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特洛伊人奋勇进逼,像一股狂猛的风暴,

    裹挟在宙斯的闪电下,直扑地面,

    荡扫着海洋,发出隆隆的巨响,激起

    排排长浪,推涌着咆哮的水势,

    高卷起泛着白沫的峰浪,前呼后拥。

    就像这样,特洛伊人队形密集,有的打在前头,其他人

    蜂拥其后,闪着青铜盔甲的流光,跟随着他们的首领。

    赫克托耳率领着他们,普里阿摩斯之子,像杀人不眨眼的

    战神,挺着边圈溜圆的战盾,盾面

    铺展着厚实的皮层,嵌缀着许多青铜的铆钉,

    顶着光闪闪的头盔,摇晃在两边的太阳穴上。

    他举步进击,试着攻打阿开亚防线的各个地段,

    行进在盾牌后面,探察敌方是否地就此崩溃;

    然而,此招没有迷糊阿开亚人的战斗意识。

    其时,埃阿斯迈开大步,第一个上前,对他喊话挑战:

    “过来,走近些,你这个疯子!为何浪费精力,用这种把戏

    吓唬阿开亚人?我等可不是战争的门外汉,

    不是——由于宙斯狠毒的鞭打,才使我们败退下来。

    我猜你们正在想人非非,准备摧毁我们的

    船队,别忘了,我们也有强壮的双手,可以保卫自己的海船。

    我们将荡扫你们坚固的城堡,远在你们毁船

    之前,把它攻占,把它劫洗!至于

    你本人,我要说,这一天已近在眼前。那时,你将

    撒腿奔逃,祈求宙斯和列位神明,

    使你的长鬃驭马跑得比鹰鸟还快,

    以便拉着你,穿过泥尘弥漫的平原,朝着城堡逃窜!”

    话音未落,一只飞鸟出现在右边的空间,

    一只展翅的雄鹰,翱飞在天穹。见此飞鸟,阿开亚全军

    人心振奋,呼啸欢腾。其时,光荣的赫克托耳开口答话,嚷道:

    “埃阿斯,你这头笨嘴拙舌的公牛,你在胡诌些什么?!

    但愿今生今世,人们真的把我当做是

    带埃吉斯的宙斯的儿男,而天后赫拉是我的母亲,

    受到崇高的敬誉,像雅典娜和阿波罗那样——

    就像今天是阿耳吉维人大难临头的日子一样确凿不移!今天,

    你,将和你的同伴们一起,被杀死在这里,一个不剩,要是

    你敢面对我这粗长的枪矛;它将撕裂你白亮的

    肌体!然后,你将,用你的油脂和血肉,饱喂

    特洛伊的狗群和兀鸟,倒死在阿开亚人的海船旁!”

    言罢,他引路先行,首领们跟随其后,

    发出狂蛮粗野的吼声,统引着呐喊的兵丁,战斗的队阵。

    然而,阿开亚人亦没有忘却战斗的狂烈,报之以

    大声的呼喊,严阵以待,迎战特洛伊人中最好的战勇。

    喧腾的杀声从两军拔地而起,冲向宙斯的天宇,闪光的气空。

    -

    ------------

    第十四卷

    ------------

    其时,正在举杯饮酒的奈斯托耳听到了战场上传来的

    杀声。用长了翅膀的话语,他对阿斯克勒丕俄斯之子说道:

    “想一想,卓越的马卡昂,我们可以做什么。

    海船边,强壮的年轻人正越喊越烈。

    我看,你就坐在这儿,饮喝闪亮的醇酒,

    等着美发的赫卡墨得为你准备澡水,

    滚烫的热水,洗去身上的淤血和污秽;

    我将就此出门,找个登高了望的地点,看看那边的情势。”

    言罢,他拿起儿子、驯马手斯拉苏墨得斯的

    盾牌,精工制作,停息在营棚的一端,

    闪射出青铜的流光。斯拉苏墨得斯随即拿起父亲的盾牌。

    然后,奈斯托耳操起一柄粗重的枪矛,顶着锋快的铜尖,

    走出营棚,当即目睹了一个羞人的场面:

    伙伴们正撒腿奔逃,被心志高昂的特洛伊人赶得

    惊慌失措——阿开亚人的护墙已被砸倒破毁。

    像洋面上涌起的一股巨大的旋流,

    无声无息,然而却预示着一场啸吼的

    风暴,没有汹涌的激浪,朝着这个或那个方向奔流,

    候等着宙斯卷来一阵打破平寂的风飙。

    就像这样,老人思考斟酌,权衡着两种选择:

    是介入驾驭快马的达奈人的队伍,还是

    去找阿特柔斯之子,兵士的牧者阿伽门农?

    两下比较,觉得后一种做法,前往寻会阿特柔斯

    之子,似乎更为妥当。与此同时,兵勇们仍在

    殊死拼搏,互相残杀,坚硬的青铜在身上铿锵碰撞,

    伴随着利剑的劈砍和双刃枪矛的击打。

    其时,几位宙斯养育的王者正朝着奈斯托耳走来,

    曾被青铜的枪械击伤,此时沿着海船回行,

    图丢斯之子、俄底修斯和阿特柔斯之子阿伽门农。

    他们的海船远离战场,早被拖拽上岸,

    停栖在灰蓝色的大海边。这些船舟被第一批

    拖上平原,沿着它们的后尾,阿开亚人筑起了护墙。

    尽管滩面开阔,却仍不足以一线排开

    所有的海船;岸边人群熙攘,拥挤不堪。

    所以,他们拉船上岸,一排连着一排停放,

    塞满了狭长的滩沿,压挤在两个海岬之间。

    王者们结队而行,倚拄着各自的枪矛,

    眺望着喧嚣的战场,心中悲苦交加,

    而和老人奈斯托耳的相见,又使他们平添了几分惆怅。

    强有力的阿伽门农高声发话,对他说道:

    “奈斯托耳,奈琉斯之子,阿开亚人的光荣和骄傲,

    为何背向人死人亡的前线,朝着海边走来?

    我担心强健的赫克托耳可能会兑现他的

    话语,当着特洛伊兵众,对我发出的胁言:

    他决不会撤离船边,回返自己的城堡,

    直到放火烧毁海船,把我们斩尽杀绝!

    这便是他的威胁;眼下,这一切正在变成现实。

    可耻啊!眼下,其他胫甲坚固的阿开亚人,

    也像阿基琉斯一样,对我心怀愤怒,

    不愿苦战在我们的船尾边。”

    听罢这番话,格瑞尼亚的车战者奈斯托耳答道:

    “是啊,所有这一切都在变成现实。眼下,即便是

    炸雷中天的宙斯也难以改变战局。

    护墙已经塌倒,虽然我们曾经抱过希望,

    把它当做一道攻不破的屏障,保卫着海船和战勇。

    敌人正在快船边猛攻,一刻不停,

    沓无间息,即使睁大眼睛,你也说不清

    阿开亚人在哪里被赶得撒腿惊跑:他们

    倒死在战场的各个角落,凄惶的惨叫冲破了云天!

    我们必须集思广益,看看应该做些什么——

    如果智谋还有它的作用。不过,我想我们不要

    投入战斗,带伤之人经不起战火的熬炼。”

    听罢这番话,民众的王者阿伽门农说道:

    “奈斯托耳,现在,他们已杀砍在我们的船尾边,

    而我们修筑的护墙,连同壕沟,根本没有挡住他们的进击,

    尽管达奈人付出过辛勤的劳动,满以为

    它是一道攻不破的屏障,保卫着海船和战勇。所队

    这一切必是力大无穷的宙斯所为,使他心花怒放的事情,

    让阿开亚人死在这里,消声匿迹,远离着阿耳戈斯地面。

    以前,我就知道这一点,即使在宙斯全心全意地助信达奈人

    的时候;

    现在,我亦没有忘记这一切——瞧,他在为那些人增光,仿佛

    他们是幸运的神祗,同时削弱我们的战力,捆绑起我们的手脚。

    干起来吧,按我说的做,让我们顺从屈服,

    把靠海第一排的停船,全都

    拖下水去,划向闪光的洋面,

    抛出锚石,泊驻在深水里,

    及至神赐的黑夜降临,倘若特洛伊人因碍于

    夜色而停止战斗,我们即可把所有在岸的木船拖下大海。

    为了躲避灾难,逃跑并不可耻,哪怕是在夜晚。

    与其被灾难获捕,不如躲避灾难。”

    其时,足智多谋的俄底修斯开口答话,恶狠狠地盯着他:

    “这是什么话,阿特桑斯之子,崩出了你的齿隙?

    你这招灾致难的人!但愿你统领的是另一支军队,一帮畏畏

    缩缩的胆小鬼;但愿你不是我们的王者——我们,按着

    宙斯的意志,历经残酷的战争,从青壮

    打到老年,直至死亡,谁也不能幸免。

    难道你真的急于撤离这座路面开阔的城堡,

    给过我们这许多凄愁的特洛伊?

    闭起你的嘴,以免让其他阿开亚人

    听见。一个知道如何甩得体的方式

    讲话的人,一位受到全军尊服、拥握权杖的王者,

    不会让此番话语爆出唇沿。王者阿伽门农,

    看看阿耳吉维人的队伍,成千的壮汉,听命于你的兵勇。

    我由衷地蔑视你的心智——想一想,你都说了会什么!

    在这两军激战的关头,你却要

    我们把凳板坚固的木船拖下大海,

    让特洛伊人争得更大的光荣——他们已击败我们,

    死亡的秤杆将把我们压弯。倘若我们

    拖船下海,阿开亚兵勇就不会继续拼战,

    而将左顾右盼,寻觅逃路,把战斗热情抛到九霄云外。

    这样,全军的统帅,你的计划会把我们彻底送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