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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叫你戴这么多首饰?”他的语气像盘问犯人似的。

    “我……我……”她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你很难看!”他毫不留情地说。

    她羞愧得眼晴也红了。

    杜一维怒冲冲的走了。她跟在后头,问:

    “你要去哪里?”

    “你回去吧。”他说。

    “你不是喜欢这种打扮的吗?”她哭喊着。

    他走下一条长长的楼梯。她死命跟着他,身上的首饰互相碰撞,当啷当啷的响。

    “她都不爱你了,为什么你还不肯忘记她?”她哭着说。

    他在楼梯下面站定,回过头来,难过地说:

    “爱人是很卑微的。”

    “这个我知道。”她的眼泪滔滔地涌出来。

    “你走吧。”他说。

    她摸摸耳垂上的一只耳环,伤心地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小丑?”

    他摇了摇头:“你只需要成为你自己。”

    她默默无语。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和你是负机率的。”

    她站在楼梯上,望着他的背影没人灯火阑珊的路上。

    从此以后,她不再戴任何的饰物。

    今天来到这家首饰店,竟好像是时光的召唤。电许,她并不是想买首饰,只是想重寻昔日的自己。没想到的,是重遇了青涩岁月里曾经爱恋的人。

    她啜饮着bellini,问杜一维:

    “她知道你在等她吗?”

    “她走的时候,我没说过我会等她。”

    “你没说,她又怎会知道?”

    “有些事情,说得太清楚便没意思了。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像你今天这样,偶然在外面经过。”

    李传芳恍然明白了:“所以你的餐厅开在她喜欢的首饰店对面?”

    “首饰店的主人刚才有没有说你是双鱼座的?”他问。

    “你怎么知道的?”

    “每个走进店里的客人,她也会说人家是双鱼座的,从前也是这样。”

    “但我的确是双鱼座。”

    杜一维笑了笑:“她每次也会有十二分之一的机会说对。”

    “她为什么不说别的星座?”

    “也许,她在长久地等待一个双鱼座的人出现吧,说不定是她的旧情人。”

    然后,他告诉她:“这家餐厅以前是一家文具店,也卖昆虫的标本。”

    “是吗?我倒没留意。”

    “我小时很喜欢搜集标本。”杜一维说。

    她想,现在问杜一维落日是怎样制造出来的,他会告诉她。然而,有些事情,说穿了便没意思。那天的落日,不如就当作是一种法术吧。她也不要知道是怎样变出来的。

    离开餐厅的时候,李传芳突然记起三年前的那天,她在首饰店里买了一大堆首饰,开心地模仿着别人,以为这样会换到爱情。当她走过马路的时候,手上的背包掉在地上。她匆匆弯身拾起背包时,瞥见路边有一家文具店,橱,窗上放着斑斓的蝴蝶标本。

    三年来,许多事情改变了,没有改变的是她今天在身上洒了i的l’airdutemps。她决定一辈子只用一种香水,将之变成一种专属于自己的商标。

    在最后一抹夕阳的余辉里,她一个人走在路上。隔了一些年月,从前的泪水都成了青涩岁月里珍贵的回忆,就像她身上永恒的气息和灯泡里幻化的落日。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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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深夜,女孩在二十四小时漫画店里重遇男孩。

    “你在看哪一本漫画?”女孩问。

    男孩说:“《神的刻印》。”

    “画功很精采呢。”

    “嗯。你呢?你看的是哪一本?”

    女孩扬扬手上的书,说:“是《夏子的酒》。”

    “好看吗?”

    “还没开始看呢。”

    “嗯。你常来的吗?”男孩问。

    “这家店才开了几天,怎会常来呢?我是头一次来。你呢?”

    “我也是。”男孩说。

    “我有看过你画的漫画,很好呢。”女孩说。

    “主笔不是我,我只是个助理。”

    “也很难得啊。前些时候看报纸,你的漫画社给人放炸弹,是吗?”

    “嗯。”男孩点点买,“那枚炸弹就放在我旁边,幸好发现得早,否则,你现在遇到的,可能是一个鬼魂,假如我们还会相遇的话。”

    “你的眼袋好像更大了。”

    “是的,像泡眼金鱼。”

    男孩腼腆地站着。终于,女孩说:

    “我走了。”

    “喔。”男孩落寞地点了点头。

    临走的时候,女孩回头说:

    “如果你想找我的话,我的电话号码还是跟从前一样,是二五二八○三六四。”然后,她又重复一遍:“二五二八○三六四。”

    徐云欣错愕地坐在床边,重逢的那天,并不是这样的。她家里的电话号码已经改了。四天前的一个晚上,徐云欣拧开收音机,无意中听到夏心桔的节目正在播放这个短剧。她听着听着,这个故事跟她的故事何其相似?起初,她以为只是巧合,可是,听了五天,两个故事的细节容或有点不同,结局也修改了,大纲却是一样的。

    徐云欣拿起话筒,拨出剧中女孩所说的电话号码。铃声响了很久,接电话的,是个女孩子。她听到那边的电话声此起彼落,接电话的女孩正忙着接其他电话,徐云欣把电话挂断了。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接电话的会是何祖康。

    那一年,徐云欣参加一个漫画比赛,拿了第五名。颁奖礼在尖沙嘴holly—wood举行。拿到第一名的是钟永棋,第二名是何祖康,他们三个年纪差不多。锤永棋架着一副近视眼镜,穿得很整齐。何祖康穿一条破烂的牛仔裤和一对肮脏的球鞋,神情有点落寞。他有一双很大的眼袋,苍白而带点孩子气。

    颁奖礼之后有自助餐,她一个人在那里挑食物,钟永祺走到她身边跟她搭讪。

    “你的画很漂亮。”钟永祺说。

    “哪里是呢。根本不能跟你比。”

    “你有学过画画吗?”

    “小时候学过素描。你呢?”

    “我四岁开始跟老师学西洋画。”

    “很厉害耶!”

    “画漫画只是玩玩的。”钟永棋说。

    跟钟永棋聊天的时候,徐云欣的眼睛却是盯着何祖康的。何祖康在她身边挑食物。他好奇怪,他只是挑人家用来伴碟的东西吃。譬如龙虾旁边的番茄和芒果、烤鸡旁边的青椒,还有烤鸭旁边那朵用红萝卜雕成的玫瑰花。

    何祖康独个儿坐下来,吃那朵玫瑰花吃得滋滋有味。徐云欣忍不住偷偷笑了。

    何祖康朝这边望过来,徐云欣装着很热情的跟钟永棋聊天,她是故意引他注意。

    “不如我们交换电话,改天约出来见面。”钟永祺说。

    “好的,我写给你。”

    她把电话号码写在钟永祺的记事簿上。

    徐云欣偷偷瞄了瞄何祖康,他还是满不在乎地啃他的玫瑰花。

    不知什么时候,何祖康走过来了。

    “我想要你的电话号码。”他的脸红通通。

    “写在哪里?”她问。

    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只得伸出一只手。

    “写在这里?”徐云欣问。

    何祖康点了点头。

    徐云欣把电话号码写在他手心里。

    “你喜欢打羽毛球吗?”旁边的钟永祺问徐云欣。

    “喜欢。”徐云欣说。

    “那我们改天去打羽毛球。”钟永棋说。

    何祖康站在旁边,双手插着裤袋,眼睛望着自己双脚,有点寥落的样子。

    “你最喜欢哪个漫画家?”徐云欣问钟永棋,其实,她是想问何祖康。

    “池上辽一。”钟水祺说。

    “安达充。”何祖康说。

    “我也是喜欢安达充。”徐云欣说。

    何祖康笑了笑,很得意的样子。

    徐云欣离开ihollywood的时候,外面正下着大雷雨。

    “我们一起坐车好吗?”钟永棋提议。

    他们上了一辆巴士,徐云欣挤在下层。巴士离开车站的时候,她看到没带雨伞的何祖康站在街上,他也看到了她和钟永棋。她想,雨这么大,会不会洗去她写在他手心里的电话号码?

    也许真的被雨洗去了。何祖康——直没有打电话给她。她和钟永祺出去过几次。钟永祺读书的成绩很好,画的画漂亮,同时也是学校的羽毛球代表队、银乐队和领袖生。

    他永远是自信满满的样子,徐云欣有什么功课上的难题,都可以请教他。他总是那么热心的帮助朋友。他很健谈,跟他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

    一天,钟永祺送了一张油画给她。

    “是我四岁的时候画的第一张画。”钟永祺说。

    画中是一片美丽的星空。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四岁小孩子画的。四岁那一年,她还在家里的墙壁上涂鸦。

    “这么珍贵的东西,为什么要送给我?”

    钟永棋腼腆地说:“因为珍贵,所以才送给你。”

    徐云欣把那张油画放在床头。渐渐地,她有点喜欢钟永祺了。

    一天晚上,她接到一通电话,是何祖康打来的。

    “想约你去打羽毛球,去不去?”他的语气,听起来像下一道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