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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叫起来,‘那我受辱的这地方就是我的坟场。好吧!我就死在这里,您会看到一个控诉的幽灵是否比一个威胁的活人还要更加可怕!’

    “‘谁也不会给您留下任何凶器。’

    “‘有一种凶器,绝望之神已经将它放在每一个有勇气使用的人的手边。我会让自己饿死的。’

    “‘走着瞧吧,’那混帐东西说,‘和平不比这样一场战争更好吗?我现在立刻还您自由,我向您宣布您是一位烈女,我加封您为“英国的卢克莱思1”。’

    “‘那我就说您是“英国的塞克斯杜2,”就如同我已经向上帝揭露过您那样,我要向世人揭露您的嘴脸,并且也像卢克莱思那样,倘若有必要,我要用我的血在我的控告书上签上名,我一定会这样签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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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卢克莱思,古罗马国王塔克文·苏佩的妻子,美貌绝伦,遭国王之子强奸后自杀身亡,并因此导致塔克文王朝的灭亡。

    2塞克斯杜,古罗马国王塔克文·苏佩之子,是对卢克莱思进行施暴的奸夫。

    “‘啊哈!’我的仇敌以嘲笑的口气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说真话,不管怎么讲,您在这儿挺好嘛,什么也不缺您的,如果您非要让自己饿死,那就是您的不对了。’

    “说完这几句话,他走了出去,我听见门打开后又关上。坦率说,我精神上受到的伤痛比起没有为自己报仇所受的羞耻要小得多。

    “他遵守了对我说过的话。第二天一整天一整夜过去了,我真地再没有见到他。但是我对他说过的话也是算数的,我没有吃也没有喝;像我对他说过的那样,拿定主意以绝食一死了之。

    “我在祈祷中度过了一天又一晚,但愿上帝饶恕我的自杀呀。

    “第二天夜间,门打开了;我正躺在地板上,我的气力开始离我而去了。

    “听到响声,我支撑着一只手抬起身子。

    “‘怎么样?’一个可怕的颤颤悠悠的声音响彻于我的耳畔,我听不出那是谁,‘怎么样,我们双方有点儿和解了吧?我们可以用心照不宣的唯一承诺,就我们的自由达成交易了吧?嘿,本人是位善良的王子,’他又说道,‘尽管我这个人不喜欢清教徒,但我承认他们的正当权利,当女清教徒长得漂亮时,我同样承认她们的正当权利。好啦,请在胸前划个十字向我作个小小的发誓吧,我对您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划十字!’我重新站起身大叫道,因为听到这种令人厌恶的声音,我又恢复了全身气力;‘划十字!我发誓,任何承诺,任何威胁,任何折磨都不会封住我的口;划十字!我要到处揭发您是个谋杀犯,是个大骗子,是个残忍的懦夫;划十字!万一我有可能从这儿出去,我发誓呼吁全人类向您报仇。’

    “‘您小心点!’来人用我还没有听到过的威胁口气说,‘我有最妙的方法会让您闭口的,或至少让世人对您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信,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用。’

    “我迸出全身气力一阵大笑权作回答。

    “他看出来,我和他之间今后将是一场永远的战争,一场殊死的战争。

    “‘您听着,’他说,‘今晚剩下的时间和明天一整天我再让您考虑一下,您只要答应守口如瓶,您将有享受不尽的富贵荣华;如果您胆敢声张,我将让您身败名裂。’

    “‘您!’我大叫道,‘您!’

    “‘永远身败名裂,永远洗不清的身败名裂!’

    “‘您!’我又大叫一声。啊!我对您说,费尔顿,我觉得他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说对了,我就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他自己承认说。

    “‘唉!请让我一个人呆着吧,’我对他说,‘如果您不想看到我在墙上撞碎脑袋,您就出去!’

    “‘那好,’他说,‘您想撞死,那明晚再见吧!’

    “‘明天晚上见,’我边说边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疯狂地咬着地毯……”

    费尔顿倚在一件家具上,米拉迪怀着恶魔般的快乐,看着费尔顿在她这段故事没有讲完之前也许就已不可承受了。

    第五十七章一个古典悲剧的手法

    米拉迪沉默片刻,静观听她讲话的那位年轻人,随后又继续她的故事:

    “我将近有三天时间既没有吃也没有喝,忍受着难以忍受的折磨:有时候我的前额仿佛压着块块云翳,飘飘忽忽,|奇+_+书*_*网|遮蒙着我的眼睛:这是得了谵妄症的表现。

    “夜晚来临;我倍感虚弱,时有昏眩之状,而每当昏眩之时,我就感谢上帝,因为我相信我离死不远了。

    “在其中的一次昏厥期间,我曾听见门打开了;恐怖使我恢复了神智。

    “那个迫害我的人带了一个蒙面人走进屋,他本人也是蒙面的,因为我听得出他的走路声,我能辨别出魔鬼为人类的不幸附着他全身的那种不可一世的威风凛凛的神气。

    “‘喂!’他问道,‘我曾要您对我发誓,您拿定主意了?’

    “‘您不是说过吗,清教徒一言九鼎,我的那一言您也听过了,那就是在世间,我在人类的法庭上控诉您,在天上,我在上帝的法庭上控诉您!’

    “‘这样说,您是顽固到底了?’

    “‘我在正听我讲话的这个上帝面前发誓,我将让全世界证明您的罪恶,在没有找到为我复仇的人之前,我决不善罢甘休。’

    “‘您是一个婊子!’他大声咆哮道,‘您要受到婊子一样的苦刑!在您恳求的世人的眼里您是被打上烙印的婊子,让您没法向世人证明您既不是罪犯也不是疯子!’

    “随后,他对陪他来的那个人说:

    “‘刽子手,动手吧!’”

    “啊!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那个人叫什么名字!”费尔顿大叫起来,“那个人的名字,请您告诉我!”

    “这时,我开始明白,这对我来说那是比死还要更坏的东西,但是刽子手不顾我的叫喊,无视我的抵抗,强行抓住我,将我摁倒在地板上,掐得我遍体鳞伤;我哭得透不过气来,几乎失去了知觉,我乞求上帝,但他置若罔闻;由于疼痛和耻辱,我突然惨叫一声,一块通红的烙铁,一块火烫的烙铁,那是刽子手使用的烙铁就这样烙上了我的肩膀。”

    费尔顿发出一声呼喊。

    “您瞧呀,”米拉迪说;这时她带着皇后般的尊严站了起来,“您瞧呀,费尔顿,请您看看,他是怎样别出心裁地去折磨一个冰清玉洁的少女,那个少女又是怎样成为一个恶棍的野蛮宰割的牺牲品。您要学会去认识人类的心呀,从今以后,您不要轻易地充当他们不正当的报复工具呀。”

    米拉迪动作迅疾地解开裙袍,撕开遮胸的细麻布内衣,带着满脸假怒装羞的绯红,向年轻人露出那片使她肌肤柔滑的肩膀蒙受耻辱的不可抹去的印痕。

    “可是,”费尔顿叫起来,“我看见的是朵百合花呀!”

    “那正是卑鄙者所为,”米拉迪说,“要是英国的烙印!……必须证明是哪一家法庭强加于我的,我要向大不列颠王国所有法庭提起公诉;但倘若是法国的烙印……唉!被这个国家烙上,我真要背上这个烙印了。”

    这在费尔顿看来实在太过份了。

    他面色苍白,神态木然,他被这种骇人听闻的披露击垮了,他被这个女人的天姿国色弄得晕眩了,这个女人带着羞耻向他自我暴露的秘密,他觉得那是一种崇高,他终于像初遁教门的基督徒跪倒在被罗马皇帝投进血淋淋的竞技场遭受群氓蹂躏的圣洁的殉教者面前那样,跪倒在米拉迪的脚下。

    烙印不见了,唯一剩下的是美貌。

    “宽恕宽恕吧!”费尔顿大声说,“哦!宽恕吧!”

    米拉迪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爱情,爱情。

    “宽恕什么呀?”她问道。

    “宽恕我也是参与迫害您的一员呀。”

    米拉迪向他伸出手。

    “多么漂亮啊!多么年轻啊!”费尔顿一面赞叹地说一面不断地吻着那只手。

    米拉迪以能使国王变成奴隶的那种目光俯视着费尔顿。

    费尔顿是个清教徒,他松开这个女人的手去吻她的脚。

    他此时已经不是爱她了,而是在崇拜她。

    当这场发作过去之后,当米拉迪似乎重又恢复其实她永远也不会失去的冷静之后,费尔顿发现那些爱情的瑰宝重新被关进贞洁的面纱,这种爱向他掩盖得如此恰到好处,只不过是为了激起他更加火热的欲望。这时费尔顿说:

    “啊!我现在只有一件事要问您,就是那个真正刽子手的姓名,因为我知道只有一个刽子手,而另一个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

    “什么,兄弟!”米拉迪大声说,“您还需要我向您指名道姓吗?难道您还没有猜到吗?”

    “什么!”费尔顿说,“是他!……又是他!……总是他!

    ……什么!真正的罪人是……”

    “这个真正的罪人,”米拉迪说,“就是英伦三岛的破坏者,真正信徒的迫害人,糟蹋无数妇女贞洁的虐待狂,这个人反复无常,良心丧尽,他要让两个王国流尽无数的血,今天他保护新教徒,而明天又是出卖他们的背叛者……”

    “白金汉!那就是白金汉!”愤怒的费尔顿大叫道。

    米拉迪双手捂着脸,仿佛一想到这个名字她再不能忍受耻辱了。

    “白金汉,你是迫害这个天使般的女人的刽子手!”费尔顿怒吼着,“上帝啊,你怎么不用雷霆劈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