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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到发廊去?”

    “说来话长。”她坐在小凳子上,把今天发现炸弹的事说了一遍,画家很有兴致地聆听着。

    天黑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一个陌生人说了那么多话,她甚至舍不得走。她只是双手托着头,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那样,听他说

    着这几年来到处流浪的故事。

    手提电话的铃声把她惊醒了,电话那一头,是朱庭铿的声音。

    “你还没回家吗?”

    “喔,我在街上买点东西,快回去了。”

    她跟画家说:“我要走了。”

    “我也要收档了。”

    她看看手上那张画,说:“将来你成名了,说不定会带挈我成为大富翁呢。”

    画家只是微笑着收拾地上的油画。

    离开那个摊子之后,余宝正走了一大段路去搭巴士。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不知道过了多少个车站,她突然站起来,匆匆走下车,抱着公事包和油画,拼命的跑,又回到那个摊子。

    灯火阑珊的街角里,她看到画家提着画箱站在那儿。

    “你还没有走吗?”她气喘咻咻的问。

    他耸耸肩膀微笑。

    “你明天会不会来?”她问。

    画家点点头。

    “明天的明天呢?”

    画家也点点头。

    “那就好了,我有钱的话,会再来买你的画。你要等我啊。”她的脸涨红了。

    再次离开街角的时候,余宝正觉得自己是画中那个胖女子的臀部,圆得像个气球,早已经飘升到夜空,绕着银白的月飞舞。跟朱庭铿恋爱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炽烈的感觉呢?经过一家时装店时,她在橱窗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红通通的,整个人好像在燃烧。今天的那枚炸弹,是投在她心上了。滴答滴答,是她响亮的心跳声。

    第二天,余宝正在办公室的报纸上读到那宗炸弹案的新闻,警方在晚上拘捕了一名疑犯。看到疑犯被扣上手镣带上警车的照片,余宝正呆住了。虽然疑犯的头上罩了一个黑色布袋,但是,她认得他那身衣着,还有他脚上那双迷彩色的converse布鞋。他不就是在漫画社外面跟她撞个满怀的男人吗?原来他就是放炸弹的人,他当时看起来很冷静呢。案情透露,疑犯的女朋友最近向疑犯提出分手,跟漫画社的老板交往。疑犯在互联网上学会了怎样制造炸弹,自制了一枚炸弹送去给情敌,想把他干掉。

    她拿着那张报纸走到朱庭铿身边,问他;“如果我爱上了别人,你会给他送炸弹吗?”

    朱庭铿说:“我根本就不会制造炸弹。”

    “你仍然可以用其他方法把他干掉的。”

    “我想,我是不敢杀人的。”。

    她摸摸他的头,叹了口气,说:“但是,女人会希望有一个男人这样爱她的。”

    朱庭铿悄悄在她耳边说:“我已经订了这个周末的酒店房间。”

    “嗯。”余宝正应了一声。对于去酒店的事,她突然不太热衷了。

    下班之后,她匆匆抱着公事包去找那个街头画家。

    “阿苏,我带了我画的一些画来,给我一点意见好吗?”她把练|奇-_-书^_^网|习簿从公事包里掏出来。这些都是她平时画的图画。她从小就爱画图画,美术科的成绩也是最好的。她梦想当一个漫画家,中学毕业之后,却进了银行当营业员,每天为了生活而营营役役。

    “你有学过画画吗?”阿苏问。

    “只是在中学时学过素描。”

    “为什么不去学呢。”

    “本来想上师范学院美术系的,可是,我中学会考的成绩不太好。”

    “你很有天分。”

    “真的?你不是骗我吧?”

    “你好像特别爱画行李箱。你画中的男孩子和女孩子都拖着不同的行李箱,连猫和狗也有自己的行李箱。”

    “嗯,我喜欢美丽的行李箱。”

    “可是,连鳄鱼也有一个漂亮的行李箱,不是很奇怪吗?”

    余宝正羞涩地笑了。这些漫画,她从来没有拿给别人看,包括朱庭铿。她爱画行李箱,已经成了习惯,自己并不曾特别去想为什么这样,反而阿苏留意到了。

    “也许是心底里常常渴望去流浪吧。”她说。

    “你的笔名是泡泡鱼吗?”阿苏看到了她在每张画上的签名。

    “是的,我姓余嘛,英文译名又有p。这个字,索性就叫泡泡鱼。”

    “还以为你喜欢浸泡泡浴和吃鱼呢。”

    “两样我都喜欢啊,我爱吃银鳕鱼、鸡、牛肉……其实我什么都爱吃。”

    “真的?”

    “嗯。”

    阿苏从画箱后面拿了一个胶袋出来,里面有一块牛排、一尾鱼和几只鸡腿。

    “你为什么会有这些的?”

    “是今天的晚餐。我正要回家做饭,你要来吗?”阿苏站起来收拾地上的油画。

    “嗯。没想到你会做菜。”

    “我在意大利时当过餐馆学徒的。走吧。”

    “知道了。”余宝正拿着自己的漫画簿跟在后面。

    阿苏住在一幢旧房子里,房东是一对爱尔兰籍的夫妇,他们今天出去看电影了。

    阿苏做了五个菜:蔬菜沙拉、牛油煎鳕鱼、烤嫩牛肉、番茄酱蛤蜊幼面、蘑菇烩鸡腿。

    “我们两个人吃这么多?”余宝正问。

    “你太瘦了。”

    “才不呢!我五尺四寸,重一百零八磅呢,要减肥。”

    “你一点也不胖,吃东西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如果我变成你画中那个胖女人,我才不会开心呢。”

    余宝正吃了一口鸡腿,赞叹地说.“很好吃啊!”

    “多吃一点吧。我今天卖了五张画。”

    “假如有天我成名了,我也请你吃一顿丰富的。”

    “画画不一定要成名的。”

    “你不想成名吗?”

    “我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就是喜欢画画。画画对我来说,是一种需要和享受,就像我爱下厨和吃东西。”

    “你的想法太简单了。”

    “简单不好吗?”阿苏搔搔头,说。

    她望着他,问:“你几岁?”

    “三十二岁。”

    “跟我一样呢。”然后,她又问:“你的女朋友都是很胖的吗?”

    “也没胖到那个程度。”

    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她望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所以为的复杂,是多么的肤浅。眼前这个跟她同年的男人,却能够活得天真和自由。他就像他画笔下那些胖女人,是快乐而独一无二的。和他比较起来,朱庭铿的世界就显得太小了。

    她看看桌上的盘子,都是空空的,东西都给她吃进肚子里了。

    她抗议.“你害死我了!我本来要减肥的。”

    “还有甜品。”

    “我真的不行了。”她投降。

    “你一定要尝一日,是我做的德国蛋糕。”

    “德国人不是只喜欢吃香肠的吗?”

    “他们也很爱吃蛋糕的。”

    “你为什么会做德国蛋糕?”

    “我在德国待过一段日子,学会了做这个李子蛋糕。”阿苏从厨房端出一个蛋糕来,上面满满的铺着一片片李子,李子上洒上肉桂,搭配着发泡的鲜奶油。

    “蛋糕是昨天做的,热吃不错,但放一天之后,淋上新鲜的奶油冷吃,又是另一种风味。”阿苏切了一片蛋糕放在余宝正的碟子里。

    “嗯。肉桂和李子的味道很香。”余宝正吃了一口蛋糕。

    “怎么样?”

    “不是太甜,很好呢。”

    “德国蛋糕就是不会太甜。”

    “秋天李子丰收的时候,德国主妇都爱在家里做这个蛋糕,所以它算是最德国的蛋糕。”

    “你通常会在一个地方待多久?”她问。

    “说不定的。”

    “但是,一定会走的,对吗?”她有点伤感。

    “走了也可以回来的呀。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在另一个地方相见。”

    “也许吧。”她抬头望着阿苏,他天真的脸容就是投在她心上的那枚炸弹,把她整个人一下子都炸得粉碎了。

    “还要一片蛋糕吗?”他问。

    “不。我回家了。”她抱着公事包,站起来说。

    她把公事包抱在胸前,匆匆从他家里跑出来。她并没有回家,而是跑到电台直插室去。

    “你干吗突然跑来?”夏心桔问

    “表姐,我想我是在谈恋爱了。”她喘着气说。

    “你不就是在跟朱庭铿谈恋爱呀。”

    “不是他,是一个在街头卖画的画家。”

    “画家?”

    “第一次遇到他,我已经想抛弃朱庭铿,第二次见到他,我想抛弃所有一切。就是这种感觉!”

    “你第几次见他?”

    “今天晚上,是第二次。我刚刚在他家里吃饭。”

    “那你为什么跑来?”

    “再不走的话,我会失身的。我想,要失身的话,也该等到第三次见面,这样比较有点矜持。放心口吧!第三次见面,我一定会饱尝兽欲才走的。”

    夏心桔笑了.“你这样也算矜持?”

    第二天,余宝正本来是要去找阿苏的。可是,醒来的时候,她头痛得很厉害,不知道是重感冒还是热恋过了头,就是起不了床。

    在床上躺了三天,终于好了一点。黄昏的时候,她爬起床,换了衣服,去找阿苏。

    可是,到了他往常摆档的地方,却见不到他。

    她来到他住的房子。房东太太说,阿苏昨天已经离开了。

    她哭了,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一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