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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窗情渺渺,凭槛思悠悠。

    未得金波转,俄成玉箸流。

    不堪三五夕,夫婿在边州。”

    听诗的内容,一首是怀乡,一首是代言,诗刚吟完,楼上就传来不绝的喝彩声,一个高亢的声音道:

    “留后大人才思敏捷,诗歌愈发精熟了,韦太尉若在,必然也对留后大人赞不绝口。”

    “不错,留后大人的诗曲尽其义,好一个‘梧桐窗下影,乌鹊槛前声’,有留后大人在,咱们两川武功风流都不荒废啊!我看就冲这个,朝廷的制书也得下给刘大人,用不了几天,咱们就得改口叫刘节度使大人了。哈哈哈哈!”

    “谁说不是呢。我看这‘不堪三五夕,夫婿在边州’这两句,就连薛大家也写不出来啊!”

    薛大家显然是指薛涛,薛涛年轻时曾经被韦皋罚往松州,以军人家属的口气写过几首盼归诗,传诵一时,这人拿薛涛出来,明显是要拍主家马屁,可是闻听这么说,坐在主桌的刘辟脸上的神色却猛然僵了一僵。

    韦皋武功盖世,文采风流,在两川威望之高,直追诸葛孔明,刘辟能够继韦皋而立,和韦皋的栽培扶持关系极大。所以刘辟当权后,也极力想模仿韦皋,虽然韦皋是为他所害。而极力模仿韦皋的要害,就是继承韦皋的位置、威望还有其他的什么。而被视为韦皋文采风流象征的薛涛,自然也是重要的一个。

    可是薛涛并不卖刘辟的帐。人人都道天妒英才,韦太尉英年早逝,别人可能不晓得韦皋怎么死的,但是薛涛和韦皋关系那么近,哪里能不知道韦皋对刘辟的反感呢?而且韦皋死得不明不白,聪明如薛涛者焉能猜不到韦皋为何暴薨?于是刘辟三番四次相邀,都被薛涛拒绝,今晚刘辟设宴招待两川文武重臣,诗酒唱和,命人去请薛涛,干脆被薛涛以韦太尉丧期未过的名义骂了出来,弄得成都人人尽知,节度留后得不到前任节度红人的承认,要多糗有多糗。

    薛涛名望极高,不是寻常女子,刘辟为了立德,又不好拿薛涛怎么样,只好依然好言好语,供给钱粮,生生把闷气憋在心里。谁料今日来客是从外地来的,不知道此中过节,拍刘辟马屁一不小心拍到了马蹄上。

    两川风雅,不管是文士还是武夫聚会都要吟诗,所以刘辟把自己费尽心思的两首诗搬了出来,却被人点到了阿是穴上。不过刘辟虽然不爽,面上却不好表露,边上卢文若忙举杯道:

    “刘节度的文采风流自然是声名远扬,我等平日各在各地,难得聚会,更是难得欣赏刘大人的妙句,来来来,为刘大人的佳作再满饮此杯!”

    于是刘辟也借机掩饰,举起了酒杯。卢文若是韦皋幕府掌书记,他的妹妹嫁给韦皋的弟弟,和韦皋是亲戚,刘辟能够迷惑韦皋得到韦皋赏识,卢文若的障眼法实在居功至伟。

    今天在座的各位是剑州刺史文德昭,刘辟的女婿苏疆,大将刘嗣,李文悦,仇良辅等,聚会的目的当然很清楚了,在这个年月,对抗朝廷是高回报的事业,高回报往往伴随着高风险,为了让这些大员跟随自己追求高回报,那就要让他们相信跟随自己完全有抵御高风险的可能,单单一句“跟着我有肉吃”可不行。今天请这些跟自己走得近的军政要员来此,谈得当然是封官许愿了。

    刘辟这些日子也是志得意满,偶尔在薛涛身上受点挫折,被卢文若这么一恭维,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来的各人基本上也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情也极是舒畅,于是众人继续宴欢,直至夜深方醉醺醺的去了。

    卢文若是刘辟府上常客,并没有随众人一起离去,反而留了下来。他是刘辟左右手,刘辟所作所为如何不晓得?见刘辟志得意满,遂提醒道:

    “太初,朝中可是传来消息,舒王和俱文珍、杨志廉谋反,被诛杀了。”

    一个婢女正在给刘辟揩脸,闻听卢文若这么说,就让婢女退下,道:

    “这些废物,死了倒好,这些年,吃了我西川多少钱粮!可惜都便宜了皇帝了。”

    “舒王和俱文珍乃是被生擒,只怕你的事情皇帝都已经晓得了,不可不防啊!”

    “某心里自是有数,俗话说,天高皇帝远,我如今在西川有兵有粮,有天险可据,他能奈我何?顶多褫夺我的官职,派兵马来攻我,你可记得当年淮西故事?也是罢了吴少诚官职,派大军征讨,结果怎么样?还不是靠着韦皋那死鬼斡旋,乖乖地复了吴少诚官职?七月里还加了吴少诚少保。我等只要据守半年,再请吴少诚、李师古上表给朝廷个面子,保他要下制承认,到那时两川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卢文若闻言也呵呵笑道:

    “凡事尽在节度大人算计中啊!如此两川可就姓刘了。”

    刘辟把毛巾一扔道:

    “两川?三川才对,到时东川节度使可就要劳烦老兄你了。”

    卢文若闻听此言,笑道:

    “太初兄正是好大胸怀,奈何现在东川节度使还是李康,皇帝可不会轻易把东川给你吧。”

    刘辟大笑道:

    “老兄你真是个厚道人。某已经以两川将领的名义上书请封节度使,过得数月,便上表求取东川地。谅皇帝不敢不给,他要是不给,我就自己去取!”

    顿了一顿道:

    “只是眼下皇帝改封了袁滋做宣慰大使,明摆着是要来做节度使的,又召我入朝做给事中。眼下袁滋已经快到西川了,文若,你看该怎么办呢?”

    卢文若道:

    “此事俱在节度大人谋划中,卢文若何须多言呢?”

    第四卷初临天下第六章-上书与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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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滋现在的日子过得极是难熬,刚知道韦皋去世的消息的时候,他确实忧心忡忡,害怕两川局势不稳,上书朝廷后,就像权德舆学习,加快速度前行,大队人马一天飙进了五十里,可是出了斜谷之后,当知道俱文珍杨志廉谋反被杀,刘辟自立为节度留后的消息后,袁滋就生起了病,在驿站整整七天了,即使在第四天收到了任命自己为检校吏部尚书、同平章事、剑南西川宣慰大使的制书,袁滋的队伍也动都没动,急得韦武一天往袁滋的院子跑七八趟。

    袁滋的“病情”终于在第八天有了好转,唐时的长安就如现在的北京,随便一个市井小民都能对国家大事说得头头是道,何况是一个身居左金吾卫大将军的人呢?袁滋虽然明哲保身,也能嗅出刘辟与俱杨之间的关系,而且就算他们之间没关系,一个拥兵自重的人会对一个来取代自己的人做出什么事情,袁滋还是很清楚的,唯一让他犯难的事情是自己上书时大话已经说了出去,止步不前如何向李诵交代。

    第八天早上,正当韦武又前往袁滋住处探望时,却见驿站里一片忙碌,袁滋的随从们正在收拾东西,韦武大喜,以为袁滋准备开拔,却猛然听到袁滋房间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韦武一惊,忙冲进袁滋房间,却看到袁滋哭晕在地上,手里拿着一纸书信,一旁的亲信家人也是泪水涟涟,桌子上放着一只耳朵,显然不是才割下来的。

    韦武忙问是怎么回事,袁滋家人含泪说道:

    “这是大爷的耳朵,大爷正在成都任职,刚刚刘辟那厮派人送来说是大爷的耳朵,若果老爷再前行一步,就、就???????”

    躺在地上的袁滋悠悠醒来,听得家人如此说,不禁又泪眼婆娑,望着韦武道:

    “自古家国难两全,可怜袁某长兄千里为官,却为我所累,袁某上不能报朝廷陛下,下不能全长兄,实在是枉为人臣,枉为人弟,惭愧啊!”

    说着又要嚎啕起来,韦武没有办法,只得等他平静下来,才问道:

    “那大先生眼下如何?”

    袁滋却不说话,只把起身把手里信件递给韦武。韦武久在韦皋身边,倒也不是文盲,也认得正是刘辟笔迹,只是由于消息传递慢,信上仍称袁滋为宣慰大使。韦武草草看了看,信上只说令兄眼下正在我刘辟府上做客,我刘辟为人豪爽好客,一定大刀割肉,大碗打酒的伺候着,养得好好的,有这只肥硕的耳朵为证。至于袁大人您,听说皇帝封您做了剑南西川宣慰大使,剑南西川路途遥远,又民风刁顽,而且年年跟吐蕃在边境搞狩猎友谊赛,您老大人这身子骨哪里经受地起啊,您还是乖乖回皇帝身边去享清福吧!至于安抚之类的小事咱老刘就替您代劳了,您的兄长喜欢蜀中,咱也会好好款待的,逢年过节咱剑南西川的特产也少不了您老大人的。这是明面的意思,暗里的意思谁看不出来呢?

    韦武看完,不觉额头青筋暴起,道:

    “袁大使,刘辟这厮真是阴险狠毒,谋害了韦太尉不说,居然还做出这等事来。末将熟悉蜀中地形,请袁大人拨三十人给末将去成都,末将定把大先生完好无损地救出来!”

    自从收到韦皋噩耗后,韦武就一直戴孝,白衣白甲,再加上此时义愤填膺怒发冲冠的样子真是帅的无以复加。唐人虽然注重形象气质,眼下却不是发表评论的时候,韦武语言的冲击力明显胜过形象的冲击力袁滋此时已经在家人搀扶下站了起来,含泪握住韦武的手道:

    “韦将军高义,袁某心领了,只是家兄已经失陷贼中,袁某岂能忍心韦将军再为家兄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