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为还裴季耘当年的恩情,也就勉为其难的配合,最后弄到不得不在时势所趋的情况下与裴宇耕假订婚,这样的“才子佳人”组合,竟也传为一时佳话,并且也为裴氏入主服饰界打出成功的第一棒。

    除此之外,虽然与耿凡羿已然离异,但是在国外的那些日子,关于他的消息,她一直有在用心留意,看著一步步以血汗,打造出属于自己的王国,她真心的为他感到开心,因为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遗憾的是,时至今日,她依然没勇气踏入家门一步,因为幸福在哪里?她不知道。

    财富,她也有,但是拥有的名利与掌声再多,都不代表幸福,在她来说,她与七年前被遗弃的女人无异,仍是一无所有,仍是卑微寒伧。

    说穿了,她只是个无家可归、没有人收容的女人。

    异国的这些年,她没有一刻停止过思念,想他过得好不好?想他倔傲的性子,会吃多少苦头?想他工作累了、倦了,有没有人在身边照顾他……

    在听闻他情有所归,即将步入礼堂的那一刻,多年相思再也隐抑不住,她想见他!起码在他结婚之前,再见他一面,了却多年前的夫妻情,以及这些时日的牵挂,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

    十点半了——

    她坐立难安,想再度起身时,敲门声传来,她吓得惊跳了起来——

    另一头,走入裴氏大楼,在等待电梯的同时,手机响了起来,耿凡羿顺手接听。“喂,舜妤,有事?……可是我现在正准备过去谈和裴氏的合作案,你不能处理吗?陈董也在?看来我得回去一赵,好,你等我,我二十分钟后回公司。”

    切断手机,他回头交代经理。“公司有点状况,我得回去一趟,帮我向裴总裁致歉,大致状况你先和他们洽谈,剩下的细节部分,我改天再和他约时间。”

    说完,他脚下未停的赶回公司。

    行销经理只好独挑大梁,诚惶诚恐的乘电梯上楼,在秘书的带领下,硬著头皮走向总裁办公室——

    敲下门板,眼前出现了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教他一时只能傻眼地屏息以视,忘了反应。

    若嫦看向他空荡荡的身后,强大的失落感,几乎令她站不住脚。

    裴宇耕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代为问出口。“贵公司总裁不克前来?”

    “呃,是、是的!我是创宇的行销经理,我们总裁临时有急事,失礼之处真的万分抱歉——”

    裴宇耕看了下若嫦神情中难掩的落寞,于是回道:“行销经理?!贵公司是否太没合作诚意了?我不否认,台湾是你们的地盘,不把这次的合作案看在眼里也是可以理解的,那我们似乎也没有必要再谈下去——”

    “啊?不是、不是的!”行销经理几乎吓破胆,赶紧澄清。“我们总裁很重视这个合作案,还特地要我作东,请裴总裁吃个饭表达歉意……”

    若嫦轻声叹息。“算了,宇耕。”他也不过是捧人饭碗的,何必为难人家?

    算了?!“你无所谓吗?”她明明很失望!

    “要不然呢?”她一手拎起皮包。“你们谈吧,我出去透透气。”

    说要透气,不知不觉,又来到旧时地。

    素手轻抚过脱漆的校门,多少旧时情怀又涌上心头。

    当年,她就是站在这个地方,遇上了他。

    这些年,她总会不只一次地猜想,如果她没在那年遇上他,借了他二十块,那么现在的她,又会是何等模样呢?

    也许一生顺遂,也许雍容尊贵,一生衣食无虞,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也会一生不识情爱滋味,无知懵懂的过完这辈子。

    因为遇上他,她懂得笑,懂得泪,懂得世间最刻骨缠绵的情爱滋味,也懂了世间最深刻纠结的痛楚情伤……

    如果能够选择,或许,她还是会要走这一遭吧!

    说到底,她还是放不下他啊——

    处理完公司紧急合约状况,本想再赶回裴氏,但行销经理苦著脸回来,说是有诚意的话,请另约时间!

    今日行程突然多出一段空档,偷得浮生半日闲,他不知哪来的冲动,莫名地,就来到当年就读的校园。

    这个地方,他已经好久没来了,怕一见到熟悉的景物,心承载不住那样的失落痛楚——

    信步走来,片片段段的往事飞掠过脑海,一股好强烈的心灵触动下,他伸手摸了摸口袋,想再坐一次那班公车,幻想公车能够开入时光隧道,将他载回多年前的那个夏天,让他再看一眼那张日夜渴念的娇颜……

    就算不行,起码,让他的心情,再一次回到那年夏天!

    找遍全身上下,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再翻开皮夹,全是千元大钞,他泄气地垮下肩,不死心地左右张望了下,视线定在前方,那名身姿窈窕的佳人。

    他走上前,清了清喉咙。“小姐,可以向你借十五块钱铜板吗?我想坐——”声音凝住,顿在转向他的娇颜上。

    真的——跌入时空隧道了吗?他意识一阵错乱,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凡、凡羿?!”没料到会在这里遇上他,她一时错楞得呆住。

    是她、是她,真的是她!这道清柔嗓音,七年来不知在他梦里回绕过多少次,他想念得都快疯了,不会认错的!

    他迟疑地伸出手,指尖碰触到温热肌肤,确定她真实存在,反而慌得抽回手,脑子一片空白。

    好一阵子,他们只是相顾无言地对望著,直到三三两两的学子出了校门,不经意撞著了他,他们才慌然闪避人潮。

    “学生怎么中午就下课了?”她奇怪地问。

    “你是脱离学生生涯太久,还是在国外待到都忘了中秋节刚过,学生正好放完暑假,今天开学典礼。”他也是后来,才辗转得知她出国的消息,从此像断了线的风筝,再无音讯。

    眼看往校门口挤来的人潮愈来愈多,他直觉动作地拉起她的手。“有没有零钱?走,坐公车去。”

    杜若嫦任他拉著走,等不到五分钟,公车驶来,她投了三十块硬币,与他挑了个角落坐下。

    “你又欠我十五块了。”他们,似乎总在夏天相遇,而这回,又是抢在暑假结束的最后一天。

    耿凡羿目光由窗外收回,移向她脸上。“既然你那么介意,等一下请你吃锉冰抵债。”

    “好啊!”她轻轻一笑。

    近二十分钟的车程过后,他指著前方一块不起眼的招牌。“那里!看到没有?那家店的仙草冰很好吃,以前我们常去,你还说老板亲切,卖的东西又料多实在,没想到它还开著,走,我们去吃!”

    紧急按了下车铃,拉著她匆匆忙忙下车,绕过低矮的招牌走进店内。

    “老板,两碗仙草冰。”他扬声喊。老旧的店面中,仍是只有三五张小桌,他习惯性的挑了角落的老位置。

    “马上来!”老板回身招呼,见了他们,笑说。“咦,你们好久没来了。”

    若嫦不无讶异。“你还记得我们?”

    “哪里不记得?你们是夫妻嘛,每次都点一碗仙草冰,一碗粉圆冰,但是每次都觉得对方的比较好吃,拚命抢对方的吃,吃到最后干脆两碗倒成一碗一起吃,对不对?就是看你们那么恩爱甜蜜,想不记得都不行呢!”

    两人哑然,互看了一眼,各自困窘地别开眼,答不上腔。

    “这回还是一样,一碗仙草冰,一碗粉圆冰吗?”

    “不,两碗仙草冰!”

    “两碗粉圆冰!”两人同时说出口,老板看了他们一眼,笑笑地走开。

    最后,还是端上一碗仙草冰,一碗粉圆冰。

    “你想吃哪一碗?”他让她先挑,若嫦没勇气看他,就近捧来粉圆冰。

    气氛,短暂的一片沈窒。有几回,抬眼对上了,又慌然移开。

    “你——”

    “你——”又是同时开口。

    她想问,现在的他,是否仍介怀著失去孩子的痛,无法原谅她当年的错误?

    他想问,这些年,她过得如何,是否还怨恨他当年无情的遗弃?

    “你先说——”

    “你先说——”

    耿凡羿尴尬地停顿了下。“你回来,为什么不找我?我不相信你找不到。”

    “事实上,一个小时之前,我才刚被你放了鸽子。”

    “我?”今天,他只和裴氏有约啊,难道它——

    “没错,裴氏所代理的服饰,是出自于我的设计。”

    “你——”他愕然。“我完全不知道!”如果他早知道的话,他早就——早就如何呢?飞去法国找她吗?呵,如今的他,哪来的资格?

    “恭喜,我没想到,你会有这般亮眼的成就。”心底,有股酸酸楚楚的感觉,他们都不一样了,在心底,他们也都各自清楚,这道人人称羡的光环,是以婚姻为代价去换来的……

    她追悔过吗?这一点,他没资格问。

    他又悔恨过吗?这点,却是连想的资格都没有!

    “那你呢?你刚刚想说什么?”

    若嫦握著汤匙,轻戳著碎冰。分离的这七年当中,明明无时无刻不在想著,某天若遇上他,要对他说什么,她有好多话想告诉他,可是现在,当他真正坐在她面前了,反而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听说,你有论及婚嫁的女友了?”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碎舌头!她明明不是要说这个的……

    果然,耿凡羿神色一僵,凝窒了好一会儿,才生硬地开口。“在我一无所有的那些年,是她陪在我身边,也跟著我吃了不少苦,这辈子,我对她有份抛不去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