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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这两三天,他工作好像很忙似,每次她打电话给他,他匆匆说两句便挂断,她又不好跑到他部门去找他,匆匆遇上时,他身旁总是跟着那个新来的女同事及其他同事。可好不容易办了手机,她迫不及待想告诉他,在他手机里留了话,也不知他收到没有。想到以后可以随时随地互传简讯或说话,忍不住心中一股甜丝丝的滋味,就跑来了。

    他这些天工作忙,事情多,她想帮他好好整理家务,再煮好宵夜等他回来。

    “立成?”她又喊一声,边走进去卧室。

    床上隐隐躺了个人,灯光暗,看不清,她走上前,边又喊着:“立——”

    身体冻住,眼睛发直瞪着床上躺着的人。

    方立成的房间,方立成的床,躺在床上的却是个女人。那女的穿件男衬衫,露出修长白嫩的双腿,一腿半弓着,浑圆的臀若隐若现地,底下竟似什么都没穿。那衬衫亦只是随便扣了两扣,露出大半白嫩肚腹及酥胸。神态慵懒疲累,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气味,隐约夹点汗水与香精混闷的味道。

    听见声响,那女的懒懒的略抬起头看了一眼。

    是她!江明珠僵硬住。

    奇怪的是她竟没有觉得太意外。这个叫什么菁的——哦,于菁菁——瞧,这种时刻,她脑子偏偏那么冷静,运作得特别有效率——她不知撞着几回,这时躺在方立成床上,似乎好像也十分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她转身匆匆出去。浴室那边咯地传出声响,方立成正由浴室出来,下身围着浴巾,头发湿漉,边擦头发边说:“菁菁,妳要不要洗——”

    蓦然住口,愕然看着站在那里的江明珠。

    “明……”太惊讶又意外,一脸错愕。

    于菁菁已由卧室出来,倚着走道的墙,望着厅中,身上仍穿着方立成的衬衫,赤着脚露出赤裸修长的腿。

    “你……你们……”江明珠哑了,想说什么,怎么就绷不出口。

    方立成看于菁菁一眼,又看看江明珠。

    江明珠脸色发白,嘴巴没出息的抽抖着。终于像小说连续剧演的那般捂住口转身匆匆跑出去。

    “明珠!”方立成也如戏剧演的一般追叫一声,不忘回头解释什么似说:“我去看看,一下就回来。”

    他追出去,在楼梯口截住江明珠,既从容又气急败坏般,急声说:“明珠,不是妳想的那样……妳别误会!”

    “不是那样,那是怎么样?”嘴巴还是抽抖着,连带声音也是微微抽抖着。

    可她真佩服她自己,这当口还能这么反应。她抬头,不防瞅见于菁菁竟也追站在门外,她不放心什么是吗?方立成回头,他们两人对看一眼,于菁菁转身走进去。江明珠觉得被打了一巴掌似,脸颊热辣辣。

    “明珠,不是妳想的那样。”方立成不慌不忙解释,声音稳了。“本来一大群同事都在的,他们过来讨论新案子的事,下个礼拜就要比稿了,我们打算重拍一个镜头,有点急。讨论了一下午,大家刚走,菁菁身体不舒服,我就让她在我房间休息一下。就这样而已。”

    “穿着你的衬衫?”没出息的不仅嘴巴抽,连手也抖了。

    “唔——”方立成一时语塞,很快说:“她穿的衣服躺着不舒服,我就借她我的衣服。”

    够了!够了!于菁菁那神态、那慵懒,分明是——她说不出口,空气间的气味都那么黏稠,她真蠢到底了才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再傻傻相信他说的!

    “随你说的吧。”够了,她不想再听了。

    转身跑下楼梯,几乎用跳的,几次险些摔倒。

    “明珠!”方立成追喊几声,并没有追上去。

    只是很无奈似、又无限麻烦般,吐出口气。

    第二章

    她承认,她像破布一样被甩掉。

    要承认这点,并且认清这点,虽然没有那么困难,但是非常的痛,而且下堪,每每都像把尖刀,在淌血的肉上狠狠刺上一刀,再用力剜搅。

    血肉便那么模糊不堪。

    更觉得自己像垃圾,废污、不值、低下。

    然后,开始怀疑。

    怀疑爱情,怀疑那所曾说过的一切、那所曾有的甜蜜,怀疑自己的一切,甚至怀疑自身的价值。

    还必须承诺,不得不承诺,自己的愚蠢。

    没有。

    她没有形销骨立、呼地抢天、米水不进;也没有痛哭流涕、哀说泣诉、寻发泄或求安慰。

    那都改变不了她像破布一样被甩掉的事实。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她更像破布!

    她仍然好好的吃,好好的睡,好好的工作,好好的做她该做的事。仍然有说有笑,日子一切照常。

    这地球从来没有以她为中心在旋转。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当然也不会以她为轴点而转。

    管她是哭是笑,它照常日升日落,与它何千。

    她仍然必须过她的日子,只是,那笑容背后,她想或许有一点憔悴。

    这世界每天都有人为爱情哭、因爱情痛、为爱情伤isuu書网、因爱情憔悴消瘦难过,不需要她去凑那个热闹。不是值不值的问题,而是,怎么痛、怎么伤,都改变不了那她像破布一样被甩掉的事实。

    对的。她像破布一样被甩掉的事实。

    dump。英文里他们是这么说的。

    真传神。像倒垃圾一样,被倒掉。

    是的。她承认。

    在那刻,她觉得自己就跟垃圾一样。

    满是谎言、欺骗跟背叛的爱情里,她就跟垃圾一样,被倒掉。

    爱情或许需要一点虎视眈眈,看顾好那战利品,否则,一不留神,有人插进来分享,就只能等着自己像破布一样被甩掉、像垃圾一样被倾倒掉。

    她想,她是有一点不留神——不,是太不留神。

    所以,一切,都是活该。

    没有人知道她像破布一样被甩掉——没有人知道,是因为她没有交情亲近到、好到可以哭诉这种事、说这种哀怨的朋友。姚莉不算,维维也不算,她们只是她工作上的同事,没这交情,当然更没那义务听她的哀怨与不幸。所以,没有人会看她笑话,但也没有人会来安慰。

    这算是幸或不幸?

    更糟的是,每天、每天——即使没有每天,也是常常,周一到周五,除去周末、例假日,朝九晚六——她还得看他们卿卿我我——喝喝茶、吃吃午饭、散散步的,那样甜甜蜜蜜。

    她并不想看的,或去“跟踪”、“监视”他行踪。她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想知道。不听不看不见不闻。

    但上天偏就故意,跟她开那样恶意的玩笑。越不想见,越偏偏是不巧就撞见。

    真讽刺。同在一家公司,之前怎么想遇撞一下说个话,怎么匆匆,怎么遇不到;不想不见了,偏偏转角倒个水就撞见,出去吃个午饭也要偶然又碰一下。

    所谓的“莫非定律”,原来其实只是寻倒楣人的开心。

    那种“眼睁睁”,真的是不好受。让她觉得比垃圾更垃圾。

    当然,没有人会为她打抱不平,也没有人会替她义愤填膺。她们反而都会用手肘碰碰她的手肘,暧昧地对她挤挤眼,朝某个方向抬抬下巴,招她去注意。

    “欸,明珠,妳看!”

    看什么?看他们俩——他跟她,方立成与于菁菁,或并肩、或一前一后,在过道、在电梯前、在公司外马路边;午休时间或下班时刻,那样走过。

    维维跟姚莉是不知道她的事的——就是,她跟方立成曾经“存在”的事。因为她们这样的“提醒”,招她去注意,强迫她一次次去意识自己跟垃圾一样的事实。

    方立成跟于菁菁这样不避讳,两相对照,想起来,方立成跟她,是那样的“偷偷摸摸”。因为同在一家公司,因为办公室恋情的不被看好,因为他说不希望闲言闲语影响工作,因为他觉得两个人之间的事不必供办公室众同事当茶余饭后的资料,因为——太多因为,越想越不堪,她怎么真的就像块破布那样,怎么真的就那么垃圾——

    他说,他跟于菁菁只是同事。同事。他还刻意强调那个字眼。方立成真当她是白痴,或智商不足——谁人同事会时不时一起吃午饭喝茶喝咖啡同出同入的?还一起买菜、一起散步、一起在她的公寓煮饭烤面包的?甚至“同事”到他的床上去了?

    这些,方立成都跟她一起做过。当时,她只觉得居家似的甜蜜,心里甜滋滋。

    所以,方立成这么说、这么告诉她,想证明他跟于菁菁“没什么”——那都是因为她误会了。而于菁菁过意不去,觉得她害他们两人生误会,他一人生活,她怕他生活不便,所以邀请他去她住处吃饭,他不好意思不答应,又不好意思让于菁菁一个人忙碌,所以帮忙买菜煮饭……

    一则则手机留言、手机简讯和电子邮件里,方立成不厌其烦一遍遍这么说。说他爱她,她误会他了。他想“证明”他跟于菁菁“没什么”,却不想“弄巧成拙”,泄露更多——她毕竟不是那么白痴,多少还知道,没有人同事是那么做的。

    到现在,他还想骗她!一边说他爱她、说她误会了、说他跟于菁菁之间没什么;一边却又跟于菁菁一起出出入入、一起吃饭喝茶喝咖啡。

    他打电话给她、传简讯给她、寄电子邮件给她。

    她每每心软,就要相信了,每每再看到那一幕又一幕,一次次明白自己垃圾又垃圾。

    “欸欸,明珠,快看,他们俩又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