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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情到深处即为诗 > 第8章
    只不过,还是那句老话,关键看临场发挥,否则再次遭遇碰壁也未可知。

    长安还是长安,孟浩然却今非昔比。

    第一次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就好比林黛玉进贾府,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

    这次却不同了。韩朝宗给他吃了定心丸。他大可不必像上次那样,紧张害怕得钻到床底下去。

    在内心里,孟浩然采取了与上次不同的主义,姑且称之为游戏主义,就是能不能御用乃是天机,自己不做强求,能御用最好,不能的话,饮足了长安的美酒,仍回岘山,做不食人间烟火的快活神仙。

    这份豁达令人欣慰。

    也是这份豁达,使他再次遭遇了“登龙”战场上的滑铁卢。

    这一天,他和朋友们喝得酩酊大醉。有人告诉他,韩朝宗约你一起入朝面圣呢!孟浩然醉眼朦胧,潇洒的挥手,大声说,我们喝我们的,管他作甚!说完手捧美酒,豪饮三百杯。

    美酒。流觞。梦与汝偕亡。

    再度梦碎。孟浩然心中终无悔意。

    终身不复入长安。

    孟浩然离开长安东归的时候,心中默念这句誓言。

    长安是他的伤心地,流泪场,梦碎处。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看来,最待见我的地方还是岘山。岘山也是我的最终归宿。孟浩然如是想。

    “吾道昧所识,驱车还向东。主人开旧馆,留客醉新丰。树绕温泉绿,尘遮晚日红。拂衣从此去,高步蹑华嵩。”

    去也!大彻大悟!

    四百年前,晋代大将羊祜登上岘山,对站在身边的从事邹湛说:“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没无闻,使人悲伤。如百岁后有知,魂魄犹应登此也。”

    羊祜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深受当地百姓的爱戴。他死后,百姓为了缅怀他的功德,在岘山立碑,《晋书》载“望其碑者莫不流涕,杜预因名为堕泪碑”。

    堕泪碑者即羊公碑也!

    历史悠悠,往来代谢,今朝我辈复登临。

    四百年后。碰壁而双,梦碎而再,最终寒心而退,大彻大悟的孟浩然带领友人再次登上羊公碑立处的岘山。

    面对斑驳的羊公碑,孟浩然潸然落泪。

    身逐山水阔,心随鸥鹭盟。这种生活有什么不好呢?

    羊公的功德千古不灭,有碑为证。可自己却只能混迹山林,一无成就。孟浩然一念及此,泪下沾襟。

    其实何必?羊公事业今何在,只余残碑叹古今。

    使你留名千古的,是你的韵味悠远的诗歌,而不是你汲汲于建功立业的雄心。

    自古文章千古事,信夫!

    6、李季兰:春心怦动

    昔去繁霜月,今来苦雾时;

    相逢仍卧病,欲语泪先垂。

    强劝陶家酒,还吟谢客诗;

    偶然成一醉,此外更何之?

    ——李季兰*《湖上卧病喜陆鸿渐至》

    唐代是个敞开怀抱的时代。

    唐代诗歌的圣殿中,不仅有男儿自横行,女子亦不让须眉。

    李季兰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被时人称为“女中诗豪”。红袖秉笔,诗中自然多了如许的细腻和柔情。爱情和风流,也为浩瀚诗海增添几页蕴藉和浪漫的传说。

    温柔是她的气质。仿佛空谷幽兰,清香自远。情怀是她的笔力。就像春风吹拂下的秾艳的桃花,炫耀枝头,多情顾盼。温柔内敛,情怀外露。成就了一位至今看来仍不失为奇女子的女诗人。

    李季兰是个当之无愧的美女。《唐才子传》中说她“美姿容,神情萧散”。

    容貌当然美丽,尤为难得的是萧散的气质。外表冷峻,内心狂热。敏感而多情,流露出来却是不捉痕迹的散漫。她不会失去任何爱的机会。爱情来临的时候,仍会方寸大乱,魂不守舍。

    她从小不爱针织女红,却喜操笔弄墨。格律诗写的一级棒,抚琴鼓瑟也出类拔萃。她的这些爱好注定她不能成为相夫教子的贤女人。况且这也不是她的追求。她是大才女。她的路途注定坎坷崎岖。

    红颜多薄命,尤其是堪称才女的红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看似一句讽刺戏谑的恶毒的话,却可以为古往今来所有的才女红颜作最终的归结。

    李季兰是个女冠。

    女冠者,女道士也。女道士的出现是唐朝的一大特色。

    要从道教说起。道教是中国的本土宗教。对先秦著名思想家李耳顶礼膜拜,奉为祖师。李耳撰《道德经》,成为道教的经典。

    汉代时候,张道陵创立“五斗米教”。李耳的思想遭到扭曲,并加以利用,遂产生了有组织的宗教——道教。道教思想和道家思想是不可混淆的两种不同的理论。

    道教祈求长生之术,教人驱邪免灾之法,受到上至贵族下到平民的广泛信奉。道士,都穿着八卦道袍,头戴香草道冠,或进出公府,与王侯分庭抗礼,或隐遁世外,藏迹于名山大川,成了神仙一般的人物。

    到了唐代,因为宗室和道教的祖师同姓,故而道教盛极一时。君权神授的观念作祟而已。李耳被唐朝的统治者封为太上玄元皇帝。道教亦成为国教。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和宗室都崇奉道教,全国上下自然趋之若鹜。奇异的景象出现了。后妃公主也好,名门闺秀也罢,甚至普通人家的子女,都争相修道,挤破了道观的大门。女道士头戴黄缎道冠,故被人称为“女冠”。

    唐代社会风气开放。女道士们名义上出家修持,实则照样出席各种俗世的社交礼仪。有的甚至把沙龙办到道观里。一时间,道观成了社会名流云集之所。

    道观为李季兰这颗新星的升起提供了舞台。

    李季兰的成为女冠,说起来荒诞不经,似乎亦不可信。

    与另一位女诗人薛涛的故事如出一辙。恐怕是后人无聊者的杜撰。且辑录如下,存疑。待有知其详情者指正。

    又是一则关于“诗谶”的故事。

    李季兰是浙江吴兴人。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江南清丽的山光水色造就了她的玲珑妩媚。眉如远黛,面似桃花。一种沉静的美丽,很难跟她以后的经历联想到一起。她喜欢读诗。汉代乐府,南北朝的民歌,齐梁余韵,初唐四杰。诗的灵动和意蕴在她的心壤扎根。

    六岁,懵懂无知的冲龄之年,对于外界事物的观察还处于幼稚阶段,李季兰的早慧使她摆脱了这种状态,她运用自己微小细腻的心思,发出对周遭万物的感叹。

    小小的她,看到满园的蔷薇花开放。蔷薇花纵横生长,墙上,亭子上,秋千架上,没有章法,没有雕饰。阵风吹过,花香袭人,沉醉在蔷薇花浓郁的馥香中,想象自己就是那片蔷薇花,孤芳自赏,略带点点的忧愁。

    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她低声地的吟道。

    恰好父亲从旁经过。诗句传入耳中,心中顿时泛起异样的感受。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有如此的诗情造诣。只是诗的立意使父亲颓唐。架者,嫁也。冲龄之年竟然春心萌动,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父亲既惊叹女儿的咏絮之才,又深深的为女儿的提前萌发的春情暗自担心,父亲跟她的母亲说,咱的女儿,富有文采,然而将来必不守父德。

    母亲亦深以为然,当她长到十一岁的时候,父亲把她送到剡中的玉真观作女道士,在父母看来,青灯,古卷,罄音,黄冠,或许能对女儿的将来有所裨益。

    殊不知,南辕北辙。当时道观的环境不但无益于教益,反而把李季兰加速推向了父母所担心的方向。

    李季兰被迫送到了玉真观,过上了她想都没想过的生活。

    一晃就是五年,李季兰出脱的亭亭玉立,少女的气息和美丽就像是道观里盛开的海棠花,摇曳多姿,含苞欲放。

    剡中就是今年的浙江嵊县一带。物华天宝,风光旖旎。玉真观地处幽静的山谷,景色殊绝。不少寻奇探秘者前来访问,使得原本静谧的道观游人如织。

    风姿绰约,眉目含情。二八佳龄,怀春年纪。

    李季兰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心,那里繁花似锦,那里有人人向往的情爱。很难想象一个浪漫多情的少女能够容忍清修的生活。外界些微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多情少女的心潮波动。何况有风流名士的挑逗和撩拨。

    少女怀春,吉士诱之。

    李季兰对来自外界的流连,不但没有羞耻的感觉,反而满心欢喜,恨不能马上就开始一段恋情。长期的道观生活,琐碎而腻味,除了诵读经书,就是习作练琴,最是缺少青春少女所需要的感情生活。

    感情荒漠,压抑生活,像是两股巨大的推力,迫使李季兰离经叛道。

    朝云暮雨两相随,去雁来人有归期。

    玉枕只知常下泪,银灯空照不眠时。

    仰看明月翻含情,俯盼流波欲寄词。

    却忆初闻凤楼曲,教人寂寞复相思。

    灿若桃花的年华,锁在道观的清规戒律中。春情在心底荡漾,镌刻脸上,成为永难消逝的愁容。深夜里,无尽的寂寞袭来,泪水打湿枕巾。艳丽的花朵生长在幽寂的角落,春风难至,就连蜂蝶都少来眷顾。寂寥的生涯,心如刀割。

    时光如流水,韶华难挽,眼见着青春一天天的流逝,却不见尽头。怎不教人寂寞复相思?孤芳自赏是一种痛苦。李季兰对于爱情的渴求,仿佛正要拔节的枯苗在等待一场酣畅淋漓的雨露。

    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