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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怀谏骂人骂出了感觉,就站在台上噼里啪啦骂了小半个时辰,骂得将领们一个个垂头丧气,脸上的肌肉突突地跳。骂到后来,蒋士则才转到前门进来,劝解了田怀谏几句,田怀谏才停下,让将领们回家反省。至于董绍,当然也被蒋士则给“保”了下来,暂时关押到了魏州大牢里。

    被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指着鼻子骂,这种屈辱是谁也无法忍受的,何况这些赳赳武夫呢?田怀谏这么一来算是我魏博军方给得罪光了,可笑田怀谏却不自知,完了后兴冲冲地问蒋士则道:

    “三哥(田怀谏已经以兄呼蒋士则了),我今日做得怎样?”

    蒋士则道:

    “留后做得好极了,从此以后这些武将就再也不敢轻视留后了。不过为了掌控全局,留后还要把一些职位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见田怀谏面露难色,蒋士则解释道:

    “小人说得握在自己手里,不是让留后自己去做,而是握在自己亲信的人手里,这样用起来方便。”

    “那那些人值得我信任呢?”

    蒋士则道:

    “留后您看,今天那些冲进来绑董绍的人怎么样?”

    魏博的军将们如同炸了锅一样,议论纷纷。董绍被下狱,连着原来的一干幕僚还有牙将都受到了牵连,小留后固执的认为是这些人不肯用心才导致大败,弄得如今要割地求和,据说连元夫人去劝他也被他驳回。合着留后年纪不大,叛逆期已经提前到了。但是,让众将们更加担忧的是,留后新简拔出来的那帮人口出狂言说,要收了史宪诚和何进滔,还有田融、田兴兄弟的兵权。

    “兀那厮,先相公尸骨未寒,就撺掇着留后要废尽我等这般老人,着实可恶!”

    军营里,一名军官接着醉意恨恨地说。其他几名同僚也七嘴八舌附和,全然不顾地把夹杂着房内臭烘烘的味道的劣酒往嘴里灌。

    “倒是那个奴才,现在得了势,整天横着走。”

    “更可气的是以前那一帮奴才,本来见到咱们都跟孙子似的,现在他妈的都把胸给挺起来装大爷。那帮孙子,连个人样都没有!”

    军官所说的那奴才,便是蒋士则了。自打蒋士则得到了田怀谏的信任,连着他原来的一帮旧友都跟着抖了起来,这些人行事也不知道收敛,一朝翻身就趾高气昂,这不禁让魏州城里的牙兵上下感到极度不满。一个个正在满腹怨恨的时候,一个军官带着酒意忽然抬起头来,说道:

    “弟兄们,我有一个提议,不知你们赞不赞成?”

    “什么?”

    “哥哥我昨日里听说书,说如果皇帝身边有奸臣,各地的大臣可以举兵清君侧,杀了那个混蛋。如今姓蒋的那个孙子骑到了咱们头上,蛊惑了留后,咱们是不是也可以来个······”

    说罢,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本来都醉醺醺的军官们都突然清醒了过来,一个军官道:

    “此事固然好,但是一来要个将军来做挑头的,二来咱们杀了这个姓蒋的,就等于得罪了留后,咱们要是杀了留后,只怕咱们自己也没有葬身之地了。无论如何得找个奢遮人物出来。”

    提议的那军官眯起眼睛道:

    “废话,咱们当然不能自己出头,那不是找死么?至于留后,咱们也不能杀,不过留后太小,担不起事情,咱们可以从田氏宗族中找一个德高望重的来做留后。”

    接着压低声音道:

    “过两天,都知兵马使田将军要来魏州公干,那时······”

    洛阳宫里,李诵正在批阅奏章,李绛急匆匆走进殿内,报告道:

    “启奏陛下,裴相公急报,魏州兵变!”

    第五卷长缨在手第一百零五章-皇帝的阴谋(上)

    当田怀谏和蒋士则在兴致高昂的情绪中开始一天的生活的时候,生活改变了。清晨,当节度使府的大门像往常一样“吱呀”一声打开时,和往常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

    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牙兵冲进了节度使府,直奔后宅,凛然的杀气甚至隔着几十步远都能感觉得到。得到兵变消息的田怀谏立刻听从蒋士则的建议,命令道:

    “关闭内门,让士兵们上墙守着。派人去召史宪诚和何进滔来平叛,给他们一个机会。”

    却全然没有想到为什么蒋士则是建议把这两个他们计划剥夺兵权的人找来平叛,而不是用他自己推荐的人。只可惜这个时候,愿意听他的士兵已经没有几个了。他派去守墙的士兵只在墙上看了一眼,就打开了内门。

    望着这些平日恭顺现在却无比狰狞凶狠的士兵,早上起来还满腹豪情的田怀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结结巴巴地责问道:

    “你,你们,要干什么?”

    至于蒋士则,早已扶着桌子,站立都不稳了。领头的军官恶狠狠地说道:

    “弟兄们今日来,是为了报答先相公的厚恩,为留后清除身边的奸佞小人!”

    田怀谏鼓起勇气,道:

    “本留后身边没有奸佞!”

    话未说完,士兵们就一阵鸹噪。田怀谏极力拼凑起来的一点勇气立刻消失地干干净净了。蒋士则则已经瘫坐在了地上。一个士兵走上前去,手握横刀,一刀砍下了蒋士则的头颅。蒋士则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喷出数丈鲜血,倒地身亡。田怀谏战战兢兢,扶着桌案,忽然一阵恶心上头,扶着桌案呕吐了起来。

    领头的军官道:

    “搜!”

    田怀谏正是不知道怕的年纪,呕吐完了还想再骂,但是横刀的寒光让他闭住了嘴巴,只是瞪大惊恐的双眼看着蒋士则推荐给他的那些人一个个被拉出来,推到堂前,砍下脑袋。田怀谏不知道自己已经吐了多少次,还想再吐,直到自己的母亲元氏夫人急匆匆地赶来,呵斥那帮牙兵们:

    “先相公尸骨未寒,你们如何就能作出这等事情来?拍着胸口想想,先相公每年每月要给你们多少用度,何曾寒碜了你们,只指望你们能够卫护我家,谁料养了一帮白眼狼!”

    元氏夫人骂得是梨花乱颤,若是董绍之类的读书人在,只怕忍不住要吟诗作赋了,但是士兵们虽然也惊叹元夫人的好看,却有不少人都把脑袋低下了。毕竟,这是自己的主母。

    元夫人见士兵们不言语,骂声继续:

    “可知道都知兵马使今日就要回到魏州,看你们如何收场!”

    她这是在借田兴的威望来恐吓参加兵变的士兵们。领头的军官施礼道:

    “夫人在上,若不是走投无路,属下们也不愿意如此。请夫人放心,小人们只是自保而已。至于都知兵马使大人,”

    那军官冷笑一声道:

    “小人们自然有办法应付!”

    将近中午的时候,田兴带着几名随从进入了魏州。魏州这些日子的形势他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却没有办法改变,只能埋怨田怀谏这个兔崽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自取灭亡了。

    田兴本是想趁着田季安之死好好辅佐引导田怀谏的,谁想到这个黄口小儿居然如此胆大。朝廷大军四面皆至,田兴想趁着到魏州述职的机会看看能不能左右一下田怀谏的意志。毕竟让自己发动取田怀谏而代之,叔公欺负侄孙,太不厚道了,篡位自立也不符合田兴的价值观。一路上田兴都在想用什么说辞才好说动这个权力没有限制的十一岁混球,全然没有注意到魏州的空气里有什么不同。

    魏州的空气里有一些紧张。

    空气里有兵甲的味道!

    刚到节度使府准备下马,停止了思考的田兴就发现了形势的不对。田兴立刻拨转马头,对侍卫们低喝到:

    “走!”

    却已经来不及了。数百名士兵从四面涌出,团团围住了田兴和他的亲兵们,惊得田兴的坐骑连连腿部,气得田兴腹中暗骂“劣马”。可谁让他装病不敢骑骏马来着?

    “参见都知兵马使大人!”

    一个嘹亮的声音喊道。

    “参见都知兵马使大人!”

    无数嘹亮的声音喊道。田兴的坐骑依然四蹄不定,田兴却似乎嗅到了一丝味道。

    “弟兄们这是怎么了?”

    田兴有气无力的回礼,问候道。

    刚刚首先发出的那个声音排出众人走到前面单膝跪下道:

    “回都知兵马使大人话,弟兄们素来爱戴大人,为着留后信用家奴蒋士则,迫害忠良,将董判官下狱,又要加害都知兵马使大人,所以忍不过,于今日早间奉留后命令,将蒋士则并齐同党十三人杀了!弟兄们特地迎候在此,好报与大人知晓。”

    田兴心里猛地一哆嗦,什么奉了留后命令,分明是兵变啊!难道田怀谏也被害了吗?田兴继续有气无力地问道:

    “留后既然着你们杀了奸人,自然是好事。你们不去谢留后,缠着老夫一个病人作甚?”

    那军官道:

    “回大人,留后自觉年幼,为奸人所蒙骗,自觉对不起大人、董大人还有各位将军,已经决意不做这留后,要把留后让给叔公您。将士们这是奉小留后之命在门前恭迎新留后!”

    “恭迎新留后!”

    士兵们齐声高呼道。田兴眼前一黑,道:

    “将士们,使不得啊!”

    说罢,翻身从马上摔落在地。

    第五卷长缨在手第一百零五章-皇帝的阴谋(下)

    “大人,大人!”

    无论身边的军官怎么呼喊,田兴只是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偶尔抬一抬眼皮。当将军能当到这个份上,真是让人太服气了。如果不是田兴素来威望很高,只怕士兵们的唾沫就要吐到他脸上,然后上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