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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宁弦决定。

    宁弦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这个人那双薄雾一般的眼中,掩住的东西是矛盾——连他自己也不解,也在等着答案的矛盾。他的迟疑,茫然,都让宁弦觉得,这个人是认识她的,至少,也是知道她的。但是,她却完全没有印象。

    对视良久,最终她悠然一笑道:“毕竟是你救了我,不管你是谁,总不能转个身就恩将仇报。”

    他的脸上似乎呈现了微微的不解,只是让人看不分明。

    “既然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等一下……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正要离开,又回过头来,浅浅一笑,“还会见的。”

    宁弦不知道放他走是对是错,但是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很难让人产生敌意。而她现在,也没有追究这个的闲工夫。她会遭到埋伏陷阱,那么另外两个人也必然遇到了危险。

    她去到约定的地点,见只有一人在那里等候,虽说没有受伤,却多处擦破了衣服。

    “只有你一个?”

    “是,迦陵大人,一直没有见到他回来。”

    宁弦微微蹙眉,她所选的两个人是自己手下最擅于应变的,看来巨斧门这次是做足了准备,而且……这样的行事作风,和过去完全不同。还以为是新门主上任,一时头脑发热猜想要脱离幽冥天,龙珏想必也是这样认为,才会派她前来。如今看来,他们终于换了一个有脑袋点的门主了?

    “我们再等等,入夜后等不到人就先去和其他人汇合再想办法!”

    无论如何,这个任务她既然接了,就要先摸清门道!这不仅是面子问题,更是幽冥天的规矩——魔教中人,岂能只想着依赖别人?

    天亮之时他们已经在山下城中,并没有等到最后一人。

    “迦陵大人,我们可要去救人?”

    宁弦缓缓摇头,“我们既然不能直接完成任务,就一定要探清情况——若巨斧门有意要杀,现在去救也来不及,若是没有杀,必然已经在等着我们去救了——派一个人回去报信,剩下的人留下来和我再去探一次。”

    “是!”其他人毫无异议,这是魔教中人的作风,能担的担子一定要担,担到自己最大能力再酌情移交——虽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这么做……

    宁弦偶尔会想起那个看起来宁静而舒服的漂亮年轻人,他说,还会再见。

    那是什么意思?若下次再见,一定要弄清楚他的身份。

    她带着人再次潜入山中,经过与另一个从山上回来的人的交流,他们决定还是按照原路进入——既然对方准备妥当,四处防守都一样严密,那么从哪里进入都是一样的。与其面对不知情的陷阱,不如去应付已经见识过的埋伏。

    冷箭,天网,一切都已经恢复原样,如同宁弦之前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几人有所防备地躲过箭矢,留下的其中两人在大网张开时才一跃而出,割裂吊网的绳索——宁弦不曾大意,但是脚尖点地的瞬间依然感觉到脚下一沉,喊道:“地面有陷阱!”

    地面在她极其轻微的重量下依然塌陷,下面是插着利刃的陷阱,甚至从陷阱中有细箭纷纷而出——这时最后留下的人才倾巢跃出,将已经面临陷阱的人带离危险。

    进入大院之后,他们依然分批而行,前面探路,后面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的情况。宁弦一直在最前一批,此时的她玩玩全全是个习惯了江湖的魔教妖女,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白家媳妇的影子?

    一个习惯腥风血雨的江湖人,和深闺之中安逸生活的富家夫人,如此天差地别的两种人,有谁会把她们联系在一起?

    恐怕此刻就连她自己,如果能够想起,也会觉得在白家时的日子不过荒诞一梦而已。

    只是,现在的她,脑中何曾有着有关白家的一切?

    第十六章幽冥魔教4

    整个庄园里四处机关,却不见人影。他们难以靠近主楼,明明已近在眼前,让人徒生急躁。究竟巨斧门出了什么样的人物,将这一切安排得这样周全?

    急躁中,急躁中——

    她的手下已经开始微汗……这个苗头……

    “迦陵大人,冷静些……”

    “闯了这么久还没闯进去叫我怎么冷静啊!?丫的姑娘我拚了!!”

    “迦、迦陵大人!?”

    完了!又要断——在这种时候!?

    “迦陵大人!!”

    一时没拦得住,竟然让她飞跃出去,向着面前的楼宅就要硬闯——霎时间数道飞刀从各个窗户中密雨一般射来,宁弦暗道一声:“丫除了这招还有没有别的啊!?”

    可是最简单的招数,往往是最有效的,飞刀不同箭矢,快而锋利,破空而来触身见血。宁弦现在哪有所谓的“冷静”和“考量”,拚着皮肉受伤也打算冲进去再说。

    血迹在黑色的衣衫上并不鲜明,她攀上阁楼的露台方落地,却见脚下滑腻腻薄薄一层油,一道火光从露台长廊的另一端迅速蔓延而来——

    仅仅这层薄油不足以烧坏建筑,但是要烧到她,却已经足够。

    火焰已近,突然有一只手一把拦腰把她从地面捞起——那个黄衣年轻人又回来了!?

    她猛一转头,看到的却不是之前那张平和宁静的脸,而是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她的头脑,似乎在这一瞬间,因这冰冷而冷静下来。那根弦儿,勉勉强强欲断未断。

    “凤!?”

    “哼,原来你还认得人,我以为你这种没有头脑的人冲动起来人也不认。”冷冷的讽刺加傲慢,让宁弦怒向心头生——丫这瞧不起人的东西!救了她了不起啊!?

    凤拎着她飞出去,丢给她的手下,“有勇无谋,都跟我走。”

    宁弦的手下就算跟她一样心有不服,但是给他们再大的胆子,也只是跟极乐天的教众互斗,面对四灵众,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一出了巨斧门,宁弦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你怎么会来?”她可不认为凤是个好管闲事的人,而她跟凤可以说几乎不曾说过几句话,印象最深的就只有他那冰冷傲慢的眼睛,关系自然也没有好到会让他来救。

    一直走在前面的凤回过头来,他的身材骨肉匀称,细致结实,丝毫不显瘦弱,但却长了一张性别莫辨的脸,既有男人的魅力,也有女子的冷艳,揉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关性别中性的魅惑。但是他的容貌所带来的美感,却不及那双冰冷的眼睛带来的疏离——那双清透双目宛若薄冰,没有温度的傲慢着,宛若世间一切都入不了这双薄冰之瞳,目无一物。可是,就在这样一个人的左眼之下,却有一颗泪痣,无视着他的冰冷傲慢,顾自妖娆。

    令宁弦感到奇怪的是,这样一个无关性别的美人,木鸢似乎从来都没有打过他的主意。

    凤冷冷的看了宁弦两眼,“巨斧门既是我收的,也曾经挂在我的名下,如今却想反。我不出面,难道要看着你们把事情越办越糟,真让他们脱离了,我面子上抹黑么?”

    宁弦深深的抽了一口气,身后几个手下低声念念:冷静,冷静……

    ——她现在很庆幸自己过去跟凤没什么接触,跟这个傲慢,目中无人的家伙说话,她有几根弦也不够断!

    “总之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不过我需要几个人手,他们几个都留下——至于你,要走要留随便,只要别碍着我的事。”

    宁弦柳眉微挑,“凤!你不要太过分,要用我的人,还这种态度?这个任务我既然接了,没有结果之前我就不会走!”

    凤只瞥了她一眼——你么?连大门都进不了的人?

    “既然要留下,就听我的安排。”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啊?”

    凤似笑非笑地拉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迦陵],你不要忘记,虽然你我分属幽冥天和极乐天,但是,我是护法[四灵众],而你,不过是附带的[第九部]。”

    ——气绝中。

    跪地状……为什么世上会有这种令人气绝的生物……

    宁弦已经无法知道几年前当凤来收服巨斧门的时候是怎样一种情形,那个时候的她还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爹娘已经初步决定退隐江湖忙得不亦乐乎(——忙什么?忙敛钱!),她便跟在哥哥身边,每日除了练功玩耍之外无忧无虑,毫无心思。仅仅是从其他人一些零碎的话语中,听说当年那个叫做凤的少年,如何如何血洗巨斧门,想象着那是怎样一个腥风血雨的画面。

    这种事情在魔道上并不稀奇,因此她很快就忘记了。

    只是后来成为了幽冥天的[迦陵],偶尔遇见凤,隐隐觉得似乎与她听到的有些不同。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冰冷傲慢,总是游离于人群外的男子,而非传说中那个嗜血残暴的少年。

    她现在比较希望,这辈子都保持远远看一眼的距离!

    凤远远看着巨斧门的楼阁,看起来他们倒没有忘记几年前的教训,所以这一次,根本就不给幽冥天见到人的机会。无人可杀,他们就以为自己安全了吗?

    “凤大人,你倒是看完了没?”宁弦故意跟着看啊看,“拿个办法出来啊,光看有什么用。”

    他看也没有看宁弦,直接吩咐其他人道:“留几个人,其他的都跟我下山,我需要准备些东西。”

    十数人被派分头行动,不多时他们再次返回山上,推着几辆满载的木车,堆了大垛干柴,停在陷阱的范围之外——

    凤远远站在巨斧门大门前,一身白衣蜿蜒着如火的腾纹,下令道:

    “放火,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