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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销魂殿 > 第43章
    师父的房间也是你能擅自进去的吗?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像是被蛊惑一般,慢慢抬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一室阳光。

    他的屋子与他这个人一样,干净清雅,没有任何奢华富丽的装饰。窗前放着一张书案,并纸墨笔砚,还有一只土陶的花瓶,里面插着几支鲜艳杏花。

    另一面是他的床,莲青色的被褥,没叠好,枕头也搭了半边出来,他俨然是个懒仙。

    床头放着藤箱,上面还支着一个衣架,上面挂着一件他常穿的外袍。

    胡砂放轻脚步,明明屋里没有人,整座山也没人,只有她一个,她却像做了坏事一样的心虚,生怕为人发觉心中那秘密似的。

    蹑手蹑脚走到书案旁,上面用铜纸镇压着一叠玉版纸,有他的墨迹。他的字迹与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一笔一划像是刻上去的,极为刚硬。

    胡砂移开纸镇,将那叠纸拿起来,一张一张慢慢抽看。纸上或是诗词,或是随笔作画,扑面而来一阵悠闲仙家的味道。

    直翻到下面,忽然里面掉出一沓粉色绸帕,落在地上,足有五六张。胡砂吓了一跳,赶紧捡起来将尘土拍掉。

    忽见那绸帕上有墨迹,忍不住展开细看,上面细细画着一个少女,明眸善睐,布衣乌发,正站在杏花树下,抬手要去摘上面开得最好的那支。

    胡砂只觉整个人被天雷劈中了似的,手腕悚然一抖,险些又把绸帕丢在地上。

    是她。

    五六张绸帕,每一张上面都是她的小像,或绾发,或静坐,或含笑凝视,笔致风流婉转,极为生动。

    最后一张帕子上画的却是她倚在树下酣睡,双颊嫣红,眉梢含春,嘴角噙笑。画下提了一行小字:酒不醉人人自醉。

    胡砂不敢再看下去,抖着双手勉强将纸张和绸帕放回原地,整个人像是被人狠狠抛向空中,神魂飞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喉咙里发出一个类似呻吟的叹息,她猛然惊醒似的,转身一把抱住衣架上挂着的那件衣服,像是要寻求某种力量与安慰。她还不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某个遥不可及的奢望,突然为她握在手中。

    师父,师父……她在心里念了几万遍,把脸深深埋在衣服里,仿佛他就这样抱着她。

    哪怕这一刻让她立即去死,她都不会有任何遗憾。

    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胡砂惊得一把丢了芳准的衣服,无地自容地回头,却见门上倚着一人,眉目如画,长发像火焰一样,正是凤仪。

    “小胡砂。”他笑吟吟地歪头看着她青红交错的脸,“背后偷偷做这种事可不好,否则像现在这样被我撞破了,你该多尴尬。”

    风流暗断肠

    胡砂脸色从白到红,从红到青,最后又变成了惨白惨白的。

    她一言不发,将水琉琴抱在怀中,袖子一甩,十八莺立即呼啸着朝他飞窜而去。

    凤仪大抵也想不到她说动手就动手,先愣了一下,跟着身影忽闪,化作一道红烟,十八莺从其中一穿而过,发现找不到可以围剿的对象,只得在屋顶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发出高昂的鸣声。

    胡砂正要抬手召回,忽觉肩上被人轻轻一按,凤仪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真是无情,打算把我杀掉灭口吗?”

    她心中一凛,屋顶的十八莺立即找到了凤仪,掉头朝下飞来,不防他突然伸手紧紧抱住她。十八莺要刺伤他,必然也会把她自己刺伤。

    凤仪把下巴放在她的肩窝上,眼睁睁地看着十八莺在两人身周犹豫不决地飞舞,最后被她咬牙硬是收回了袖子里,欢快的鸣声顿时停止,屋子里又陷入了寂静。

    “我早说过,不会把水琉琴给你的。”胡砂浑身僵硬,像石头一样被他抱着,冷冰冰地说着。

    凤仪笑着摇了摇头:“别转移话题,方才我看到的小胡砂可不是这样的。”

    胡砂欲要挣扎,却觉他双臂抱得极紧,越挣扎两人的身体越是拧在一起,感觉十分异样。她只得停住,心中一阵羞愤,一阵懊恼,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凤仪从后面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指尖在她唇边来回摩挲,半晌,低声道:“胡砂,你真的喜欢芳准?其实,我曾以为,你或许也会喜欢我,不是么?”

    她冷道:“我不想和你说话。”

    他于是也不再说话,手掌慢慢往下滑,顺着她的肩膀,眼看便要摸到水琉琴。

    胡砂道:“你就是把水琉琴抢走也没用,早告诉你了,它还没复原。”

    凤仪的手指跳过水琉琴,继续往下,按在她手上,分开她纤细的手指,与她五指交错。

    “胡砂,回答我。”

    她顿了一下:“我没必要回答你任何问题!”

    “胡砂。”他那种温柔又带着祈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想知道,对我很重要。”

    明明知道他是装的,从来都是他把她耍得团团转,从来也没听过他任何一句真心话,胡砂还是沉默了。

    “是的,我喜欢他。不,我爱他,全天下我只爱他,从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动心了。”

    胡砂用尽力气一把挣脱开来,回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而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误会了。”

    她说的十分决绝,好像那样就可以无视心底的一些些恐慌。她真的没有喜欢过他?哪怕是一丁点?那大约只有天知道了。

    “你一次一次来,其实就是为了水琉琴。而你之所以如今能让我对你无计可施,并不是你有什么手段折服了我。”

    她吸了一口气,又淡道:“而是因为我心中还顾念着曾经的情分,不忍心放下。倘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我,逼得我将那一点情分都忘了,那你就是把我杀了,也别想从我嘴里问到一个字。”

    凤仪静静看着她,像是不认识她,又或者是刚刚才认识。良久,他不由哧地一笑。

    “你太绝情了,胡砂。”他摇了摇头,像是回忆起什么一样,轻道:“你真让我惊讶。从你把水琉琴砸碎开始,我觉得自己一直看错了你。我本以为你是个笨蛋。”

    胡砂低声道:“你以为我是笨蛋,所以刻意对我好,在我离开清远的时候赶来诱惑我,好教我喜欢你,任你摆布?倘若我是笨蛋,你就是天底下最卑劣的人。可惜我不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所以你不是最卑劣的,只是自以为聪明的混账罢了。”

    话刚说完,她的胳膊就被他一把抓住,整个人似乎要被他提起来似的,骨头在他手中吱吱作响,像是马上要裂开一样的疼。

    胡砂疼得脸色发白,袖中的十八莺顿时开始呼啸,立时便要破布而出。凤仪一把将她抛开,冷冷看着她踉跄几步,扶住门站直身体。

    “胡砂,你惹怒我了。”他森然说道,“道歉。”

    胡砂按住剧痛无比的胳膊,毫不畏惧地瞪回去:“该道歉的是你!你早在五年前就将我惹怒了!”

    话未说完,只听耳旁有炽热的风刮过,紧跟着“砰”地一声巨响,茅屋的门为他硬生生用法术震碎,碎片飞了一地。凤仪在额角上揉了两下,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来:“我昨天说过,迟早会杀了你。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须得给你一个教训,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胡砂,给我道歉,否则马上碎的就是你胳膊。”

    他的表情是如此可怕,胡砂不由抖了一下,紧跟着却把心一横,大声道:“你把我整个人都震碎,我也不会道歉!”

    凤仪阴森森地瞪着她,半晌都不说话。最后反而慢慢露出个温柔笑容来,因为不合时宜,那笑容竟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他把胳膊一抱,索性靠坐在芳准的床上,倚在床头,淡道:“也罢,既然如此,我也不管你了。今日我本是好心来替你解围的,你既然如此不知好歹,便自食其果吧。”

    什么意思?她警戒地盯着他。

    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是水琉琴的养护人?”

    胡砂吃了一惊,急忙回头,却见半空浮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她在桃源山见过一次,彼时他一直跟在青灵真君身边没过来。当初与她说话,赶到石山旧殿的是另一个叫明文的道童,已被凤仪杀了。

    那他一定就是明武了。

    胡砂正要说话,忽觉他扬起手中的拂尘,朝自己当头打来。

    她心中不由大骇,本能地护住头脸,谁知那拂尘是柔软之物,在她面前虚晃一招,忽而往下,准准击中她腰腹之间,将她打得倒飞出去,摔在门外,半天也爬不起来。

    明武面无表情地用拂尘一勾,将摔在地上的水琉琴勾起。

    刚要放进袖中,那琴居然感觉到此番靠近的人不是胡砂,它虽然尚未完全修复,但也已有了四根弦,当下立即射出寒光。明武躲闪不及,一条胳膊霎时变得鲜血淋漓,也不知被刺了多少个窟窿。

    他实在拿捏不住,只得轻轻抛出,让琴落在胡砂身上。

    看他脸上的表情,大约是在纳闷尚未复原的水琉琴也有杀伤力,惹得凤仪连连发笑。

    明武将拂尘一收,回头冷冷看他一眼,森然道:“是你。你杀了明文,我本该立即取你狗命,奈何今日要事在身,暂且容你多活几日。你最好乖乖的别动,否则后果自负。”

    凤仪没说话,他抱着胳膊靠在床头,一付看好戏的表情,竟真的不打算起来了。

    明武脸色铁青地出门,一直走到胡砂身边,她被方才那一下打得极重,还躺着不能动,肋间剧痛无比,也不知断了多少根肋骨,手指稍稍动一下都觉得快要窒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