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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萧爱那种眼神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疑惑。

    “路易,”她说:“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注重的是女孩子的内在,可是,你眼里看的,从来就不是我的灵魂。”

    “你在说什么?萧爱,我一直看着你啊!是你不肯接受我的凝视——”

    “如果你真的一直看着我,你应该知道,我依然只是那个毫不起眼、一无是处的萧爱。”

    “哦!”萧爱这声“哦”,极为浅谈、不以为然。

    侯路易神情有点尴尬狼狈,却仍厚着脸说道:

    “萧爱,请你别对我这么冷淡。我和如玉之间,真的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真的!我可以发誓,我一直是喜欢你的。你应该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你是我另一半的灵魂;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最看重的朋友,我想的只有你!”

    侯路易一边指天赌咒,一边偷窥萧爱的神色。萧爱的神情有些复杂,在他看来,复杂中又象是埋藏着一种模糊的追念。

    他继续柔声蛊惑说:

    “我一直不曾忘记过我们那一段美好的过去。我们一起工作、一起谈笑——记得吗?我总是喜欢撩着你长长的秀发,你总喜欢将头靠在我的肩膀。爱,我真的从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萧爱静极而笑,平静的脸看不出端倪。侯路易以迷人勾魂的嗓音,在她耳畔蛊语轻轻,她却是怎么听怎么像是假话,遥远又不真实。

    侯路易极力想以过去的感情感化萧爱,但是任凭他怎么说,萧爱仍然不肯对他融化热情;就连昔日那种对他崇拜无杂质的眼神,也变得疏离又遥远。

    “爱!”他耐不住气地亲呢地喊着萧爱。“难道你忘了你亲口对我说过的话?你亲口对我说你喜欢我,你——”

    “那都已经过去了。”萧爱轻描淡写而过。

    对于过去的记忆,不愿再提及的,最好能让它随风而去。高原的风吹,激昂如歌,可以吹乱山影、树影和人心头上的阴影。

    “都过去了?”侯路易不甘心的摇头。“爱,你怎么能说的这么残忍?我知道你只是在骗我,因为你心里还在怨我、怪我。”

    “我为什么要怨你,怪你?”萧爱认复正色地看着侯路易。“再说,那种事原就不能说谁对谁错。过去的已经过去,只是如此而已,你实在不必想得太复杂。”

    萧爱清澈的眼看得很明白,侯路易对她的蛊惑攻心,根本只是一种企图、一种征服的野心如欲望,而不是感情。她很明白,侯路易想掳获她,但也只是玩玩。侯路易对她的,用的是欲望,而不是真心。

    她极欲摆脱侯路易那令人心生疲惫的纠缠,但侯路易不肯放弃,一直以一种风度在蛊动她。

    萧爱断然转身,把侯路易抛在身后。迎向一名衣彩鲜艳的女子,高跟鞋急急踩来。高挑的身形,美丽的倩影,每根纤维、每粒细胞,都是上帝最精心的杰作。

    “如玉!”侯路易皱眉叫了一声。戴如玉就会在紧要的关头杀出来煞风景。

    戴如玉行色匆忙的对象是侯路易,她急着找他讨论一件大事。乍见萧爱,再看到她对她的表情认生,不由得就冷哼出声来。

    来到高原这几天,出乎她预料的,萧爱竟然一直没有刻意回避她,举止客气,但神情冷冷淡淡,直视她的眼神更是毫无昔日的畏缩自卑。

    她知道那已非从前的萧爱,心态上却还是不免残存一股不以为然。萧爱越是冷淡,她越是恨她的装腔作势。

    刚上侯路易明显对萧爱那种企图野心与强烈的征服欲望,使得戴如玉心头更恨。秋田托斯卡又视她如无物,眼里只有萧爱,一向被捧得高高在上的她,心里怎么能不百般滋味交缠,起恨撩妒!

    偏偏萧爱已不是从前的萧爱,戴如玉无法再因漠视伤害她的感情,而得到自尊虚荣心的满足,或那种高萧爱一等的优越感。

    “是你!”戴如玉极力昂高下巴,睥视萧爱,态度骄傲,充满优越。

    看着戴如玉如刺猬般神气的模样,萧爱反倒笑了。

    “是啊,是我,可真是不巧!”她说。

    “看来我妨碍到你们谈情说爱了!”戴如玉声音尖锐的说道。

    萧爱微笑不回答。戴如玉却看得更气了,尖酸的说:

    “你还是老样子,总是喜欢跟我比较、跟我抢。比不过、抢不过的时候,就以一副受害者的可怜姿态引人同情。”

    “如玉,别太过份。”萧爱第一次沉下脸来。

    “过份,我说的过份了吗?那一次你不是寻死觅活,装出一副可怜相?”

    “住口!”萧爱喝叫一声,自己不免也被自己的叫声吓一跳。她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如玉,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何必再提起,有什么意义呢?”

    “是没什么意义。”戴如玉说:“但我就是看不惯你那种阴沉、自怨自艾,可怜兮兮的窝囊样。”

    “你说够了没有?”萧爱平静地问。她知道戴如玉一向不看重她,没想到她竟然还这么轻视她。“如玉,当年,连周仲男的事我都认了,你究竟还想怎么样?”

    多年不曾再思及的名字,此刻探及,没想到她竟能如此心平气和。

    秋田托斯卡希望她“面对”,其实她早已无所谓面不面对的问题,心情早已都过去了。

    “那件事你也想怪在我头上?是你自己长得太丑!”戴如玉为人,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通常她总认为一切都是对方该得的奚落,谁叫他们自己那么差劲!

    “那么,你在建设公司惹的祸呢?又该怎么说?”萧爱说得更平静。

    当年萧爱进入大学不久,被拦在路边强行拉客入社的社团人员,半求半胁迫的加入“登山社”,因而认识高她三届,同社团的学长周仲男。

    萧爱虽然入社,但行踪飘忽、难以掌握,只是个挂名的幽灵社员。周仲男看不过去,在开学最近一次的登山活动,硬是找遍校园各角落,逮着了萧爱,将她一起拖到深山里头。

    就是那一次,萧爱初过那棵白花树,初遇秋田托斯卡。当社团社员目眩于山里的回落,她轻轻抚摸着白花树身,仰头凝视技桠,参天山风吹过,烙在她心头的,不只是说不出口的感动,还有眷恋与熟悉相思。

    那次登山活动后,她就如此那般与周仲男熟悉起来。慢慢地,也就开始交往。

    她原以为,周仲男和别人不太一样,尤其当那些不看好他们恋情的人,在背地里暗笑他作风粗线条,找女孩子也不懂得挑剔长相时,他会瞪眼过去,让她感激跑愿意为他放弃一切。但是后来在宫灯道与戴如玉相遇后,一切浪漫就转向了。

    每个男人都会为炫亮的戴如玉着迷,本来她以为周仲男是个例外,事情的发展,却注定她只有被抛弃的份。

    她连一滴泪也没掉,意懒情疲,心死大于哀痛。哭什么呢?她的泪腺并不发达。

    而戴如玉只是喜欢享受胜利者的优越感,与周仲男的交往,不出一个月就腰斩。

    后来毕业后,萧爱进入“新艺文化”,戴如玉则辗转换了多家公司。

    在前家建设公司担任总经理秘书时,戴如玉与有妇之夫的总经理扯上关系。总经理的老婆闹到公司,戴如玉嫌跟那种女人争吵没气质,也不稀罕总经理为她开许的与妻子离婚的承诺,递出辞呈,找上了萧爱。

    然后就那样,萧爱又受了一次伤害……

    “什么惹祸?你别乱说话,那件事本来就不是我的错!”戴如玉否认地瞪着眼。“我还倒媚的放弃秘书的工作!”

    萧爱笑笑不说话。这是戴如玉伤害别人后一贯的反应,总是只考虑到自己,相当自私。

    侯路易完全不知道过去发生的这段公案,对她们的对话感到疑云重重。不过戴如玉在建设公司发生的事情,他略有所闻,大略也猜出是怎么回事。

    他初见戴加玉时,简直视她为天人下凡,大为惊艳,为她倾倒。不过,权势地位改变了他对感情的观感。所谓爱情,不过是权势的附着物。女人看上的是男人的地位、才华与财富,有了这些,何愁惊艳全世的美女不能到手!除了眼前这一个……他将眼光调向萧爱。

    “路易,我有事跟你谈。”戴如玉心底冷笑。侯路易眼里燃烧的那种野心和企图,那种急欲征服萧爱情感的欲望,她那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什么事?”

    “到楼上再说吧!”戴如玉瞥了萧爱一眼。

    侯路易极不耐烦的随戴如玉上了楼,进入她的房间。

    “你带我到你房间究竟有什么事?”他不耐烦地问。

    戴如玉看清了廊上没有人,仔细把门锁好,才回身走到侯路易面前说:

    “秋田托斯卡不是人。”

    “你说什么?”侯路易眉头皱得老紧。

    “我说秋田托斯卡不是人类。”戴如玉郑重地、一字一字地说道。

    她把她先前听到的事,以及她对秋田托斯卡的怀疑和盘托出。

    “想想看,”她说:“那有人成天不吃东西,精神还能那么旺盛?”

    “那是你看走眼了!”侯路易不相信。“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你八成是神怪电影看得太多!”

    “信不信随你,但我不准你如此批评侮辱我。我还没那么无聊,胡乱杜撰些莫须有的事。”戴如玉高傲的抬起下巴,相当不可一世。

    侯路易看她那种神态,坚决的信心动摇了。戴如玉的确不同于一般女孩,不像一般女孩成天无事做些浪漫的怀想和白日梦,以为随时会从天空掉下来一个星星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