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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老太太也病了?”

    “可不是,你病这几天,府里变化可大了。”袭人把贾赦死了,贾环袭了爵位,贾母、贾政和王夫人都病了,一件一件讲给贾五听。

    “二爷,那世袭本来应该是你的,老爷怎么非要给了环三爷,真是猪油蒙了心!”

    麝月正好走进来,愤愤不平地说。

    贾五对那个世袭倒不在意,他只想协助十四阿哥把变法搞成功,然后带着林妹妹回二十一世纪。但是那环儿气量狭窄,心术不正,怕以后贾府的日子好过不了啦。他叹了一口气说:“麝月,你陪我去外面过过风,这里好气闷。”

    麝月扶着贾五穿好衣服,又裹好大氅,两人走出门外。袭人追了上来叮嘱道:“溜达几步就赶快回来,别累着了!”

    下午的冬日暖暖的,晒得人懒洋洋的。

    “二爷,去林妹妹那里吧?”麝月说。

    贾五点点头,摇摇晃晃地向潇湘馆走去,麝月搀着他的胳膊。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墙外一阵鼓乐声。他奇怪地问:“什么人在这里吹吹打打的?像娶媳妇似的。”

    “哼!”麝月撇撇嘴说,“还不是环儿,摆那个臭排场!”

    贾五一指假山上的凉亭,说:“我们上去看看。”

    二人上了凉亭,只见墙外,一队仆从吹吹打打,前呼后拥,贾环骑着高头大马,神气活现地走在中间。

    贾五忍不住笑了,说道:“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正经了?”

    “呸!正经个屁!”麝月啐了一口说,“他一肚子坏水,原来和他吵过嘴的姐妹们都倒了霉。他还想娶宝姑娘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哦?他想娶宝姐姐?”贾五奇怪地问。

    麝月刚要说什么,只见墙外的胡同里忽然窜出一队小乞丐,往贾环队伍边上一站,就开始唱:

    贾环贾环多威武,放个响屁如擂鼓,一屁崩倒了太行山,一屁崩开了保定府,三千人马来看屁,一屁崩走了二千五,还剩五百没崩跑,全是你们家的二大嫂。

    贾五和麝月听了,笑得前仰后合。贾环的随从们忍不住也都露出了微笑。贾环大怒,骂道:“肯定是王熙凤那个贱女人雇来的小叫化子,打!给我狠狠地打!”

    仆人们吆喝着冲了过去,小孩子们一哄而散。

    贾环气鼓鼓地进了家门,只见赵姨娘和邢夫人、乌思道正在堂上说话。他急忙走上前去,给邢夫人施了个礼,说:“大伯娘,宝姐姐那件事儿……”

    “唉,”邢夫人叹了一口气说,“孩子,你们俩的命不合呀!”说着把写着两个八字的红纸递给了贾环。

    “会不会是她们不愿意呢?”赵姨娘怀疑地问,“欺负咱们娘们不懂算命,编了套说法来骗咱们?”

    “不会,确实是命不合。”乌思道摇头晃脑地说,“这排八字,我也算是个行家了。环儿是土命,宝钗是木命,木克土。这门亲事做不得。”

    贾环仔细看着宝钗的八字,是卯时生人,木命。他不禁怀疑起来,自己好像听薛蟠讲过宝钗是酉时生的,金命,所以才戴个金项圈。肯定是她不愿意,才换了个时辰来搪塞自己。想到这里,他心中大怒,不肯嫁给我?以后非让你嫁个丑老头子不可。可是他脸上却做出毫不在乎的样子说道:“那就算了吧,人不能与命争不是?”

    乌思道笑着说:“就是么,大丈夫何患无妻?对了,那弘历贝勒托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贾环听了,忙向邢夫人笑道:“大伯娘,这事您可得帮忙。”说着把弘历想娶黛玉的事情说了一遍。

    自从贾赦死了以后,邢夫人一直在盘算怎样能攀上个硬靠山。现在一听有机会讨好弘历,乐得不得了,连声说:“没问题,没问题,她父母不在了,老太太又病得厉害,眼下有这么好的姻缘,我这当大舅母的一定要给她做主,才能对得起我那死去的小姑子。我早就说黛玉那孩子有福相,看,这回要嫁到王府去了不是!”

    麝月搀着贾五,进了潇湘馆的院门,正碰见雪雁拿着个药吊子往外走。雪雁一见他俩,忙过来扶住贾五,说:“哎呀,二爷,怎么病还没好利索就出来了。”接着又高声叫道:“姑娘,紫鹃姐姐,宝二爷来啦!”

    黛玉一听,急忙扔下手里的诗稿迎了出来,见到贾五那摇摇摆摆的样子,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嘴里不住地埋怨道:“看你,病还没大好,就到处乱跑,天气这么冷。”

    贾五进了屋子,笑嘻嘻地说:“没有乱跑啊,就是来看看妹妹。”

    紫鹃笑着端着个炭盆走过来,说:“二爷啊,你总算好了,可把我们姑娘给急坏了。”

    黛玉瞪了紫鹃一眼说:“就是你多嘴!还不快去倒茶!”

    紫鹃向着贾五做了个鬼脸,出去倒茶。

    贾五对麝月说:“我在林姑娘这儿坐会儿,你先回去吧。”

    今天是发月钱的日子,麝月早就担心,不知道赵姨娘当家以后,会不会减自己的月钱。听贾五这么一讲,嘴里说道:“那我一会儿来接你。”说完就匆匆地走了。

    贾五呆呆地看着黛玉,心疼地说:“妹妹,你瘦了。”

    黛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看你自己,病得那个样子,还惦记着别人。”

    贾五笑着说:“没有惦记别人啊,只是惦记着妹妹。”

    黛玉脸一红说:“那我谢谢你惦记了。”

    紫鹃端着茶走进来,“扑哧”一笑,说:“看你们两个,真是相敬如宾了。”

    黛玉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连忙说:“死丫头,你乱说什么!”

    这时,只听得雪雁在门外大声说:“大太太好,请里面坐。”

    贾五平时最烦和邢夫人打交道,就站起身来说:“妹妹,我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黛玉点点头。贾五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邢夫人满面春风地走进来,黛玉忙起身请安,邢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说道:“嗯,好丫头,越长越漂亮了。”

    黛玉不好意思地挣脱了手,说:“大舅母请坐!”说着从紫鹃手里拿过茶壶,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邢夫人。

    邢夫人接过茶杯,四周打量着,说:“哎呀,这帘子也旧了,屏风也快掉漆了,都是凤丫头当家,就知道自己捞钱,可委屈园子里的姐妹们了。现在我和环儿他娘来管这个家了,你要是缺什么,就尽管跟我说好了。”

    黛玉笑了笑说:“多谢舅母费心,我这里其实也挺好的了。”

    邢夫人从怀里掏出一叠子银票,说:“听说前些时候晴雯死了,你当了自己的首饰,托人把她的棺木送回苏州,真是有情有义的主子。可是晴雯是咱们贾府的奴才,应该由公家出这份钱才是。这里是一千两的银票,你赶快把那首饰赎回来吧。”

    “晴雯?”黛玉这才想起来,是自己当了首饰,把化身为晴雯的五儿的棺材送回了苏州,她叹了一口气说:“谢谢舅母,其实那首饰我也是用不着的。”

    邢夫人强行把那叠银票子塞在黛玉手里,说道:“当年你娘没有出嫁的时候,我们两个是最好的,现在她走了,我不疼你,还有谁疼你呢?”说着就拿出手帕擦眼泪。

    黛玉陪着邢夫人掉了一阵子眼泪。邢夫人又抓起她的手,说道:“你娘死了以后,我经常和你死去的大舅说,一定要给你寻一个好人家。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给你留心着,现在总算好啦,雍王府的弘历贝勒托人来提亲了。”

    “提亲?弘历?”黛玉心里一惊,脸色马上变了。

    “我知道你是个心气极高的孩子,”邢夫人接着说,“金子还得金子配么,那弘历贝勒,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要财有财,要势有势,你这嫁过去,就一辈子不用愁了。”她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听说皇上也特别喜欢弘历,说不定以后你还能有皇后的分呢。”

    黛玉低着头,一声不吭。

    邢夫人笑着说:“呵呵,害羞了不是?咱们大家闺秀就是这样么。你别发愁,嫁妆的事都有我呢,一定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说罢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黛玉又羞又气,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紫鹃走过来扶住她,问道:“姑娘,你愿意不愿意嫁进雍王府啊?”

    黛玉擦了一把眼泪答道:“你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的心么?我死也不去雍王府!”

    紫鹃笑着说:“有你这句话就好说。那我赶快把宝二爷请回来吧?”

    黛玉含着羞,微微点了点头。

    贾五从潇湘馆出来,没走几步,就觉得心跳气喘,这场感冒,居然把自己弄得这么虚弱了。他摇了摇头,在竹林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头皮一跳一跳地疼,贾五闭上眼睛:红楼梦,红楼梦,一切都像是个梦。屈指一算,自己在大观园里已经混了将近一年了,还有个机会要提前两百年试行变法,使中国远远走在日本前面,实行资本主义化。那么以后的鸦片战争,甲午海战,八国联军进北京,日本侵华,就统统都不会发生,中国人民也就能免去了许多灾难。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热血沸腾。可是,历史难道真的能改变么?自己也姓贾,没准就是这个贾府的后裔。如果改变了历史,别搞不好自己的父母那一支系出了什么变化,凑不到一起去,那么自己会不会也就消失掉了?

    虽然像是个梦,可是自己对林妹妹的感情却是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想到这里,贾五开始害怕起来,怕这真的是个梦,自己一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能一辈子为林妹妹害相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