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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去朴茨茅斯干什么?”米拉迪问。

    “去完成温特勋爵的命令呀,”费尔顿惨然一笑说。

    “什么命令?”米拉迪又问。

    “您真的不明白?”费尔顿反问道。

    “不知道;请您告诉我。”

    “因为他已经怀疑我,所以他要亲自看守您;因此就派我替他去找白金汉签署命令流放您。”

    “可是如果他怀疑您,又怎么会将这样的命令交给您呢?”

    “难道说我能让他知道我带了什么吗?”

    “这很对。您现在就去朴茨茅斯吗?”

    “我不能再耽搁,明天就是二十三日,而白金汉也在明天率领舰队出发了。”

    “他明天就出发,去哪儿?”

    “去拉罗舍尔。”

    “不该让他走呀!”米拉迪叫起来,她忘记了习惯的机智了。

    “请您放心,”费尔顿说,“他是走不了的。”

    米拉迪欢喜得浑身直颤悠;她才读懂年轻人包藏于内心深处的奥秘:“白金汉必死”几个工整的大字早已写在他的心扉上。

    “费尔顿……”她激动地说,“您像犹太·马迦贝一样伟大1!如果您死了,我跟您一块儿死,这就是我能对您说的全部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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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犹太·马迦贝,公元前二○○——一六○年,曾率领犹太起义部队反对叙利亚国王安提奥库斯四世而牺牲。

    “别说话!”费尔顿说,“我们到了。”

    果然,他们乘坐的小船靠近了单桅帆船。

    费尔顿第一个攀上了舷梯,向米拉迪伸出手,众水手则架着她,因为大海依然波涛汹涌。

    片刻过后,他们来到甲板。

    “船长,”费尔顿说,“这就是我对您说过的那位女士,您必须安然无恙地将她送到法国。”

    “不多要,一千比斯托尔,”船长说。

    “我已经付了您五百。”

    “没错。”船长说。

    “再给您另五百,”米拉迪边说边把手伸进钱袋。“不,”船长说,“我说话算数,我已向这位年轻人说过了;

    另五百比斯托尔等到达布洛内我才要。”

    “我们会航行到那儿吗?”

    “安全到达,”船长说,“就像我叫杰克·巴特勒一样,不会有假。”

    “那好,”米拉迪说,“如果您说话算数,那时我给您的就不是现在的五百,而是一千比斯托尔。”

    “您真是大好人,漂亮的夫人,”船长大声说,“但愿上帝能经常赐给我像您大人这样的实惠顾客!”

    “且慢,”费尔顿说,“在去朴茨茅斯前,先送我们去奇切斯特小海湾,您清楚我们有约在先,您是同意送我们去那里的。”

    船长一边回答一边指挥着必要的操作,傍近早上七点钟,这艘船便在指定的海湾下锚了。

    在这段航程中,费尔顿向米拉迪讲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他是怎样没有去伦敦却是租了这艘单桅大帆船,他又是怎样回来的,攀登城墙时又是怎样一边爬一边在石头缝里钉铁钩当踏脚,最后又是怎样到达栅栏前系上软梯的,至于剩下的事米拉迪就全都知道了。

    米拉迪则竭力鼓动费尔顿执行计划要勇敢;但当她一开口只说了几句话就看得很清楚,狂热的年轻人更需要的是稳重,而不是坚定。

    双方有约在先,米拉迪等费尔顿等到十点钟;倘若到了十点费尔顿还不回来,她就先动身。

    那时候,假若费尔顿是自由的,他一定会去法兰西,到加尔默罗-贝图纳修道院去找米拉迪的。

    第五十九章一六二八年八月二十三日朴茨茅斯凶杀案

    费尔顿就像弟弟出门远足向姐姐辞行那样,吻着米拉迪的手向她辞行告别。

    费尔顿周身都显出他通常那样的沉着镇定,仅仅是他双眸中闪耀着一种不寻常的光芒,这种光芒仿佛发烧时反射出的那种亮光;他的前额比平素更加苍白;他的牙齿咬得紧紧的;他说话时语气短促并且时断时续,这表明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使他全身骚动不安。

    从他上了那条载他上岸的小船起,他就一直扭着头盯着米拉迪,米拉迪站在甲板上也一直目送着他。他们二人把握十足,决不担心被人追踪,因为九点前从不会有人走进米拉迪的房间;而从城堡到伦敦得花三小时。

    费尔顿离船上岸,攀上通向悬崖顶的山脊小路,向米拉迪最后一次致意告别,然后大步流星地向城里走去。

    行了百步之遥,路面渐渐下坡,他已不能看到单桅帆船的桅樯。

    他刻不容缓地向朴茨茅斯方向走去,在他前方大约半英里之遥,他望见朴茨茅斯港的钟楼和房舍鳞次栉比地勾勒于晨雾之中。

    朴茨茅斯那一边,海面上舰船密布,帆樯林立,那林林总总的桅杆犹如被严冬剥去树叶的光秃的白杨树林,在海风劲吹下瑟瑟摇拽。

    在步履匆匆中,费尔顿翻来覆去思考着十年苦行主义的默祷和在清教徒中的杳杳久居为他提供的对雅克四世1和查理一世2得宠红人的各种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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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雅克四世(一四七二——一五一三):苏格兰国王。2查理一世(一六○○——一六四九):英国和苏格兰国王;一六二五——一六四九又为爱尔兰国王。

    费尔顿将这位大臣照然若揭的罪行,明火执杖的罪行,全欧洲令人皆知的罪行——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同米拉迪加之于他私犯的无人知晓的罪行进行一番比较之后,他觉得白金汉包庇了两个人中最有罪的人,正是公众对其生活不了解的那个人。这就是费尔顿那如此奇特如此新萌的又如此火热的爱情,使他看出了对温特勋爵夫人的指控全是卑鄙的,凭空捏造的,正像人们透过放大镜将一个蚂蚁身旁实际上难以觉察的微粒,看作是极其可怕的怪物一样。

    他匆匆赶路的脚步更燃起他沸腾的热血:他藏在脑后要冒死进行一次可怕的复仇念头,他爱着的或者说像崇拜一位圣女一样他所崇拜的女人,以往的激情,现时的疲惫,所有这一切都激发着他的灵魂超脱了人类的正常感情。

    将近早上八点钟,他走进朴茨茅斯港。全城市民都已前来助威,大街小巷,码头港埠,鼓声震天,上船的部队正整装待发。

    费尔顿风尘仆仆,大汗淋漓,赶到了海军司令部的大厦;他的通常一向苍白的面颊因热气和恼怒而变得绯红。值班岗哨本想将他拒之门外,但费尔顿叫来了值班队长,他从口袋掏出他带来的那封信。

    “这是温特勋爵的紧急公文,”他说。

    一听说温特勋爵的名字,谁都知道那是大人最知心的密友之一,值班队长发令放进费尔顿,更何况他还着一身海军军官的制服呢。

    费尔顿向海军司令部大楼跑去。

    就在他走进前厅之时,另一个人也同时走了进来。这个人也是满身尘土,气喘吁吁,他将驿马留在门口,这匹马一到就已累得前腿倒地。

    费尔顿和这个人同时去找公爵贴身心腹跟班帕特里克说话。费尔顿通报温特勋爵的大名,而这位陌生者不愿提起任何人,声称只向公爵一个人才能说出他是谁。两个人都坚持要自己先进去。

    帕特里克知道,温特勋爵同公爵有公事和私交,就以温特勋爵的名义让费尔顿先进了。另一位被迫等待着,一眼便看出他对这种耽搁满脸不快。

    公爵贴身心腹领着费尔顿穿过一间大厅,苏比斯亲王1率领的拉罗舍尔城的代表们正在那里等候公爵的接见。那位贴身跟班又带他走进白金汉的一间办公室,其时,白金汉刚刚沐浴完毕走出房间。此人向来酷爱打扮,这一次更是刻意地讲究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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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苏比斯亲王(一五八三——一六四二):路易八世时的新教首领,拉罗舍尔城被困时,他和白金汉勾结以陷城于英军之手。最后他死于英国。

    “费尔顿中尉在外面求见,”帕特里克禀报说,“是温特勋爵派来的。”

    “是温特勋爵派来的!”白金汉复说道,“请他进来。”

    费尔顿走进办公室。这时白金汉正将一件富丽堂皇的绣金睡袍扔向一张长背椅,重又披上一件全镶珠的蓝色天鹅绒紧身短上衣。

    “男爵为什么不自己亲自来?”白金汉问,“今天早上我一直在等着他。”

    “他差我前来启禀大人,”费尔顿回话说,“他非常遗憾没有获此殊荣,因堡内看守任务相阻,不能亲自前来。”

    “不错,不错,”白金汉说,“我知道情况,他手里有一个女囚。”

    “我来正是要向大人汇报女囚的事,”费尔顿又说。

    “那好呀,说吧。”

    “只是我要对您说的话只有您自己可以听,大人。”

    “帕特里克,你出去,”白金汉说,“但你要守在门铃附近;

    我呆会儿要叫你。”

    帕特里克走了出去。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白金汉说,“请讲。”

    “大人,”费尔顿说,“温特男爵有一天曾写信给您,是请您为一个名叫夏洛特·巴克森的年轻女子签发一项海上放行令。”

    “是的,先生,我已回信于他,要他将那道令书送给我或寄给我,然后我再签发。”

    “令书在这儿,大人。”

    “给我,”公爵说。

    于是他从费尔顿手里接过令书,迅速在纸头上扫了一眼。他发现正是向他报告过的那道公文,便放在办公桌上,手执鹅毛杆准备签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