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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追了五年半,从小六追到高二,余维涛对她还是爱理不理,心情好给她白眼看,心情不好则给她脸色看。可他看似恼她,却又不是那么排斥,嫌弃的口气里带着暧昧的表情,拒绝得不彻底。李柔宽便乱没出息一把,屡追屡败,屡败屡追。

    而过了五年半,余家两兄弟长成一般高大有型、英俊有款,不过,气质性格却长得很不一样。老大余维波漫不经心的,嘴角好象永远带抹笑似,就是不笑,看起来也尽是笑意。他随和有礼貌,对主动追求他的女孩从不排斥,一视同仁,即使拒绝对方也会露一个抱歉的微笑。

    老二余维涛恰恰相反,难得露出好看的笑容给别人看,对包围在他身旁的女孩尽是不耐烦的表情。他冷淡不近人情,对主动追求他的女孩从来不理不睬,多半回给对方锁额皱眉的脸色,丝毫不掩饰他的不以为然。

    从一开始,两个人对李家父女的态度就南辕北辙。余大与老李小李友好,交情愈深;余二则处处敌视,虽然年岁大后,懂得收敛,但绝不会如余大般与他们父女俩水乳交融、和乐融融。

    像现在,余维涛一看见李柔宽走进门,便烦厌的皱眉说:“你怎么又来了?!”

    他们父女俩真是阴魂不散,一个跟一个,每天在他家进进出出,简直烦透人。老的前脚才刚踏进来,小子马上就跟来惹人厌烦。

    “我来看你啊。”要不然,她不来,他是绝不会自己移动双脚去找她的。

    “你们父女俩就真不懂“自尊”两个字怎么写吗?”一开始就没好口气,心情似乎挺差。

    “什么?”她有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表情裹了一脸糊。

    才说完,只见她老爸老李从厨房出来——正确的说,是跟在余建明屁股后走出来。

    “柔宽,你来了。”余建明亲切的打招呼,看到自家人一般。这些年在余维波跟着李金发喊李柔宽“小李”,余维涛用鼻子哼气叫她“喂”、“姓李的”的荒唐情况下,只有她坚持正经的喊李柔宽的“闺名”,不时还会将她拉到一旁,谆谆教诲外加苦口婆心,教导李柔宽收敛不文雅的举止及说话口气。至少,李柔宽现在不会喊“老爸”两个字了——至少,在她面前:说话也不再那么流气。

    “我来找阿涛。”她来余家跟走自家的厨房一样,一天总要跑个两三趟。“爸,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修水管,水管不通。”余建明一通电话,李金发马上就赶来了。

    “不好意思,老是麻烦你爸爸修理这个那个的。”有时甚至干脆留下来煮饭。

    “不必跟我客气。”李金发马上说道。

    余维涛哼一声,往外走出去,根本看不下去。

    “阿涛,你要去哪里?”李柔宽追过去。

    “不关你的事!”他甩开她,迳自出去。

    看样子他今天心情真的非常不好。可是,他的心情没有一天好过——几乎从他们命运性的认识开始,他就都挂着这样欠他一百万似的脸色。

    “阿涛这个孩子,愈大愈不像话。”余建明也莫可奈何。

    “阿涛其实很懂事的,你不必担心。”李金发得体的插嘴。

    李柔宽看她老爸一眼,似乎觉得稀奇。

    余建明看看时间说:“不好意思,阿金,我必须到公司去一趟,家里就麻烦你了……”

    “你尽管忙你的,其它的事交给我,快去吧!”

    “那就麻烦你了。许婶晚点会过来,刘太太则明天才会过来整理家务。”许婶是帮忙家事的。除却星期天,每天为他们准备晚餐,早午则因为余家三人上班上学的忙,随便就解决。不过,通常李金发会自告奋勇,反正他要替女儿准备饭食,不差多三份。刘太太则两天过来帮余家整理清洁家务一次,有时余建明忙,都是李金发在照料的。

    “那我先走了。晚上见,柔宽。”余建明挥个手,就匆匆出门。

    李金发“挂”在门口,直到她车子开远看不清了,还痴痴呆呆地看着,倒有两分失魂落魄的模样。未了,才叹口气,关上了门。

    李柔宽看在眼里,突然开窍起来,说:

    “老爸,你是不是喜欢阿姨?”奇怪她一直没发现。

    李金发瞄一眼女儿,又叹口气。

    “真的呀?!”知父莫若女,一口大气就摸得透透了。“既然喜欢阿姨,那就追啊!干嘛叹气?”

    拿什么追啊?李金发摇头走到厨房。他不知道余家原来那么有钱,还是在开饭店的。知道以后,他就不敢奢想太多了。

    看看他自己,没钱没才没本事,穿起西装只怕不称头,拿什么去追人家?

    他想想又摇头。

    “老爸!”这垂头丧气的模样,不像她那“天塌下来都有高个子顶着”的散漫乐观的老爸。“你振作点!干嘛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对自己有信心一点,看,咱们家附近那些太太哪个不是被你迷得死死的?”

    邻居那些太太小姐们,三不五时就借口要修水管马桶电灯的找上李金发;知道李金发家事也了得,有的干脆开起“烹饪俱乐部”,今天烤蛋糕明天包水饺,硬拉李金发轧一脚。可以说,在那些太太小姐之中,李金发人气旺得很。

    李金发苦笑一下。想想余建明天天在饭店见到的称头男人,他自己越发什么都不是,但尽管如此,只要余建明一通电话,他马上丢下一切奔过来,修理水管马桶等等,任凭差遣。

    “小李,”想想,父女俩半斤八两。“你每天净往这里跑,都不用做功课吗?”

    “要啊。可是,你知道的嘛!”只要余维涛稍微咳嗽一下,她全身的神经就亢跳起来。

    李金发看看女儿,百般同情。他又摇头叹口气说:“唉!我们父女俩真没出息。”

    “这怎么叫“没出息”?!这叫愈挫愈勇,奋发向上!”李柔宽大大不以为然,摆个战斗的架势。

    李金发被女儿惹笑出来,拍拍她。

    “对了,”脑袋稍微灵光了。“老陈前两天打电话给我,他这个月底会回来一趟。”

    老陈房子一借,就借他们住了五六年,也没回来看过一次。一年半前,他结束跑船的生涯,干脆在巴西落了户,李金发要将房子还给他,他也不急,连房租都不收,脸皮再厚的李金发也过意不去,还好“烂兄烂弟”一场,“不好意思”的情绪一下就过去。实在,凭他赚的那点钱,拿去填他们门前那条小水沟都不够。

    “陈叔要回来了?”这些年李柔宽与老陈在电话中“互相认识”了几次,还收过一堆他从南半球各处寄来的东西,算是熟的了。

    “嗯。到底你老爸我可要好好跟他喝一场。”

    “陈叔有打算回来定居下来吗?”

    “他没说。只说要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神秘兮兮的。”

    “什么惊喜?”

    李金发耸个肩,一副“天晓得”。

    他打算说服老陈留下来,安居落户。自然,他是得把房子还给他。这意谓着他必须搬离这里,与余建明分别……嗯,这个慢慢再想吧!

    “好了,”他赶女儿回去。“你快回去念点书吧,别一直杵在这里。”

    “我自己一个人哪念得来!阿波呢?”

    “不知道,我一直没看到他。”

    “他不在吗?”

    “大概吧。”余家大房子只有他们父女俩在。这家人想来倒挺放心将自己的家交给他们父女俩。

    “那臭小子一定是约会去了。”

    “我哪里臭了?”才说完,余维波就出现在厨房门口,看样子才从外头回来。

    “你去哪里了?”李柔宽白他一眼,很有点兴师问罪的味道。其实想来他一定被那些莺莺燕燕找出去,然后上演一场“告白”秀。

    “解决一点小事。”余维波只嘻笑一声,喊了声:“李叔。”对他们父女俩耽在自家厨房,而家里没个人在的情况一点都不惊讶。

    “回来了。小李才在念着你。”

    “哦,这么想我?”余维波眨眨眼,眨得两眼起波光。

    “当然想。我明天要考数学和英文。”

    “什么啊!原来是这个!”他做作地露个失望的表情。

    “不然你以为会是什么!”李柔宽又白他一眼,自然的上前揽住他手臂往外走,边说:“你啊,只有这个价值。”

    余维波只是笑,不回嘴。但不忘回头说:“李叔,我和小李上楼去做功课。”

    李金发摆个手,表示知道,一点都不担心血气方刚的两个少年男女会干出什么。小李的个性他知道。如果对方是余维涛,他可能得担心小李会偷袭他;但是余维波,即使他们那样勾肩搭背的,他也不担心,小李不会吃了他。

    他起身站起来,试开水龙头,然后弯身检查。

    行了。水管不再滴水了。

    往教师休息室的方向,一整排都是女生班教室,走廊上不时有一堆女生在那里叽叽喳喳。余维涛面无表情,眼睛看着前方笔直走过去,对一旁的偷偷指点及窃窃私语视若无睹。

    有些大胆的女生,出声叫他的名字,还跑到他面前,惹得他不禁皱眉。他最讨厌这种轻浮不知羞耻的女生,举止轻佻暧昧,一点都不端庄。而且脸皮厚,没气质,兼加没内涵,一个个都似那个李柔宽——

    他顿一下,不知觉地咬住下唇。每次想到李柔宽,他都有种快爆炸开来的感觉。为什么她的态度不能庄重一点?说话不能含蓄一些?行为不能内敛一些?每天和阿波勾勾搭搭、调情谈笑的,丝毫没有女孩该有的含蓄矜持,每每都教他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