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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玄云笑得十分肃煞:“曹世彪是我的拜弟,有人因垂涎他的老婆不遂而下毒手暗算了他,这本帐,我如不出来替他了结,还能指望谁?各位总不会认为图淫友妻,谋杀朋友的奸佞应该扬长于惩罚之外吧?”

    那人平静的道:“我们不是来研究事情的内容,判定孰是孰非,我们只希望你明白利害,能收即收,仇三当家请你仔细考量,再思而行!”

    戴玄云重重的道:“不必考量了,我若三心二意,不打算为曹世彪挣回公道,今天便不会在这里与各位碰头,既然大家遇上了,有理无理不须再说,各位想怎么办,我一定奉陪到底,反正眼前不逢朝后逢,赶早点彼此落个痛快,想要我往回转,现在是大白天,各位尽早别做那等美梦!”

    瘦长的脸孔甚至不见一根筋脉的抽动,这人古井不波的道:“戴老大,你不再琢磨么?”

    “嗤”了一声,戴玄云道:“你们早知我的答覆,还琢磨个屁?”

    那人目光冷峻,语气更冷:“可惜………”戴玄云眼珠子一翻:“各位还是留着这句话替自己解嘲吧,当然可惜,迷不倒人却迷倒了一头畜牲,岂不可惜?要人的命不着但却赔上自己的命,那就更可惜了!”

    那人拾腿离开长凳,望了望老大娘。

    老大娘的形态忽然变了,变得如此醒厉凶悍,如此杀气腾腾,虽则她的外貌还是那么干瘪,那么瘦弱,那么穿着粗俗,就这瞬息间,竟似脱胎换骨,神韵气势完全像变成另一个人,另一个如狼似虎般的人!

    柳残阳>>《沥血伏龙(台版)》

    第二章二渡关山

    戴玄云看着这位斗然间从一个村俚老妇转换成了一个女夜叉的婆娘,不由暗里在想——是谁说的来着?相随心转,这句话可一点儿也不错,瞧瞧吧,人还是同样那个人,又因心横胆恶,邪念徙起,这面目居然一下子就变了,变得恁般可憎可怖,如何还有原来形象中的丝毫意味?

    那老大娘忽然阴凄凄的笑了,因为牙齿脱落不全,嘴不关风,她这一笑,尚带着断续的“嘘”“嘘”漏空之声,叫人听在耳中,越觉怪异:“戴玄云,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台阶你不下,楞要灰头土脸翻筋斗,这不是犯贱是什么?你既然活得不耐烦了,我们送你上道便是,另外也叫你看看,是谁注定了要把性命赔上!”

    戴玄云皮笑肉不动的道:“‘白马堂’里好像没听过有你这么一号人物,想是姓仇的打外头请来的帮手,老虔婆,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不窝在家里修福积德,却抛头露面混迹于江湖,干那阴着害人的勾当,也不怕短了后福?”

    老太婆疏淡的眉毛扯横,哑着嗓门道:“姓戴的,我老婆子今年六十有五,打十三岁就出来干这一行,不知活宰了多少王八冤子贼,却也没见短了我的后福,至今还活得健朗俐落,能蹦能跳,待到把你做掉,则后福更无穷无尽啊!”

    心中一动,戴玄云若有所思的道:“我想起来了,老帮子,你是‘老超渡’焦凤!”

    这“老超渡”瘪着嘴“嘘”“嘘”直笑;“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不是?想要遮拦都遮拦不住,姓戴的,你既然知道是我焦大娘御驾亲临,还不快快束手就缚?”

    戴玄云摇摇头,道:“焦凤,这大的岁数,就不作兴往自己的老脸上搽胭脂抹粉啦,你这块腐朽的招牌连三岁孩童都唬不住,又如何拿来唬我?慢说是你,就算你的亲娘祖老子一齐搬了来,亦啃不掉我一根鸟毛,真是自我陶醉,莫过于此!”

    焦凤不禁顿时气得全身发抖,她嗔目切齿的干嚎:“杀千刀的戴玄云,你这不入流的青皮赖汉,居然胆敢当面奚落我?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老婆子要不好生整治你,你这一辈子也不知什么叫做敬老尊贤!”

    戴玄云笑嘻嘻的道:“凭你这块行恶败德堕衰料,越老越是歹毒,越活越是伤天害理,还是少敬少尊的好!”便在这时,一柄双刃月牙斧蓦地对头而来,寒光闪处,正反映出那运斧的矮壮汉子一双毒眼!

    戴玄云使用的兵器极其简单,简单到近乎粗陋——只是一根颜色深黄,上布灰褐斑点的老藤棍,这根老藤棍长只三尺,粗若铜钱,平时别在腰带上使外衫罩着不易发觉,便看在人眼里也只以为是管旱烟袋罢了;现在,老藤棍飞起,竟带着“削”的一记尖锐破空之声,双刃斧隔着他的脑袋尚差寸许,“当”的一响已震开半尺,运斧的矮壮汉子断叱出口,正待抽斧变招,戴玄云猝而侧旋两步,手中喂马的粗瓷碗已全个扣上对方的面孔,碗碎血溅的须臾,那矮壮汉子发出的惨号简直就不像人声。

    半空中人影倏闪,生了张马脸的瘦长仁兄越过凉茶摊子扑来,人倘末到,一条蟒皮金箍长鞭兜空抽落,戴玄云腰间使劲,人已连串三个筋斗倒翻出去,那人凌虚的双脚互碰,极快斜出八尺,长鞭怪蛇也似再次卷扬,一边暴喝如雷:“那里跑?”

    鞭稍子透着刺耳的尖啸卷来,戴玄云却十分凑趣的迅速伸出他的老藤棍,眨眼间长鞭回绕,将老藤棍缠紧缚死,于是,戴玄云挫马蹲臀,吐气开声,光景是要力夺长鞭的架势,那人飞快落地,加手于鞭柄,同样奋力挣抗——老藤棍便在那人使劲回挣的刹时脱出戴玄云之手,彷若怒矢掠空,快不可言的倒射而去;戴玄云没有发力,不曾耗气,他只做了一件事:略微调整了一下老藤棍倒射的角度而己!

    头壳的碎裂声虽然不很响亮,它的意义却端的令人反胃作呕,尤其现场的情景,更为触目惊心,老藤棍的前半截完全插入那马脸汉子的脑门之内,捣得那张马验血糊淋漓。整个变形,而只有一种状况差堪比拟——砸碎了的烂柿子!

    喉咙中“呜”“呜”的嚎叫着,那人伸手想去捂头,却在一度痉挛下颓然横倒,稍一抽搐即己寂然不动,看样子,怕是永远也动不了啦。

    焦凤瞪凸着两眼僵窒片刻,骤然尖叫起来:“戴玄云,你个天打雷劈的畜牲,你和魏老九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下此毒手?你就不怕报应,不怕引起江湖同道的公愤!”

    耸耸肩,戴玄云慢条斯理的道:“我和这家伙没有深仇大恨,更与各位一样,甚至素不相识,问题在于他打谱要我的命,我又如何慈悲得起?你看看他,有多么不值,人躺在那里却像头上多了只角,人是不该在头上生角的,那就不像人了,焦凤,这魏老九可不像人啦?

    你若有兴趣,我亦不嫌麻烦,无妨也给你安只角上去!”

    干呕一声,熊凤恶狠狠的道:“姓戴的,你不要神气活现,张牙舞爪,我要是含糊你,便不会接下这票生意,既接下了,就没把你放在眼中,我倒要看看,是你给我头上装角,还是我能活剥你这张人皮!”那满面是血,叫碎瓷片割划得一张脸盘支离破碎的矮壮汉子,不由悲声呜咽:“焦大娘,今天要不宰了这黑心黑肝的东西,往后咱们全别混了………”焦凤口沬四喷,神情相当激动:“你用不着害急,朱三矮子,我包管能把这场过节找回来,姓戴的就算有三头六臂,我也一件一件替他卸落,是龙是虎见多了,单凭他这号角儿,我老身还不放在眼里!”

    那朱三矮子抹了一手的血,颤生生的呻吟:“要下手就得快……焦大娘,我这样流血流下去不是办法,又这一阵,业已觉得两眼发黑,混身泛冷啦……”啐了一声,焦凤吆喝着:“好歹给我挺住,不消一时半刻,我便能将姓戴的摆横一边;流这点血还死不了人,朱三矮子,甭那么没出息!”

    戴玄云接上来道:“焦凤,辰光不早,我还得朝前赶路,你若想超渡我呢,便尽快设坛祭剑,如果又是嘴巴空喳呼,亦无妨把话点明,我好一拍屁股走人——”焦凤阴侧侧的道:“走人?姓戴的,你永远别想走人了,走魂还差不多!”

    戴玄云道:“敢情好!焦凤,不管我是走人走魂,那插在魏老九脑门上的家伙,总得容我抽回来应急吧?”

    鬼泣似的笑了,焦凤斜吊着一双眼道:“藤棍子就插在那里,姓戴的,你倒是去取呀,谁又拦着你啦?”

    略一犹豫,戴玄云小心翼翼的移向魏老九的尸体之侧,他目注焦凤,刚弯腰伸手,一溜紫电骤然截射,锐风过处,逼得他连退三步。

    焦凤“嘘”“嘘”而笑,十分自得:“去拿家伙呀,怎的又不拿了?戴玄云,手里没有东西,拚杀起来多不带劲?赤掌空拳到底比不得刀斧之利,待要割肉碎骨,还是用兵器快当些!”

    戴玄云望着焦凤手中那柄泛现着紫红光华的怪异软剑,软剑正长蛇般垂吊幌动,细窄锋利的两刃每在轻微愰动间映现淡淡赤芒,不必说,这绝对是一件要命的玩意;他双手环抱胸前,悻悻的道:“老帮子,抽冷子打暗算也不是这种打法,你明明答应我去取回家伙,却又半截腰里下手拦阻,怎么着,是安了心吃定我手无寸铁?”

    焦凤这才脸色一沉,“呸”了一声:“是谁叫你手无寸铁的,你自己把你那根哭丧棒子抛出了手,就这么容易让你拿回来对付我?戴玄云,你想得倒美,一根棒子捣死了我一个人,此刻便该你嗜嗜捣死人的报应,好匹夫,且来空手入白刃吧!”

    戴玄云忽然神秘兮兮的笑了:“不,焦凤,我不能空手入白刃,因为你的功力甚高,而且你手上那件玩意也过于锋利,这种险,实在是冒不得。”

    焦凤冷森的道:“这是你的事,老身我可等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