾和疯子般性格的阴谋家。经田中派特务一查,马汉三的身份很快被弄清,田中隆吉马上指示张家口特务机关长田中新一将马汉三逮捕审讯。大凡贪财之人,无不怕死,马汉三被捕后,听说落在嗜杀成性的大特务田中隆吉手中,自知情况不妙,当即供出全部情况。并献出龙泉宝剑,以求活命。果然,田中隆吉得到此剑,欣喜异常,不但免其一死,而且将其释放,令其暗中为日军特务机关服务。

    1940年春,田中隆吉被日本东京大本营派充为日军山西派遣军少将参谋长。12月,田中隆吉因指挥山西作战失利,被奉调回国。田中隆吉深知自己因平时飞扬跋扈,在日本军界中口碑很坏,可能结果不妙,因而在回国前路经北平时找到川岛芳子,将龙泉宝剑交给川岛芳子妥为保管,以防回国后受到宪兵的整肃而被追缴。20年代末期,田中隆吉在上海任特务机关长期间,川岛芳子曾在他手下工作。两人双宿双飞,狼狈为奸,有很深的关系。马汉三自被田中隆吉释放后,因这段经历并未暴露,所以仍然当他的军统陕坝工作组长。不久,戴笠因久不见马汉三送剑到渝,故发电查询。马汉三则胆颤心惊地复电戴笠,因此剑珍贵异常,风云突变,为安全计,古剑仍留在孙殿英处,容日后再做计议等等。戴笠又去电孙殿英处询问,孙殴英因一方面弄不清戴笠再次提出讨剑,其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一方面忙于暗中与日军洽谈投降事宜,无暇顾及,故久久未给回电。戴笠怀疑孙殿英一时反悔,也不便追逼此事,等到孙殿英公开投敌,讨剑一事也就更不好提起,马汉三因而侥幸过关,把这一巨案搪塞遮掩过去。以后,马汉三居然步步高升,先后由陕坝工作组组长调任军统兰州站站长兼第八战区调查室主任、宁夏缉私处处长、五原办事处主任、军统局本部布置处处长等职。但马汉三的一块“心病”仍时时系在宝剑身上,时时在暗中密切注视田中隆吉回国前与什么人有过接触,终于了解到田中隆吉与川岛芳子交情非浅。于是秘密派军统特务以“和谈”为名,长期潜伏在川岛芳子身边,以对其进行掌握控制。抗战胜利后,马汉三通过毛人凤向戴笠进行活动,被任命为北平办事处主任、平津地区肃奸委员会主任委员、北平行营军警督察处处长。马汉三到北平后,第一件大事,就是抢在肃好行动开始之前,亲自带人于1945年10月11日将川岛芳子逮捕。然后命人在川岛芳子的住处北平东四牌楼九条胡同34号进行大搜查。这是一处有三进院落的四合院,原是大汉奸伪满洲国实业部长张燕卿送给她的逆产。马汉三指挥手下特务整整用了两个小时进行挖地三尺式的搜寻,终于在房后的地窖中找到此剑。马汉三复得此剑,又看到孙殿英在战后重新投靠国民党,成了“曲线救国”的“英雄”,知道这场戏已经唱到尽头,自己在军统的日子指日可数,只要戴笠与孙殿英再次见面,自己私截宝剑的罪行就会暴露,以戴笠的手腕,自己有几个脑袋都是保不住的。于是,马汉三开始了秘密布置:一是在军统高级特务中寻找靠山和援手,特别是同郑介民、唐纵、毛人凤等人拉好关系。马汉三因心中有鬼,早在任宁夏缉私处长时,就狠捞了一把,一方面准备后路,一方面给郑、唐、毛等大特务送礼,以防在不测时能有所照顾。马汉三到北平后,一如既往,对郑、唐、毛经常孝敬,且不图报答。当郑介民到军调处执行部工作后,马汉三更是通过送礼行贿与郑介民紧紧勾结在一起,成为郑的亲信心腹。在此基础上,马汉三利用他长期在华北地区工作的条件,大肆搜罗党羽,组织小团体。这个秘密组织人数最多时达到50多人,其中包括军统北平站长乔家才等大特务。马汉三秘密策划,如果形势危急时,就用破釜沉舟的方法,铤而走险,拼死一搏。马汉三营造的第二个洞窟,就是投靠北平辕行主任李宗仁。马汉三知道桂系是在国民党内独树一帜的实力派,如果能得李宗仁的保护,不要说戴笠无可奈何,就是蒋介石也一时难以下手。于是,马汉三处处对李宗仁巴结逢迎,忠心耿耿,并把军统内部有些不利于桂系的情报及时向李密报,深得李宗仁的信任,因而由李力荐他担任北平市民政厅长,成为李的心腹。马汉三的最后一着就是预备逃亡国外,远走高飞。马汉三营造“三洞”,但进哪一个“洞”都是少不了金银财物的。于是,马汉三到北平后,利用接收日伪财产和肃奸的权力,几乎是发了疯似地贪污索贿,其所聚敛的财物简直难以计数。在军统清查工作开始前,由马汉三等人大捞剩下后上报的日伪财产尚有一仓库,但是等到军统清查大员廖华平、沈醉等人到达北平清查时,一仓库的财物又只剩下半仓库。可见马汉三等贪污财物之巨。戴笠弄清自己朝恩暮想的龙泉宝剑尚在马汉三处,且马汉三又是个暗中出卖“团体”,背叛国家的“异类”时,心中极其愤恨,恨不能立刻生啖其肉,以泄其愤。然而待到戴笠把此事冷静地思考了一遍,感到尚不宜鲁莽行事。一是马汉三“叛变”的证据尚没有到手,仅凭川岛芳子的一面之词是不足为据的。川岛芳子本是一个特工老手,万一中了她的圈套,岂不贻笑天下。况且川岛芳子揭发马汉三,是由于马汉三竭力宣传川岛芳子是“特大号汉奸”,要杀川岛芳子以灭口,安知川岛芳子不是反其意而用之?二是戴笠当时既要急于赴青岛与柯克践约会晤,进一步洽谈美国海军援助中国的舰艇问题,又要赶往上海与胡蝶见面,并替胡蝶办理与其夫潘有声的离婚手续问题,准备正式与胡蝶结婚;然后,还要返渝向蒋汇报华北、华东等地肃奸案件的处理情况,参加新八人小组会议等等,并主持战后第一次“四一”庆祝大会,这段时间实在难以分身在北平亲自调查处理马汉三巨案。三是戴笠认为当时的中心任务是如何与黄埔系的三人进行斗争,使“团体”不被端锅的问题,如果在此时将马汉三这一巨案抖露出去,徒然给对手增加攻击的口实,反使“团体”处于更加不利的境地。四是孙殿英所献的这一柄象征皇权的龙泉宝剑,戴笠虽口口声声对孙殿英说要献给委座,但内心深处又未必如此,实际上意在由自己秘藏,故始终没有向外透露,更没有向蒋报告。现在如果把马汉三扣押起来,并签报蒋予以处决,蒋如果查询龙泉宝剑的来龙去脉,自己何以为对。五是戴笠感到北平是桂系的天下,且马汉三不但党羽遍布华北,而且与李宗仁关系密切,自己尚身在虎穴,一旦打草惊蛇,激起狗急跳墙,其后果不可不防,如此一想,戴笠决定施以缓兵之计,徐图对策,伺机收拾这个“异类”。戴笠与龚仙舫密谋策划的结果,决定第一步由龚仙舫给马汉三递过话去,只是索要“从金璧辉家中搜出的古剑”,其它的话题一律不谈。一来是要取得确实证据,弄清此剑是否就是彼剑,一剑在手,即可测知马汉三其人真面目,二来戴笠实在是太想念这把宝剑,他怕夜长梦多,此剑如再次易主,那就永难谋面了。当龚仙舫向马汉三提到宝剑一事,马汉三即知事情已经败露。马汉三是有胆量的,生存的本能促使他决定要向“无人能敌”的老板做一次最后的较量,而决不做束手待毙的阶下囚。马汉三当即按久已蓄谋的步骤实施。为了能稳住戴笠、龚仙舫,争取时间,马汉三装得很“识相”,极痛快地交出宝剑,只是说他如何“出生入死”,保护了宝剑。这些破绽百出的谎言自骗不过聪明绝顶的戴笠,相反,却显示了撒谎人的自欺欺人和笨拙可笑。但唯其如此,却应了古人的两句俗语:“聪明过头就是愚蠢”,“大智若愚”。马汉三这一“笨拙”的险棋却造成了戴笠抱恨终天的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