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忽然又多出更大一段时间。她站在路口,一时不知要做什么,微风吹过,半长的发波动一下。

    “明珠?江——明珠……”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声音迟疑不确定。

    江明珠回头。立刻认出对方。

    “姚莉!”说巧——又不算巧,这城市就这么大,总是会遇上的。

    “哇,妳瘦了好多。”姚莉走近,一脸惊讶又不相信。“变了个人似的,我差点认不出来。”

    姚莉还是没变——还是那丰润的身形。江明珠微微笑了笑,这话不好应答。

    “瘦了多少?二十公斤有吧?”

    “没那么多,十多公斤吧。”她不算高挑,一百六十多的身高,现在维持在四十三、四公斤上下,身体的确觉得轻盈很多。

    所以她现在固定到健身韵律中心也不是为了减肥,只是觉得运动能给她一种力量——或者说,产生一种坚持。rou体得到救赎了,精神也就能够变得坚定。心情低落时,运动、流汗,也是一种发泄。

    “妳怎么瘦下来的?”姚莉还是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总不能说是像垃圾一样被甩了之后,暴饮暴食,吃了吐,吐了吃,吃了又吐,把胃搞坏之后消瘦的吧?

    “少吃,多运动。”回了一个再标准又确切不过的答案。

    “废话。”姚莉瞪个眼。其实谁又不知道这“必瘦”的方法呢?只是多数人总是坚持不住,总想要捷径。

    不给个“答案”,姚莉似是不会满足。江明珠只好说:

    “好吧,我老实说,我大病了一场,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病好后,体重就下来了。”

    这提供了一个“实在”“可能”的理由,不像“少吃”、“多运动”那样“虚渺”,虽然那实在是减肥瘦身的不二法则。

    “生病了?”姚莉想起什么似。“对哦,妳一声不响就辞职,我还以为妳怎么了。不过,妳也真不够意思,这么久都不联络——对了,维维也辞职了,到澳洲去了。”

    “去念书吗?”

    “不,结婚。相亲结婚。”姚莉的语气有一点不屑,又似悻悻,也不知是羡慕抑或嫉妒或不以为然。

    “就剩我一个,在公司上不上下不下的,今天礼拜六要加班——真不是人干的!”

    “加班?妳现在在工作?”江明珠楞一下。

    “对啊。”姚莉比比身后的大楼。“我们在这拍某个案子的目,派我来打杂。对了,方立成也在。他现在升官了,当上副总监。”

    曾经熟悉的名字不防冒出来,江明珠的心悸跳一下。说完全没感觉,那太自欺欺人,但已经不再那么痛了。即使如此,她还是很不愿听到这个名字,或听到关于他的任何事。

    “姚莉,”她匆匆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妳电话没变吧?我会打电话给妳,改天出来聚聚,一起喝茶。”

    急着想离开,可迟了一些,方立成从大楼走出来。乍看到她,方立成明显楞了一下。但他很快回复,定神说:“明珠,好久不见。”江明珠变了许多,有一剎他几乎认不出来。

    “变了很多,对吧?我刚刚也差点认不出来。”看他那一楞,姚莉自以为是笑起来。

    “呃,嗯,对啊,她变了许多。”换了一个人似。女人的胖与瘦差别太明显,丰润与苗条落差亦明显。

    “好久不见。”江明珠不得不回话了,客套点个头。

    方立成穿着休闲衫、合身的休闲裤,神采奕奕,举手投足流露种自信,比起以前,更加从容自信三分。

    看来,他是越加顺利得意。本来也是,尽管伤心的人一厢情愿的希望负心的对方得到报应,并不表示对方就会过得不好。那终究毕竟只是被负的这方,一厢情愿的希望罢了。

    江明珠心头紧了一下。勉强笑说:“恭喜,听姚莉说,你升官了。”

    “谢谢,妳呢?现在在哪工作?”方立成笑了,镇静又从容。事情过去就无波了吧?江明珠乍然明白,对他来说,她不过也就是“抛弃式”的存在。像路边面摊用的抛弃式卫生木筷。

    她笑一下,带过去,没回答。看看时间,说:“啊,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必须走了。”又笑一下。“姚莉,改天再联络了。”再不走,她或许再笑不出来。

    她没再回头,敏感地可以感到身后注视的目光。她不想去想那会是姚莉或方立成,与她再无关。

    过马路时,乍不防见于菁菁从对面走来,与她擦身而过。于菁菁没认出她,江明珠脚步也没停。只见于菁菁迫不及待,在半路上举手挥起来,朝着她身后跑过去,边喊着方立成的名字。

    瞧,人家仍是过得好好的。爱情这东西,哪有什么报不报应,对方不会因为她一厢情愿的怨怼不甘,而不快乐或不顺遂,仍然甜蜜蜜,自过他们的天长地久。

    爱情的真相不过是那样。残忍、没有正义——

    可在爱情里追求正义——唉!人心、人的情感,怎么去制式像切割蛋糕一样的切割一块一块,等量又等份大小?

    就算是那样,最后免不了还是会发馊——

    爱情哪……

    江明珠心一颤。很久没痛过的心,又发痛起来。

    第五章

    梳洗罢,对着妆台,镜子中的脸不算太苍白,镜中的眼眸糊糊的,看似有些朦胧,深棕色的眼珠,仿佛覆盖一层哀伤,雾蒙蒙的,忧郁了一些……

    忧郁?

    她挨近镜子,扯开嘴笑一下,那雾蒙蒙的朦胧感消退一些,眸子清楚起来。她不喜欢那等引人误解的忧郁感,也不喜欢强颜欢笑——算了,管别人误不误解,她无法控制别人怎么想。

    她拍拍脸颊,也不笑了。笑应该是由衷的是吧?没感觉想笑,就别装笑脸了,像个白痴。

    假日下午,让人觉得有点懒。干脆去睡个午觉算了。脱掉衣服,电话却蓦然响起来。

    “明珠。”低低的嗓音侵入耳里。她已经熟了的何纪川的低沉声音。

    这片刻,她的心平缓地一点都不感悸跳。

    认识何纪川两个多月——嗯,快三个月了。有开心有甜蜜有愉快的时候。但最近……

    她喜欢何纪川吗?

    毫无疑问的,他是个好看的男人。既有青春男子的活力,更有成熟男人的从容;有能力又有本事,更且温柔有耐性。感觉多理想的一个男人。

    所谓条件。

    他是个好条件的男人。

    可他为什么看上她?对她有意?他说他以前见过她几次,他们同公寓——为的那少年似浪漫,对所谓偶然有着宿命般耽溺的情怀?

    或许,他喜欢她的,只是那一份“偶然”造成的美感。

    那么,她呢?

    “明珠,晚上我姑丈的表姊、表姊夫和婷婷也会去,妳不介意吧?”何纪川如同播报新闻似,却少了一点抑扬顿挫。

    那次约会取消后,他们又碰了一次面,何纪川告诉她,他大姑想见她,请她吃饭。然后,约好了今天晚上在某饭店。然后,何纪川又打电话告诉她,他小姑、小姑丈也会出席,然后,现在,大姑丈的表姊、表姊夫、表外甥女也会加入。

    “不会,没关系。”她并不在意。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她来说并没差别,也无所谓,没什么关系。

    啊——没关系!这是最近她说得最频繁的字眼吧。

    “那么,晚一点我过去接妳。”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过去。”

    她这么说,何纪川竟笑起来。“那好像有点奇怪吧?还是我过去接妳。”这种会面是有“学问”的。她想都不想,他不禁莞尔。

    本来是不想让何纪川太麻烦,他一笑,江明珠想想,也许还是两个人一起出现比较妥当吧。

    “她,我等你。”

    其实,她并不喜欢“等待”的。

    但一开始,认识方立成之初,对于“等待”,她也曾那么感觉甜蜜过,无怨无悔。只如今,她忽然感觉,“等待”这回事,太消磨。

    只不过,“等待”似乎是爱情中的共性。等心上的人;等一个甜蜜的约会;等一次倾心的相遇;等一回令人期待心折的两情相悦。

    等,又等,再等。一直地那样等待。

    消磨人的时间,消磨人的精力,消磨人的感情。

    江明珠看看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何纪川接她到饭店大概花半个小时的话,冲个澡加准备一个小时应该够了,那么,她还有一个小时可以睡觉。

    睡不着的话,躺在床上也好,感觉实在太懒。

    对于晚上的聚会,她并没有太期待,奇怪的,也并不那么紧张。何纪川大姑之所以请她吃饭,一大家子作陪,无非是想审视,或者说了解好了,侄子正在交往的人罢了——也就是她了。

    她无法不想象某种情景:一个大圆桌,桌上一个大铁笼,一大帮人围着圆桌,对着关在铁笼内的珍禽异兽好奇地指指点点。

    模模糊糊地睡过去。醒来后发现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江明珠也不急。然后想,自己这样不着急,对这聚会似乎显得不够注重,就给它着急紧急了一下。匆匆冲过澡,再上妆换衣服,花了半个小时便准备好。

    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轻抹淡扫,再简单不过。

    嗯……会不会太简单,不够隆重,显得不够重视?

    何纪川准时过来接她。她没让他上去,省得他麻烦,自己直接到楼下。

    何纪川站在车边,看见她出来,自然浮起笑。

    江明珠走过去,脸上也带着微笑。还没开口,猛不防,有个女孩突然从何纪川身后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