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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天水转 > 24 第二十三章 大都
    大都城郊,陆晓知坐在车内,赤澜与烛影、青雳子三人骑马走在车旁。路旁有两个孩童正在扭打在一起,旁边一群孩子在一旁呐喊。“打他!打他!”不知是叫谁打谁。

    骑马从他们身边经过后,烛影开口说道:“小孩儿打架,只因少不更事,以一时之气便大打出手。可没过两日他们便会忘了,又是好兄弟。多少年后,长大了,彼此就是最好的朋友。”

    赤澜看着他,觉得很有道理,但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一番话。

    “快进城了吧?”车内,陆晓知掀开帘子问道。

    车夫应道:“前面就是了。”

    车马停在了一条宽大的街上,街旁是一家比曲阜的陆晓书院大得多的书院。门上匾额也书“陆晓书院”四个大字。落款:“至元九年岁在元诺淮清和月”。乃十一年前,壬申年,四月。

    此时门口已经候着一群人,迎接陆晓知归来。当中大部分是书院的夫子、教授,也有几个学生——估计是陆晓知的得意门生。

    这里的生活与在曲阜陆晓书院的生活差不多,也是学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当然还顺带陆晓知所知的天文地理、奇门遁甲等。书院的老师个个都是博学多才,学生们也很出色。

    天色晦暗阴沉,青雳子在三步之遥处默默行走。陆晓知接着那日所说,讲述事情缘由。

    到商朝灭亡时,商氏一族已经从太戊时所受重创中恢复,于是开始向巫氏族人复仇。当时两族势力相当,一场大战,双方死伤惨重。巫氏族人未曾料到商氏残枝竟然能发展到如此地步,心中忿忿不平。于是两族修养生息百年后,又展开大战,拼得你死我活。

    陆晓知摇头感叹:“仿佛这两族的仇恨是能延血脉相传的,好几百年了也不见消退。”

    两族的几代后人都不乏足智多谋之士、骁勇善战之人。渐渐的,到了后来,谁还能记得那遥远的恩怨,记得的都只是前一次大战结下的仇。两族人好像都很会记仇,从骨子里就很记仇。双方实力都慢慢增强,一次比一次打得惨,仇也一次比一次结得深。往往是一方大败,另一方也受重创,两败俱伤。

    赤澜此刻才明白,为何都过去千年,为何还有那么大仇恨。

    说话间,已走到走廊尽头。陆晓知去给学生上课,赤澜则与烛影继续前行。烛影放小了步子,与她并排而行,问道:“公子如何看待巫商两族之战?”

    赤澜想了一阵,道:“其实每次大战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即使对赢的一方也是……不是么?”她转身看向烛影。

    烛影听后露出了笑容,说道:“是。”

    她也咧嘴一笑,道:“我就知道先生也这么想。”

    “是吗?”他的笑眼中带有几分温柔。

    “那当然。”她的笑靥上染上小小的得意,目光瞥向一边,忽然眼中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她抬头仰望天空,“下雪了。”

    烛影向外瞥一眼,仍回过头来看着她的侧脸。他跟着她的第二个冬天,知道她喜欢下雪,大概是因为她的母亲——忆雪。

    下雪时,圆缺等人来到了高阳县,在县郊找了个被人废弃的破宅子住下。白天,大家就去城中乞讨、帮工。冬日里他们是不会赶路的,因为冬日里在野外很难找到食物,受不住饥寒,所以只能等开春再走。

    傍晚时分,大伙儿从城中回来,来到破宅门口,却见豆子坐在门外哭。

    “豆子,外面这么冷,怎么一个人在门口哭啊?”圆缺上前,拿袖子给他抹眼泪。

    豆子哭着说道:“有一帮人抢我们的地方,把我赶出来。他们好多人……”

    “谁啊!好大胆子!敢和我范老大抢地盘?”范大成气得大嚷起来。

    “我!怎么着?”里面的人应声走了出来。他们个个捋起衣袖,一副要打架的样子。人数和圆缺他们差不多,可年纪却大许多,最小的一个也有圆缺的个头。

    “怎么?想打架啊?”范大成也撩起袖子。石头、阿瓜等人见状,也上前助阵。

    圆缺忙走到范大成身边,轻声道:“他们人多,打不过的。”

    其实范大成心里也明白,但不能示弱呀。只听他说道:“不来硬的,往后还怎么混下去?”

    “怎么,怕了?”对面的人挑衅道。

    “哼,谁怕谁!”说罢,范大成带着几个人冲将上去。

    圆缺回头冲着小乞丐当中一个较大的喊道:“阿福带大家躲远一点。”阿福听了,忙带小乞丐们往后退得远远的。圆缺这才冲入打斗的人群中去。

    在这两年跟着范大成的日子里,他也不是没打过架,只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没有像今天这样的。谁让他们在高阳没有势力呢,自然被人欺。

    都是四处流浪的孩子,没学过功夫,拼的只是力气。圆缺和一个大自己许多的人扭打了好一阵。他咬咬牙鼓足力气,左手一扳,右手一推,将那人狠狠摔了出去。那倒是个招式,只知是沂山派的功夫,却不知叫什么。

    “啊唷!”那人惨叫一声。闻声,大伙都住了手,纷纷朝这边看,奇怪他怎么被一个小乞丐打倒。

    这半年来,圆缺已经长高了不少,但比起同龄人还是差点。经这一年苦日子的磨练,他也长得一个结实的身体,但因有些瘦,显不出来罢了。而且他一直都在遵照三清观的前辈们的话,好好修练,功夫自然不能和这些乞丐相提并论。

    对方为首之人来到圆缺跟前,道:“你小子很厉害啊,敢和我比划比划吗?”

    圆缺看看范大成,知道要想在这里混下去就得打赢他们,于是说道:“若是我赢了,你们就离开这里。”

    “你赢?哈哈哈……你小子好大的口气!”那人冷笑起来,

    圆缺也不甘示弱:“还没比,你怎知道我口气大不大?”

    “好小子!今天爷爷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叫你知道我成霸怎么能够成霸的!”此人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细长的脸上,竖眉瞪眼的,满是凶神恶煞的表情。

    范大成走到圆缺身侧,在他耳根说道:“要不我来吧。”

    圆缺双眼直视对方,冷静地说道:“范大哥,你放心,让我来。”

    范大成被圆缺说话的口气吓了一跳。平时这个就能识几个字、斯斯文文的小兄弟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这种语气,这种神情……

    “来吧!”那个叫成霸的已经冲上来。圆缺身子一弓,抓住对方的双臂。

    这成霸似乎有两下拳脚,但真的只是“两下”而已,蛮劲倒是有一股。许多次圆缺被这股子蛮劲压得翻不过身。幸好这来两年练武没有懈怠,都应付了过来。最后,只见圆缺推肩缩身,伸腿一踢,摇手扳肩,身子往下一压,将成霸死死按在地上。

    “你输了。”圆缺平平静静的说道,而后就放开了他。

    范大成几人高兴地围了上来,拍拍圆缺的肩膀,笑问:“你何时练的这身好本事,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圆缺只是如往常那样笑笑,师祖说过,练武本是为了修身。他并不想拿出来跟人拼打,或是炫耀。所以,他也不多说什么。但此时的沉默已经与当初那个小道士的沉默不同,完全没有了怯懦。

    人不是在片刻之间变的,而是长时间积累后,在某时刻顿悟。他心中牢记三清观道长们的教训,他也努力遵循,可眼前的现实却是不允许他那样做。他今天就感悟了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师祖曾说过的温、恭、让、仁、义、礼,似乎只在嘴上说得有道理,比较冠冕堂皇,在现实生活中却很难做到。有时爱憎分明、有仇必报也是有道理的,才是真正的王道。

    范大成走到成霸跟前,讥讽道:“你就是这样成——霸的呀?究竟是谁口气大啊?”

    成霸重重叹一口气,突然朝圆缺一拜,道:“今日成霸败在大哥手里,往后成霸愿追随大哥,一切听从大哥。”他手底下的人见了,也忙拜道:“小的原意追随大哥。”

    这阵势圆缺也见的不少,以前好些人就是这样追随范大成的。圆缺看向那人,轻轻一笑:“以后可不要再做欺负弱小的事了。大家都是兄弟,不必计较那么多,日后大家就在一起,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众人一同喊道。

    季冬,清早。

    大街上的雪还未及清扫。街旁,卖糖葫芦的小贩卖出了今日的第一支糖葫芦。是一位白衣的先生,买给一个小少年的。小少年穿着陆晓书院白色的长衫,外罩黑色的貂裘。

    “先生。”她举起手中的糖葫芦。

    烛影稍稍弯腰咬下一个,记得去年去咬那颗糖葫芦时,他得弯下去好多呢!嚼了两口,说道:“北方的糖葫芦比南方的好吃,没那么酸。”忽然发现身边没了人,他回过身,看见她还站在原地。

    “怎么不走了?”他往回走两步,“怎么了?”

    她抬眼看他,微微翘着嘴说道:“我是寿星。”而后又将目光稍稍偏向街旁的面店。

    烛影看着她,眼睛又变得狭长,然后忽然一笑:“哦,长寿面。”

    她的唇畔泛起笑意,转身向面店走去。今日是她的十三岁生辰,去年的今日先生就是带着她吃长寿面的。

    ◇*◇*◇

    天转暖,自西蜀送来一封信到大都。韩尚友已拜入天水教,并献出自家绝学——凝元功,武功心法自然是到了赤澜手中。但是,她却没有拿到棋谱,因为棋谱已毁,而韩尚友中了怪异的毒,此毒压制住了五步蛇的毒,但却损坏了他的脑子,令他忘却许多事情。

    风吹竹隙,如箫声呜响。翠竹荫下,烛影闭目仰躺在厚软的落叶上,神情惬意。忽然感觉唇鼻间有细痒的碰触,一点植物的青涩香气钻入鼻中。

    “调皮!”他轻斥一句,抓住那只捣乱的手。

    “嘻嘻……”赤澜松开手中的竹叶,在他身边躺下,将脑袋枕在先生腰间。

    烛影感觉手中那只小手有些异样,轻轻捏了捏,又睁开眼来看看,开口问:“手怎么这么凉?”说着又捋起她的衣袖,摸摸她的胳膊——一样的凉。

    她却不以为意,应道:“哦,刚才我照着韩尚友的凝元功内功心法试了一下,然后就浑身发冷,现在已经好多了。”

    他抬头看她,略带怀疑的问道:“没事?”

    她低笑两声,道:“没事了。”一个翻身,趴在先生胸前,抬眼便见一株冒出地面三寸的笋芽。赤澜伸手摸了摸,绒绒的,痒痒的……

    “桑玉指!”忽听一声叫。赤澜转头望去,只见林见羊肠小道道上跑着几个学生,嘴里一边喊着一边往前跑,“快去看摔交!”她回头看先生。烛影才轻轻一点头,她便起身飞快的跑开了。

    “纳哈赤!纳哈赤!纳哈赤!”

    “杨成!杨成!杨成!”

    书院的空场中一片呐喊声,学生们都束着发,穿着黑色短衫,一身轻便。汉人站在一边,蒙古人与色目人站在一边,双方对着喊。当中是一个汉人与一个蒙古人在摔交,势均力敌。几个授武艺的教授远远地看着,面带笑意。天一暖,学生们就闹开了。

    那蒙古人的身形较汉人的高大,汉人吃亏。渐渐的,那叫杨成的便有些被动了。

    “纳哈赤!”

    “杨成!”

    一边一声呼,两边呐喊之人眼中已经快要喷出火来。但终究是不会发作的,因为蒙古人身份虽高,这些汉人的身份却也不一般。

    “纳哈赤!”

    对面一声高呼,杨成被压在了地上。蒙古人那边一脸得意的笑,汉人这边都一脸丧气。这时候,忽见一个身形弱小的汉人撩起袖子走了出来——可不正是赤澜。

    “桑玉指,你要跟我比呀?”那个纳哈赤眼里有一丝轻蔑。

    赤澜嘴角轻扬:“怎么,不敢呀?”

    “哈哈!”纳哈赤大笑起,那边好些蒙古人也都笑了起来。

    陆晓书院只收十五岁以上的学生,而她只有十三岁,又是假扮的男儿,因此不论身高体型都比人小了好多。她站出来摔交,自然有些好笑。

    纳哈赤又笑:“我怕把你的胳膊腿摔折了。”

    赤澜面容依旧平静,浅笑道:“你还是小心你自己的胳膊腿吧!”

    蒙古人那边又哄笑起来,一边还对着她指指点点。又听纳哈赤道:“哥哥不跟你打,跟你打,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一个小丫头呢!”

    闻言,赤澜面色微微一沉,声音也压低了,说道:“要比就比,哪来这么多废话。”

    纳哈赤又说了一句:“你们汉族的男人弱得连我们蒙古女人都不如哪!”言一出,蒙古人哈哈大笑,汉人这边却怒了。

    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给我打!”话音一落,赤澜身后那些本还压抑着愤怒的汉人像是被泄了闸的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扑向对面的蒙古人。

    远处的教授见了,大惊失色,急忙冲上前劝阻。很快,陆晓知、烛影,还有另外几个先生都赶了过来。

    烛影看着静静立在混乱周边的赤澜,叫道:“公子!”

    赤澜循声转过头,看见那个白色素净的身影,耳边仿佛一下子清净下来……

    那些愤怒人,愤怒的蒙古人,愤怒的汉人……忽然间,她感觉自己明白了巫商两族的仇怨,跟这个不是一样么?人自小就成长在那样的环境里,骨血里都会带上那样的思想与仇恨……

    只一瞬,那叫嚷嘈杂之声又充斥在她的耳边。

    “再打,就全给我滚回家去!”陆晓知一声喝。校场上立刻安静了许多,学生们都停下手来。

    烛影叹一口气,走至赤澜身边,轻问道:“你挑起来的?”

    说不是又是,说是又不是。但凡看见她那满带倔意的小嘴,任谁都会觉得“是”。而这时,她却突然转头,很不合时宜的对着纳哈赤骂了一句:“谁是小丫头!你敢说本公子是小丫头?”

    “好了!”烛影抓起她的腕子,拉她离开校场,走时仰头看了一眼屋顶。只见青雳子坐在上面,看戏一般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回到房中,烛影抬起她的胳膊仔细看了看,问:“有伤着没有?”见一切安好,他眯起眼看着她,“你可真行啊,以前烛影怎么就没看出来呢?看来,真不如当初就待在仙霞谷了。”

    她小嘴一撅,一双眼睛瞪住了他。先生说离开——这绝对是她的禁忌。

    门口忽然一阵疾风,陆晓知进了屋。只听他训斥道:“好你个商赤澜,我留你在书院就是叫你来打架,来闹事的吗?”

    赤澜一声不出,倒显出几分顽劣来。

    陆晓知又骂:“书院是学习本事的地方,不是让你在这里混的!”见她丝毫不理睬,他只好对烛影道:“你,你给我好好管教管教这丫头!”

    “是。”烛影起身应承。

    “哼!”陆晓知一甩衣袖,转身出了门。

    烛影回身坐下,对她道:“听见没有?说说,怎么回事,为何要打架?”

    赤澜抬眼看他,有些不服气,道:“明明是他先骂我的,怎么反过来怪我?”

    闻言,烛影轻轻一笑:“骂你呀,骂你什么?说你是小丫头?”抬手摸摸她的头,“可不就是个小丫头么?”

    赤澜瞪他一眼,仍是不服。烛影又笑道:“你知不知道,在唐朝像你这么大都可以嫁人了,哪像你这样调皮?”

    她抬起头看先生,眼里满是惊讶,很快又低下头去,然后站起身,边走边伸手去解衣带。他斜眼看她,问:“做什么?”

    “换衣服。”她走到屏风后。出来时,换上了一身白净的丝绸衣衫,头发也梳理整齐了,用一支白玉簪束着,素雅之中显着几分贵气。然后,她一语不发的往门外走去。

    “去哪儿?”身后烛影问道。

    “你别管。”她扔下一句,便出了门。这一走,直至夜色降临,她才回来。回来后,她对出去做了什么,只字不提。

    “割之弥细,所失弥少,割之又割,以至于不可割,则与圆合体而无所失矣。此乃割圆术……”

    课堂内,陆晓知正讲着课,忽听门口有人叫:“少爷!”转头看去,是一个作仆人打扮的蒙古人,那人已是泪流满面。

    纳哈赤站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仆人哭道:“老爷下狱了。”

    纳哈赤顿时愣住了,缓了一阵才问道:“为何会下狱?”

    仆人答:“说是受贿……”不待他说完,纳哈赤急匆匆跑出去,拉着他一同走了。

    陆晓知转头看向赤澜……

    当晚,赤澜房内充斥着陆晓知得骂声。

    “商赤澜,你可真有能耐啊!正三品的都漕运使司运使,还是个蒙古人……你可真有能耐啊!”

    她却一脸倔强,坐在那儿,也不吭声。

    陆晓知喘口气,又道:“我和桑梓在朝廷里打点下的那些关系,就是让你用来泄愤的?你说,你都找了哪些人,把名字一个个报出来。都是些什么人呢,跟小孩子一起胡闹……别以为你不吱声,我就查不出来!”

    她撇开眼,拿他的话做耳边风。

    陆晓知走到桌边坐下,喝了杯水,将气压了下去,沉默了一阵才又开口:“你知不知道为何天水教能长久立得这么稳?”

    赤澜眼睑稍稍一沉。她心中确实有过疑问,如此庞大的天水教,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其实天水教曾经也面临过灭顶之灾,就是因为当时教主的为人处世……一棵大树要若在狂风暴雨中站得稳,就要多找些牢固的架子支撑。你现在在干什么,拆架子呀?你想在你回去之前,就叫天水教倒下吗?”言罢,陆晓知站起身,一甩衣袖,走出房门。

    赤澜看着陆晓知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愣了许久。烛影看看她,伸手轻拍她的脸。她转过头来看着他,说道:“先生,我好像明白你那句话的意思了。”

    烛影眼睛稍一眯,问:“哪句话?”

    她只是一笑,没有回答。他也一笑,道:“公子早些睡,烛影走了。”

    “不!”她突然叫道。

    烛影站起一半,又坐下来,笑道:“等你睡着了。”

    他掀开被子,赤澜钻进被子里。他斜靠在一旁,轻拍她的后背,等着她睡着。她似乎很不喜欢一个人睡觉,是小时候一个人睡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