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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斯托耳,格瑞尼亚的车战者,首先问道;

    “告诉我,受人称颂的俄底修斯,阿开亚人的光荣和骄傲,

    你俩如何得到这对驭马,是夺之于人马众多的特洛伊

    军营,还是因为遇到某位神明,接受了他的馈赠?

    瞧,多好的毛色,简直就像太阳的闪光。

    战场上,我曾和特洛伊人频频相遇,我敢说,

    我从未躲缩在岸边的海船旁,虽然我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兵。

    然而,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好马,连想都没有想过。

    我想,一定是某位神祗路遇二位,并以驭马相送。

    你俩都受到汇聚乌云的宙斯的钟爱,

    都是雅典娜,带埃吉斯的宙斯的女儿,喜爱的凡人。”

    听罢这番话,足智多谋的俄底修斯答道:

    “奈斯托耳,奈琉斯之子,阿开亚人的光荣和骄傲,

    一位神祗如果愿意,可以随手牵出

    比这些更好的骏马;他们远比我们强健。

    你老人家问及的这对驭马,来自斯拉凯,

    刚到不久,勇敢的狄俄墨得斯杀了它们的主人,

    连同他的十二个伙伴,躺在他的身边,清一色善战的壮勇。

    我们还宰掉一个侦探,第十三个死者,在海船附近,

    受赫克托耳和其他高傲的特洛伊人派遣,

    前来刺探我们的军情。”

    言罢,他把蹄腿飞快的骏马赶过壕沟,

    发出朗朗的笑声;其他阿开亚人跟随同行,

    个个喜形于色。他们来到狄俄墨得斯坚固的

    营棚,用切割齐整的缰绳拴住骏马

    在食槽边——狄俄墨得斯捷蹄的驭马

    早已站在那里,嚼着可口的食餐。

    在船尾的边沿,俄底修斯放下取自多隆的

    带血的战礼,进献给雅典娜的祭品。

    然后,他们蹚进海流,搓去小腿。

    大腿和颈背上粘糊糊的汗水;

    海浪冲涌,卷走了皮肤上淤结的斑块,

    一阵清凉的感觉滋润着他们的心田。

    然后,他们跨人光滑的澡盆,

    浴毕,倒出橄榄油,擦抹全身。

    随后,他们坐下就餐,从谱满的兑缸里舀出

    香甜的醇酒,泼洒在地,祭悦雅典娜的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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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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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时,黎明从高贵的提索诺斯身边起床,

    把晨光遍洒给神和凡人。宙斯命遣

    冷酷的女神争斗急速前往阿开亚人的

    快船,手握战争的兆示。她

    站在俄底修斯的海船上,乌黑、宽大、深旷,

    停驻在船队中部,以便一声呼喊,便可传及两翼,

    既可及达忒拉蒙之子埃阿蒙的营地,

    亦可飘至阿基琉斯的兵棚——坚信自己的刚勇和

    臂力,他俩把匀称的海船分另u停驻在船队的两头。

    女神在船上站定,发出一声可怕的喊叫,

    尖利、刺耳,把巨大的勇力注入每一个阿开亚人的

    心胸,要他们奋勇拼杀,不屈不挠地战斗。

    现在,对于他们,比之驾着深旷的海船,

    返回亲爱的故乡,战争是一件更为甜美的事情。

    阿特柔斯之子亮开宏大的嗓门,命令阿开亚人

    穿戴武装,自己亦动手披上锃亮的铜甲。

    首先,他用胫甲裹住小腿,

    精美的制品,带着银质的踝扣,

    然后系上胸甲,掩起胸背,

    基努拉斯的馈赠,作为象征客朋之谊的礼品。

    阿开亚人即将乘船征伐特洛伊的要闻

    飞到了遥远的塞浦路斯,基努拉斯

    遂将此物赠送王者,以愉悦他的心怀。

    胸甲上满缀着箍带,十条深蓝色的珐琅

    十二条黄金,二十条白锡;及至咽喉的部位,

    贴爬着珐琅勾出的长蛇,

    每边三条,像跨天的长虹——克罗诺斯之子

    把它们划上云朵,作为对凡人的兆示。

    他挎起铜剑,剑柄上铆缀着

    闪亮的金钉,锋刃裹藏在银质的

    剑鞘,鞘边系着馏金的背带。然后,

    他拿起一面掩罩全身的盾牌,精工铸就,

    坚实、壮观。盾面上环绕着十个铜围,

    夹嵌着二十个闪着白光的圆形锡块;

    正中是一面凸起的珐琅,颜色深蓝,

    像个拱冠,突现出戈耳工的脸谱,面貌狰狞,

    闪射出凶残的眼光,同近旁的骚乱和恐惧相辉映。

    背带上白银闪烁,缠绕着一条

    黑蓝色的盘蛇,卷蜷着身子,

    一颈三头,东张西望。接着,

    他戴上头盔,挺着两支硬角,四个突结,

    顶着马鬃的盔冠,摇撼出镇人的威严。

    最后,他抓起两校粗长的枪矛,挑着锋快的铜尖,

    铜刃闪着耀眼的寒光,射向苍茫的蓝天。

    见此景状,赫拉和雅典娜投出一个响雷,

    嘉赏来自金宝之地的王者,慕凯奈的主宰。

    其时,头领们命嘱各自的驭手

    勒马沟沿,排成整齐的队列,

    自己则跳下马车,全副武装,涌向

    壕沟;经久不息的吼声回荡在初展的空间。

    他们排开战斗队列,向壕沟挺进,远远地走在驭手的前面,

    后者驾着马车,随后跟进。克罗诺斯之子在队伍里

    激起芜杂和喧闹,从高空

    降下一阵血雨,决意要把大群

    强壮的武士投入哀地斯的府居。

    在壕沟的另一边,平原的高处,兵勇们

    围聚在头领们身边,特洛伊人的首领,

    高大的赫克托耳、壮实的普鲁达马斯。

    埃内阿斯——特洛伊人敬他,在他们的地域,如同敬神一般,

    以及安忒诺耳的三个儿子,波鲁波斯、卓越的阿格诺耳

    和神一样的阿卡马斯,英俊的小青年。

    赫克托耳,挺着溜圆的战后,站在队伍的最前排,

    像一颗不祥的星宿,在夜空的云朵里露出头脸,

    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然后又隐入云层和黑夜,

    赫克托耳时而活跃在队伍的前列,

    时而又敦促后面的兵勇们向前,铜盔铜甲,

    闪闪发光,像父亲宙斯,带埃吉斯的天神投出的闪电。

    勇士们,像两队割庄稼的好手,面对面地

    步步进逼,在一个富人的农田,收割

    小麦或大麦,手脚麻利地扫断一片片茎秆,

    特洛伊人和阿开亚人咄咄逼近,你杀我砍,

    双方争先恐后,谁也不想后退——后退意味着毁灭。

    战斗的重压迫使他们针锋相对,

    像狼一样疯狂。望着此般情景,喜见痛苦、乐闻惨叫的争头笑

    开了眉眼。长生不老者中,只有她伴视着这场仇杀,

    其他神明全都不在此地,静静地呆在遥远的

    房居——在俄林波斯的脊背,

    每位神祗都有一座宏伟的宫殿。

    其时,他们都在抱怨克罗诺斯之子,席卷乌云的宙斯,

    怪他不该把光荣赐给特洛伊兵汉。

    对神们的抱怨,父亲满不在乎;他避离众神,

    独自坐在高处,陶醉于自己的荣烈,

    俯视着特洛伊人的城堡和阿开亚人的海船,

    望着闪闪的铜光,人杀人和人被人杀的场面。

    伴随着清晨的中移和渐增的神圣的日光,

    双方的投械频频中的,打得尸滚人亡。

    然而,及至樵夫备好食餐,在林木

    繁茂的山谷——他已砍倒一棵棵大树,此时

    感觉到腿脚的疲软,心中生发出厌倦之意,

    渴望用香甜的食物充饱饥渴的肠胃——

    就在其时,达奈人振奋斗志,打散了特洛伊人的队阵,

    互相频频招呼呐喊。阿伽门农

    第一个冲上前去,杀了比厄诺耳,兵士的牧者,

    接着又放倒了他的伙伴俄伊琉斯,鞭赶战车的勇士。

    俄伊琉斯从马后跳下,站稳脚跟,

    怒气冲冲地扑向阿伽门农,后者,用锋快的枪矛,

    打烂了他的脸颊,青铜的盔缘挡不住枪尖——

    它穿过坚硬的缘层和颊骨,溅捣出

    喷飞的脑浆。就这样,民众的王者阿伽门农

    杀了怒气冲冲的俄伊琉斯,让死者躺在原地,

    袒露出鲜亮的胸脯——他已剥去他们的衣衫。

    接着,他又扑向伊索斯和安提福斯,杀剥了

    普里阿摩斯的两个儿子,一个私生,另一个出自合法的婚娶,

    两人同乘一辆战车,由私出的伊索斯执缰,

    著名的安提福斯站在他的身边。在此之前,

    阿基琉斯曾抓过他们——其时,他俩正牧羊在伊达的

    坡面——缚之以坚韧的柳条,以后又收取赎礼,放入生还。

    这一次,阿特柔斯之子,统治着辽阔疆域的阿伽门农,

    击倒了伊索斯——投枪扎进胸脯,奶头的上面——

    剑劈了安提福斯,砍在耳朵上,把他撂下马车。

    他急不可待,剥取了两套绚丽的盔甲,他所

    熟悉的精品,以前曾经见过他们,在迅捷的海船边——

    捷足的阿基琉斯曾把他们带到此地,从伊达山坡。

    像一头狮子,闯进鹿穴,逮住

    奔鹿的幼仔,裂开它们的皮肉,用尖利的牙齿,

    捣碎颈骨,抓出鲜嫩的心脏。

    即便母鹿置身近旁,却也无能为力,

    已被吓得一愣一愣,浑身剧烈颤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