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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身形纤柔袅娜。淡蓝长裙拖曳至地,钩着漂亮华丽的黑金花边,高雅中透着几分贵气。别致的镂空丝缎头巾恰恰遮盖了她的耳朵,只出后背处亮如银瀑的浓密长发。一张宜喜宜嗔地清美脸庞。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墨色深眸。第一眼就给人大方鲜活之美,再看时偏又透出一股柔媚婉转的气质。叫人再也挪不开目光。

    那女子的样貌是一等一的漂亮精致,但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似乎与生俱来的高雅与自然的气质,任凭其他男女百般学习也模仿不来。此女一出,吵闹的参赛者们顿时哑口无言,不少人俱升起自惭形秽之心,后台内一片寂静。

    “大家凭本事比赛,在这里吵嚷算什么?”她眨眨眼,脸上带着笑,目光扫过人群,软糯娇美的声音足以迷倒所有人。

    有她这一句,先前还斗得红眼鸡似地男女再也无法做口舌之争,灰溜溜散去自做准备。原本冷眼旁观的“比凌”等人看得分明,娜娜公主叹道:“这女子看起来是个劲敌啊。”

    “她真的漂亮极了,声音也非常好听。”比赛的正主却有些神情呆呆地,由衷赞叹起对手地美貌来。

    叉子有点奇怪的望了同伴一眼,瓮声瓮气道:“这人身影有点眼熟,很像那次闯入永恒房里地人。”

    “喔,莫非她就是永恒阁下说的那个族人?”娜娜公主悄悄瞥了“比凌”一眼,低头轻声道,“为什么她会来参加复赛呢?”

    “哼,肯定是永恒不忿我抢了他的风头!”银发少年鼓起嘴,愤愤道,“那家伙每次都喜欢和我作对!他也不想想,现在这样的局面又不是我愿意的!”

    娜娜公主嫣然一笑:“永恒阁下最近心情不好,胡闹一下也属正常吧。”

    “比凌”没有答话,叉子却敏感的察觉到黑发美人言下之意。她倒是十分维护比凌,一下子就将事件定性为精灵的过错了。不过看起来“比凌”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好意,叉子嘴角扯开一个懒洋洋的笑,心想这家伙有时候也很迟钝啊!

    三个人在后台说着悄悄话,水阁前台的表演已是一个接着一个。赛菲尔静静欣赏着,只觉那些参赛者样貌好看,声音悦耳,词曲上佳,感情却是空洞无比,听来听去便无趣起来。恰好包厢里的苏迪也在百无聊赖的望来望去,一眼对上东张西望、满脸不耐的赛菲尔,两个人不由得相视一笑——都是苦笑。

    恰在此时,一声悠长的笛声被清风缓缓吹送入耳,曲中充满无尽悲戚沧桑之意。赛菲尔不禁一愣,转头望去,台上已换了新人。

    一个眉清目秀、纤柔清瘦的少年正擎着一支棕黑色的短笛,轻轻吹奏着。月色下、风声中,水阁内外只剩下那优美却悲怆的笛声。那耳语一般轻柔舒缓的笛声,传达着一种天地幽幽、怅然涕下的意境,饱含着伤悲、倾述着深情,仿佛在讲述人世间最美好却最无奈的一出爱情悲剧。比生死相许还要打动人心的伤痛,随着笛声流淌在水阁内外,所有人都屏息静气,被这曲子深深吸引。随着乐曲的次第深入,那种悲伤与怅然直达心脾,叫人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仿佛听了这阵笛音、这首曲子,才会明白什么叫作心碎的感觉。所有人的面上都现出一种如痴如的神情,明明觉得被笛声唤醒了心底沉多年的美梦,偏又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

    更神奇的是,随着笛声的飘远,山间鸟雀齐歌,虫兽同拍,哀伤的叫鸣应和着笛声,更增添几分悲伤估之意。湖水碧波之上,一列列水鹤鹭鹚聚拢而来,慢慢划动翅膀、转动脖颈,在空中旋出一道道优美却含义不明的弧线。众人静静看着,一点儿不觉好笑,只觉一股深深的凄清哀凉之意,从水鸟的舞蹈中传递到人们的心中。渐渐的,眼泪在面上流淌得更多,似乎所有人都痛哭着,沉浸在笛声中无法自拔。

    然而赛菲尔却完全没有沉浸在凄美笛声和奇异景象之中的心情。她认出了那清秀温润的吹笛少年,正是前两日打晕杰尼克后消失的爱猪少年。她察觉到那笛音的不同寻常,似乎有魔力一般吸引了所有人,也打动了所有人的心,就像是某种拥有魅惑作用的异术一样。而让她更为心焦的是,从“比凌”那方传来一阵令她万分不安的情感波动。她的灵宠似乎受到这笛声的影响远比其他人更大,此刻它的情绪正处于一种即将崩溃的极度悲伤、痛苦、沮丧与绝望之中。若不是她用血契苦苦压制,怕是“比凌”马上就要现出原形,在地上打起滚来。

    而就在同一时刻,山腰的另一边,一处凸起的山石之巅,一头浑身银蓝毛发的巨狼正痛苦的在地上翻滚不休。圆月之下,它的左耳尖挂着一只奇异的菱形耳坠,正在清冷的月光下耀出淡绿的光芒。

    第七十四节魔笛对七弦琴

    豆大的汗珠沿着“比凌”惨白如纸的脸庞滚落,和着两行清冷的泪,滴落尘埃。它低低呻吟一声,抬起无神的双眼,在心底急切呼唤着自己的主人。

    轮回变形兽是能继承前代记忆和知识的智慧灵兽。那凄清美妙的笛音所带给它的,是如同地狱低语般的魔力咒语。它的数十代前辈们在漫长的逖伦历史上所目睹过的、经历过的,那些最悲惨最苦痛最无助的场景,似乎瞬间在它脑海中被唤醒。战火中的哀哭和嘶嚎、灾难里的悲恸与绝望、厮杀下的凄厉同残酷、乱世间的尸横遍野、漫山白骨,声声哀鸣、句句血泪,潮水般涌上心头。

    它的整颗心死死揪作一团。虽然它还无法理解前代们经历过的那些历史,但千千万万年间积累的负面情绪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让它已然不堪重负。若不是因为血契的压制,它此时已经恢复原型、痛嚎出声、状若疯癫了。

    正在极度痛苦中彷徨,一双手轻轻抚上它的脑后。“比凌”心头一松,知道主人赶到了,此刻就在它的身后。温柔的手顺势下滑,在后颈处稍一用力,“比凌”只觉心中的痛苦悲哀突然远去,意识就此沉入无边的黑暗。

    “扑”的一声,“比凌”仰面倒下,被赛菲尔轻轻一带,就势跌在她的怀中。直到此时,同样沉浸在凄美笛声中无法自拔的叉子和娜娜公主才发现“比凌”的异状。

    “比凌!”娜娜公主低呼一声,扑了过来,急急望向赛菲尔,“他怎么了?”

    “这笛声不对劲,比凌好像受了很大刺激。”赛菲尔沉声应道,“我正想来提醒你们。刚进来就看到他晕倒了。”

    娜娜公主伸手在自己脸上一抹,湿漉漉的,不禁怔怔道:“我在流泪?好奇怪……那笛声真的很不对劲……”

    “你们在后台,看不清那人模样,吹笛子的那人就是前几天被旭天老师救回地那个少年。”赛菲尔咬牙切齿,“那家伙之前的重伤昏迷,搞不好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他手段高明。把我们都骗过了。”

    叉子看了眼晕厥过去的“比凌”,眉头纠结到一处。脸色难看无比。跺跺脚,他转身就要出门。

    “你打断不了他的笛声,更杀不了他。我保证你一走近他身边就会迷失心志。”赛菲尔在他身后冷冷道,“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打杀杀,不是好办法。”

    叉子猛一扭头,带着几分惊奇看着这位妆扮丑陋到令人陌生的伯爵小姐——她为什么能这样清楚自己的心思?

    “好了,别这样盯着我。”赛菲尔意识到自己出言不妥,赶紧补救,“我刚刚也想对那家伙下手来着,但只要稍微靠近他些。我就头脑浑沌一片,差点失去意识。”

    “那可怎么办?”娜娜公主轻轻抚了抚“比凌”惨白的脸,美目中再度盈满泪珠,“只要那笛声入耳,我,我就感到自己地心好痛,忍不住的想哭。”

    她话音刚落,外间陡然响起一串清温柔动听地拨琴之声。琴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堪堪和那笛音持平。蓦然,琴声转缓,一阵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和着琴声,在水阁内外回荡着。

    那珠玉一般的清脆歌声,甜而不腻、美而不媚,有如阳光照耀到心底,令人油然而生一股暖意。那轻缓柔和的琴声,如诗如画、风雅无比。飘荡在湖光烟霭、***阑珊之间,听者只觉温馨一片。这是世间最快乐、最轻松、最让人愉悦的声音。原先哭泣着、悲伤着、痛楚着的人们,被琴声和歌声唤回记忆中的幸福片段,眼前是一片光明灿烂。压在心头的阴霾渐渐远去。仿佛在听到曲子的这一刻。原本只存在于虚幻梦境中的美好突然变得真实,内心一片平和安乐。

    赛菲尔吃惊地望了过去。前台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曼妙的身影。淡蓝色的长裙拖曳着,银发垂落、素手轻拨,金色的七弦琴在她手中犹如跳跃的音乐精灵,奏出一串串优美之极、温柔之极的乐曲。柔柔的嗓音轻声吟唱着不知名的歌曲,衬得那双黑亮如玉石地墨色眼眸更加耀眼夺目。

    吹奏短笛的清秀少年看着走到台上的持琴女子,不由得眉头大皱。略一咬牙,笛声陡然一转,一股软软靡靡之音取代了先前悲切凄清的曲调,声音虽然不高,却是有如最大诱惑一般直往听者耳朵里钻去。笛音入耳,所有人都觉浑身说不出的受用,连骨头都酥了一半。一股慵懒的情绪在体内弥漫,棱不由自主的涌了上来。就连后台神志最清醒的赛菲尔等人,也忍不住眼皮子打架,只想就此沉在睡梦中。

    而那七弦琴的演奏被突然变化的笛音所扰,竟然出现了几次停滞。面对如有魔力地靡靡笛音,手持七弦琴的女子冷哼两声,颇不雅的使劲跳了跳脚,迅速改变了自己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