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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腔热血喷涌而出,顿时溅满了高台周围的数丈地方。

    与此同时,西门龙的身形骤然化作一道灰影,跟着老僧若有若无的元神飞出了下鸭神社。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每个人都呆住了。大多数人心中不忍,开始双掌合十念经超度,也有些人魔性复燃,眼神渐渐锋利起来。

    几位在座的高僧包括匡玄大师和神光长老都高声诵佛,好半天才将人们激动的心情抚平下来。

    叶昊天目光如刀盯着龟山先生,却见他已经走到足利义满跟前跪倒禀报:“除恶务尽,此等妖魔看守不易,不如一刀杀却,也算为人间除一大害。”

    此话说得义正词严,令叶昊天难以找出漏洞。他只好长叹一声就此作罢。

    当叶昊天和兰儿回到宿地的时候,西门龙已经等在房间内,手持玉净瓶笑道:“元神在此,你们看着处置吧。”

    叶昊天闻言甚是高兴,感叹道:“事起仓促,我当时根本没反应过来。幸亏有龙老在,否则便被他逃掉了。”说完他转头望着玉净瓶,问道:“澄海法师,你究竟是什么人?”

    瓶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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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龙立马有些急了,当即对着玉瓶念了几句咒语,骂道:“贼秃驴,想死啊?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再不说话,我让你不得好死,死相奇惨!”

    叶昊天连忙阻住了他,再次对瓶中人道:“澄海法师,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高僧,总应该明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若肯改恶向善,我便放你一条生路,绝不食言。”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一个低微衰弱的声音从元始玉净瓶中传出来,首先是一声长叹,紧跟着是一些断断续续的话:“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以前总是不肯相信这句老话,现在才知道竟会是真的……实不相瞒,在下便是真神坐下十八门徒中排在第十位的毕黩。至于来历,唉,不提也罢,提了徒令人羞愧……改恶向善?已经太晚了!假如上天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走这条道……可是我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叶昊天没想到毕黩要么不说,一说就是那么多,可是又讲得不清不楚,让人难以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毕黩是神教中排名甚高的人物,肯定知道不少秘密,如果能令其开口,将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于是他好言相劝道:“玉净瓶中非是善地,一时三刻将会发生巨变。你难道不想多说点吗?讲讲自己修魔的经过也好啊,也算是给世人留下一点警讯。”

    毕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深深叹了口气:“唉,怪不得浑身酸麻,软弱无力,原来是要形神俱灭了。留下遗言?我还有那样的资格吗?又能说些什么呢?”

    旁边的兰儿也帮着叶昊天劝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说看,或许我们能帮你做到。”

    毕黩似乎被触动了心事,长吁短叹了半天才缓缓说道:“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对不起白帝。我是见不到他老人家了,你们若能见到,请向他转达我的歉意……既然你们想听,我就把闷在心里很多年的事讲出来……唉,你们不会明白,魔头也有一把辛酸泪……”

    叶昊天和兰儿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会牵涉到白帝来,更想听听他的心酸往事。

    但闻毕黩幽幽说道:“事情可以追朔到一千年前。那时我还是一个普通的文士,身上没有一分内力,偏偏凑巧结识了微服私访的白帝,蒙他赏识,很快成为白虎七星十大文职主管之一。

    五十年后,白帝创建了以‘平等、自由、博爱’为宗旨的

    ‘神教’,那是跟佛教、道教、儒教相比并不逊色的真正的‘神教’,跟如今真神所说的神教完全是两码事。

    白帝很信任我,竟然将奎、娄二星的神教相关事宜全部交我掌管。我当时感恩图报,工作也很卖力。在我的努力下,神教的传播进展得很快。

    可惜我那时没有一分功力,虽然按照白帝的教导努力修行,但是总感觉进步缓慢。周围的每个将军甚至任意一个天兵都比我厉害得多,所以他们有时会有意无意地开我的玩笑。看到他们轻松自如地移山填海,我每每羡慕不已,只想快速提高自己的功力,哪怕付出再重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直到有一天,我碰到了白帝的义子天奎星君,日子才真的跟往常不同了。”

    说到这里,毕黩停了下来,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听了这段话,叶昊天心中雪亮,但觉后面的事不问可知。

    兰儿还想听听其中的细节,于是提醒毕黩:“后来怎样了?天奎星君陷害于你?不会吧,你是神教主管之一,想来天奎星君应该会极力拉拢你,是吗?”

    毕黩闻言答道:“你说得不错。开始时他百般笼络我,不但经常欢宴聚会,而且送我许多好玩的东西。甚至说不忍见我功夫太差,有意传我一套功法,修习之后可以进步神速、一日千里。为了吸引我的注意,他一个劲强调该功法极其简单,只要三天就能学会。

    我当然求之不得,于是毫不犹豫地跟他学了十余天。

    天奎星君的功法果然奇特!正像他描述的那样,开始时进步神速,不到三个月我就能单掌劈开两尺厚的青石!

    白帝见了很是惊讶,说是从未见过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功力进境竟然那么快。他却不知我已经学了别派的功法。

    一年之后,天奎星君做寿的那一天。晚间,当祝寿之人逐渐离去之后,我被留下来品尝新出窖的‘白虎神酿’。

    在座的只有我和天奎星君。当时他才喝了几口就出去了,说是一会儿回来,让我先自斟自酌。

    我等了好久见不到他的影子,又不想就此离去,无奈之下只好一个人慢慢饮酒。

    喝着喝着我忽然觉得头昏脑胀、神智恍惚,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但觉手痒得厉害,只想杀个人解解闷!杀意一生我就知道不对,连忙按照天奎星君的功法静坐调心。可是没想到越练杀意越盛,后来终于按捺不住,竟然迷迷糊糊走出去一连杀了十余个军士,然后就神志不清了。”

    说到这里毕黩懊悔得捶胸顿足,同时又愤愤不平,一时无法叙述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绑在立柱上,天奎星君站在距离不远的地方,用一种义愤填膺的口气道:‘你身受白帝恩宠,竟然连杀三十天兵!作为至交好友,你竟然奸杀我两名姬妾……’

    我一听就傻了。天兵属于天庭正式编制的兵丁,是杀不得的。别说三十天兵,按照天条,杀一名天兵将被禁闭千年!我杀了那么多,那可是死定了!即使是白帝也无法救我。

    我当时痛哭流涕,只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怎么会忽然兽性大发做出那么大的罪孽。

    天奎星君一直看着我失声痛哭,直到我两眼发直,想要自刎谢罪的时候,他才忽然走上前来给我松绑,说是杀几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便不会有什么事。他可以帮我完全掩饰过去。

    我当时自觉陷入穷途末路之中,哪里还能想到别的?自然对他感激涕零,情愿拜他为师,终身听从他的教诲。却没想到自己却上了贼船,而且越陷越深。

    如此这件事便平平静静地过去了。而我则继续修炼天奎星君传下的功法,因为我已经上了瘾,想不修也无法做到。

    三年之后,我的修行遇到难以突破的瓶颈。去找他时才被告知:那套功法必需有‘孽绩’才能继续修下去。

    我问他何谓‘孽绩’。

    他说得直言不讳:‘‘孽绩’就是杀人行恶之绩。可以分为杀孽和冤孽。如果喜欢造杀孽最好去修明魔;如果不喜亲自动手杀人,则可以修暗魔积累冤孽,也就是采用诸般邪法害人。’

    我当时天人交战了很久,最后还是无法抵御继续生存的诱惑,于是选择了修暗魔。

    从此我的恶行便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今天,眼看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说完不胜唏嘘。

    听完故事,叶昊天心生恻然,劝道:“看来你的心智没有问题。可是为何不肯改恶向善?只要能放弃魔功,彻底消除身上的魔性,我们便放你出去。”

    毕黩一个劲地叹气:“晚了!没用了!我的肉体已失,一切都完了,后悔也来不及。”

    叶昊天犹自不肯罢休,继续劝道:“只要元神在就行,你还可以修成散仙的嘛!”

    话音刚落,他一眼看到旁边的西门龙神色有些不对,眼睛眯成一条线,露出哂笑的表情,看来自己所说的话可能有些问题。

    果然,但闻毕黩有气无力地答道:“没有用的。‘一日修魔,终身为魔’。要想改恶向善,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我修的是暗魔,就更加不成的了。”

    叶昊天不解地问道:“何出此言?”

    毕黩的声音越来越弱:“明魔的魔功大部分来自个人修炼;暗魔则主要来源于魔性的累积。魔性累积就是孽绩的累计,只有作孽深重魔性才积累得多……如果改恶向善,势必要将辛苦积累的魔性完全放弃,如此以来魔功自然会大大降低。明魔的功力还可以留下一半;暗魔的功力则会骤然折损九成以上。如果肉体尚在,还可以重新改修仙佛;一旦没了肉体,也就失去了机会……因为元神也是由魔性转化来的……失去魔性,元神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