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这句话的巴利凯屏住了呼吸。那不是「如果有机会想一起去」的意思。
『你不觉得会背负过重的艰辛吗……』巴利凯叹息道,『和伯斯一起保护那孩子。』
『我虽然不是自由战士——以命抵命,但是也有相同的觉悟。』
曼莉德瞬间脸上出现了阴霾:『悌诶救过我一命,而且……陛下为此失去了性命。』
『这不是你的错!』
巴利凯也皱起眉头。他知道曼莉德暗中为此非常痛苦。将身负重伤已经接近死亡的曼莉德救回的是悌诶和伊路阿迪鲁合力的结果。那需要多大的力量,他们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们非常清楚,是两人将她的生命挽救回来的。
曼莉德听见微弱的呼叫声,那是悌诶在呼唤即将离开的灵魂。
不管怎么说,悌诶是为了救曼莉德而赶赴塞卡?阿库姆的岩屋。为了能帮助悌诶,一起同行的伊路阿迪鲁被刺客暗杀。
曼莉德完全没有责任。但是,当她看到失去伊路阿迪鲁时悌诶那么痛苦,心情就变得非常沉重。如果不报答悌诶的话……如果再没有所作为的话,她无法释怀的。
『但是……』巴利凯说:『总有一天,伯斯将面对必须在你和那孩子之间做出选择,那时候该怎么办?』
『悌诶、和我?』
『伯斯的身体只有一个,不可能同时守护两个人,而且他总是跟在那孩子身边,总是担心他的事,作为女人……会非常辛苦吧。』
『也许……是吧。』曼莉德承认。
是恋人的话,就会想独占对方。这种想法曼莉德也比别人多一倍。在被救之前,她还会嫉妒伯斯为什么总是为悌诶担心。
『对女人来说,获得更多的爱才是幸福。』
总是冷静,带点讽刺的巴利凯,现在的声音却在颤抖。他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还是跟深爱自己的人在一起比较……』
『是啊。』曼莉德没有像巴利凯想象中那样露出怒色,『在瑞基珊德拉,我对自己的部下可能也会这么说。』
曼莉德用认真的眼神望着巴利凯。
『不过……我……』曼莉德坦言,『只有我不同,不是我自我陶醉,我所追求的不是那种幸福。』
说完又加了一句:『不是大家所想象的那种幸福。』
『安定的生活,温柔的丈夫,之后,是可爱的孩子……以前我也认为那就是幸福,不过呢,巴利凯,』
曼莉德虽然语气悠缓,却不给巴利凯任何插嘴的余地。
『如果我真心想要这些的话,就不会离开瑞基珊德拉。』
瑞基珊德拉的娘子军,在隐退之后大多缔结良缘过着安定的人生。娘子军的姑娘们是市民憧憬的对象。
『也许总有一天,我会想要这些,但至少现在不是。』
『伯斯如果在那孩子身边,今后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有很多事情不是靠剑就能解决的。』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曼莉德露出雪白的牙齿,『在瑞基珊德拉跟伯斯分手后我就后悔了。』
她继续说:『为什么不跟伯斯一起走……我已经厌倦了不断地后悔。』
她的脸上涨满了决意的神色:『想尽全力活下去。为了那个人……』
曼莉德突然意识到巴利凯的心情,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在他身边的话,我会努力地活下去。』
『即使,暴尸荒野吗?』
巴利凯嘴边浮现出笑容,那不是讽刺,说不定是放弃。
『这种觉悟,我在离开瑞基珊德拉时就有了。』
巴利凯觉得曼莉德笑容太过透明。
『直到三年前,队上的女孩子出现重大失误之前,我一直都在咀嚼后悔的苦果。』
『那时候如果你跟伯斯走了的话,你就会成为逃兵和叛徒。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你不是还有双亲和兄弟吗?』
曼莉德是瑞基珊德拉市民阶级出身,父亲也是军人,虽然已经退役了。
『是……我不想让父亲蒙羞。因此,我才承担起别人的错误辞去了队上的工作。我反而要感谢那孩子,这样的话,我就会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
『即使过了三年,见不到伯斯的可能性也很高啊……』
『象他那种人,我觉得总有一天会碰到的。』
伯斯比任何人都显眼,又是自由战士。见过他的人一定会口耳相传。
『我只是坚信一点:只要我们彼此还活着!』
巴利凯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他将目光转向雾雨朦朦的中庭,曾经一时猛烈的大雨现在已经基本稳定了。
拉克西三人在黄昏之前告别了月亮神殿回到了扎鲁伏特的宅邸。随即被伯斯告知十天之后出发。
『十天后……』
『是吗……终于……』
无论再怎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拉克西还是无法掩饰声音的颤抖。
『出发前扎鲁伏特元帅会举行告别晚宴。』伯斯装作没发现地说。
『悌诶在哪里?』
『自己的房间。』
伯斯从窗口看了看天空。雨还在下。
『看来心情已经稳定了不少啊。』
这场雨的元凶——悌诶,目前站在自己房间的窗边,眺望着庭院。
扎鲁伏特府上有很多栋建筑,主屋是石砌的两层建筑,别馆是木制建筑物,庭院和凉亭也是雅致的木制建筑。镂空的雕刻非常精美。
悌诶的房间在二楼。从窗口可以看到带着绿意的庭院和凉亭。
『马上就要到阿库拉花盛开的时节了。』
听到拉克西走进来,悌诶没有回头说。
『阿库拉的花……』
阿库拉是这个庭院大量种植的树木,秋天,会开出一串白色的小花。香味四溢。
『我们出发的时候,正是这个庭院的阿库拉盛开的时候。』
『出发……』拉克西觉得胸口突然有种窒息感,『终于要……』
『……已经没有时间了。』悌诶像是在解释。『真不忍心就这样离开阿度利艾,但是没办法。』
对悌诶来说,在伊路阿迪鲁死后,他就已经看透了阿度利艾的末路。那种心情是沉重的。尽管如此,就如扎鲁伏特所说的,他们不允许作为旁观者。
『我……』
说到这儿,拉克西陷入短暂的沉默。悌诶耐心地等待。
『今天,巫女王大人把这个交给了我。』
拉克西为了隐藏内心的混乱,故意粗鲁地说,『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不过,』
这是她进来第一次展露出微笑,『谢谢。』
拉克西将怀里珍藏的宪章拿出来,『不过,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收。』
『这是……』悌诶说着顿了一下,『这是我的心意。』
总算说出来了,他那太过苍白的脸颊,被染上了些许的红晕。
『我想,如果放在你身边的话,说不定会帮上什么忙……拉克西……』
悌诶直视着拉克西的眼睛。
悌诶的眼睛实在是太美了,也许被看的有些害羞了吧,拉克西微微地转过脸去。
『有没有想过这件事?』
『什么啊?』
『也就是……』
悌诶有些踌躇。庭院中树梢沙沙作响,像是在催促他一般。
『我的使命,好像是如何挽救即将灭亡的大陆……』
『应该是吧。』
『对你来说……对你来说……』悌诶的舌头开始打结,『对你来说……比起挽救这个大陆,让伊塔鲁独立应该更重要吧。』
也就是说,他虽然想请求拉克西同行,却对此感到踌躇。
『如果大陆毁灭了,那所有的梦想都会消失。』
『你……到底希望我怎样?』
拉克西至少希望能从悌诶的口中听到一句「请跟我们一起走吧」,不过她中途改变了主意。也许在这点上她比悌诶显得成熟吧。
『算了……不说也没关系。』
拉克西总算敢正视悌诶的眼睛了。
『我……决定了!』
『决定……?』
悌诶的声音因不安而颤抖。树木再次沙沙作响。
『因此,将这个共和国宪章还给你。』
『因此?』
『你拿着就行了,我……』拉克西就像斩断自己的后路似的说:『我决定跟你们一起走!』
『去……阿斯特?凯德……?』
悌诶战战兢兢地问。他对确认答案感到恐惧。
『去哪里都行。』拉克西爽快地回答,『因为,我是你的保镖嘛,我不是说好了要保护你的吗?』
『保镖……』
这是两个人已经遗忘了很久的字眼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拉克西对悌诶不懂世事感到惊讶,所以让他雇自己作保镖。此后两人开始了旅行。
『我们还没有解除契约呢。』
当然,作保镖是拉克西擅自决定的,悌诶从没打算雇她。所以也谈不上什么解约。
『是……是……』
『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对着不知所措点头的悌诶,拉克西说:『奥鲁本他们真的需要我吗?』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盟主吧。』
『是啊』。
拉克西继续说:『至今为止,反阿度利艾组织都太过弱小,所以才需要一个引人注目的旗帜。我是这么想的。』
『是啊,如果阿度利艾国内混乱的话,让独立的气焰高涨起来,那大家就都会参加这个运动吧。』
『因此,即使我不在,他们也总是有办法的。』
拉克西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以独立为目标不是梦想,要靠大家共同努力。』
『就是说,我即使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吧。』
『也许是吧。』
拉克西在不引发悌诶不安的情况下,提示他,诱导他找出答案。
『那种时候,最有用的,还是共和国联合宪章吧。』
『是啊,不过……』
『所以啊』拉克斯不等悌诶说完就抢着说:『所以那个宪章还是放在你这里吧。』
拉克西将宪章放在悌诶的手上,把另一张纸抽出来。
『我就留着你翻译的东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