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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廉耻,

    顾及自己的尊严,在伙伴们面前!要记住——你们每一个

    人——记住你的孩子和妻房,你的财产和双亲,

    不管你的父母是否还活在人间。现在,

    我要苦苦地恳求你们,为了那些不在这里的人,

    英勇顽强,顶住敌人的进攻,不要惊慌失措,遑遑奔逃!”

    一番话使大家鼓起了勇气,增添了力量。

    其时,从他们眼前,雅典娜清除了弥漫的

    雾瘴,神为的黑夜;强烈的光亮照射进来,从两个方向,

    从他们的海船边和激烈搏杀的战场上。

    现在,他们可以看见啸吼战场的赫克托耳,看见他的部属,

    有的呆在后面,不曾投入战斗,

    还有的正效命战场,拼杀在迅捷的海船旁。

    其时,心志豪莽的埃阿斯走出人群——他岂肯继续

    忍受殿后的烦躁,在这其他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回撤的地方?

    他跨出大步,梭行在海船的舱板上,

    挥舞着一条海战用的修长的标枪,

    杆段衔接,二十二个肘尺的总长。

    像一位马术高明的骑手,从

    马群里挑出四匹良驹,轭连起来,

    冲向平野,沿着车路,朝着一座宏伟的城堡

    飞跑;众人夹道观望,惊赞不已,

    有男人,亦有女子;他腿脚稳健,不带偏滑,

    在奔马上一匹挨着一匹地跳跃——就像这样,

    埃阿斯穿行在快船上,大步跨跃,

    一条紧接着一条,发出狂蛮的嚎叫,冲指透亮的气空,

    一声声粗野的咆哮,催励着达奈兵勇,

    保卫自己的营棚和海船。与此同时,赫克托耳

    也同样不愿呆在后头,呆在大群身披重甲的特洛伊人中。

    他冲将出去,像一只发光的鹰鸟,扑向

    别的飞禽,后者正啄食河边,成群结队——

    野鹅、鹳鹤或脖子修长的天鹅。

    就像这样,赫克托耳一个劲地猛冲,扑向一条海船,

    翘着黑红色的船头;在他身后,宙斯挥起巨手,

    奋力推送,同时催励着他身边的战勇。

    海船边,双方展开了一场殊死的拼搏。

    他们打得如此狂烈,你或许以为两军

    甫使开战,不疲不倦,无伤无痕。

    此时此刻,兵勇们在想些什么?阿开亚人

    以为,他们无法逃避灾难,必死无疑;而

    特洛伊人则怀抱希望,个个如此,

    以为能放火烧船,杀死阿开亚战勇。

    带着此般思绪,两军对阵,厮杀劈砍。

    赫克托耳一把抓住船尾,外形美观、迅捷。

    破浪远洋的海船,曾把普罗忒西劳斯

    载到此地,但却没有把他送还故乡。

    其时,围绕着他的海船,阿开亚人和特洛伊人

    展开了激战,你杀我砍;双方已不满足于

    远距离的投射,弓箭和枪矛,

    而是面对面地近战,狂烈地厮杀,

    用战斧和锋快的短柄小斧挥砍,用沉重的

    利剑和双刃的枪矛劈杀,地上掉满了

    铜剑,铸工精皇,握柄粗重,绑条漆黑,

    有的落自手中,有的掉自战斗中的

    勇士的肩膀;地面上黑血涌注。

    赫克托耳把住已经到手的船尾,

    紧紧抱住尾柱,死死不放,对特洛伊人喊道:

    “拿火来!全军一致,喊出战斗的呼叫!

    现在,宙斯给了我这一天,足以弥补所有的一切:

    今天,我们要夺下这些海船;它们来到这里,违背神的意愿,

    给我们带来经年的痛苦——都怪他们胆小,那些年老的议事:

    每当我试图战斗在敌人的船尾边,他们就

    出面劝阻,阻止我们军队的进击。

    然而,尽管沉雷远播的宙斯曾经迷幻过我们的心智,

    今天,他却亲自出马,鼓舞我们的斗志,催励我们向前!”

    听罢这番话,兵勇们加剧了对阿开亚人的攻势,打得更加

    顽强。面对纷至沓来的投械,埃阿斯已无法稳站船面,

    只得略作退让,以为死难临头,

    撒离线条匀称的海船的舱板,退至中部七尺高的

    船桥,站稳脚跟,持枪以待,挑落每一个

    试图烧船的特洛伊战勇,连同他的熊熊燃烧的火把,

    不停地发出粗野可怕的吼叫,催励着达奈人:

    ‘朋友们!战斗中的达奈人!阿瑞斯的随从们!

    拿出男子汉的勇气,我的朋友们,鼓起狂烈的战斗激情!

    你们以为,后边还有等着支援我们的预备队吗?

    我们还有一堵更坚实的护墙,可为我们消灾避难吗?

    不!我们周围没有带塔楼的城堡,得以

    退守防卫和驻存防御的力量。

    我们置身在身披重甲的特洛伊人的平原,

    背靠大海,远离我们的家乡。我们

    要用战斗迎来自救的曙光,松懈拖怠意味着死亡!”

    他一边喊叫,一边不停地出枪,凶猛异常。

    只要有特洛伊人冲向深旷的海船,

    举着燃烧的火把,试图欢悦赫克托耳的心肠,

    埃阿斯总是站等在船上,捅之以长杆的枪矛——

    近战中,他撂倒了十二个,在搁岸的海船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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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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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他们奋战在那条凳板坚固的海船旁。

    与此同时,帕特罗克洛斯回到兵士的牧者阿基琉斯

    身边,站着,热泪涌注,像一股幽黑的溪泉,

    顺着不可爬攀的绝壁,泻淌着暗淡的水流。

    看着此般情景,捷足的勇士、卓越的阿基琉斯心生怜悯,

    开口说道,用长了翅膀的话语:

    “帕特罗克洛斯,为何哭泣——像个可怜的小姑娘,

    跑在母亲后面,哭求着要她提抱,

    抓住她的衣衫,将那急于前行的亲娘往后拽拉,

    睁着泪眼,望着她的脸面,直到后者将她抱起一样?

    你就像这么个小姑娘,帕特罗克洛斯,淌着一串串滚圆的泪珠。

    有什么消息吗?想要告诉慕耳弥冬人,还是打算对我诉说?

    是不是,仅你一人,接到了来自弗西亚的消息?

    然而,他们告诉我,阿克托耳之子墨诺伊提俄斯仍然健在,

    埃阿科斯之子裴琉斯依然生活在慕耳弥冬人中。

    倘若他俩亡故,我们确有悲悼的理由。也许,

    你是在内阿耳吉维人恸哭,不忍心看着他们

    倒死在深旷的海船旁——由于他们的狂傲?

    告诉我、不要把事情埋在心里,让你我都知道。”

    听罢这番话,你,车手帕特罗克洛斯,发出一声凄楚的哀

    号,答道:

    “阿基琉斯,裴琉斯之子,阿开亚人中首屈一指的英雄——

    不要发怒。知道吗,巨大的悲痛已降临在阿开亚人的头顶!

    他们中以前作战最勇敢的人,现在

    都已卧躺船边,带着箭伤或枪痕。

    图丢斯之子、强健的狄俄墨得斯已被羽箭射伤,

    俄底修斯则身带枪痕,著名的枪手阿伽门农亦然;

    欧鲁普洛斯伤在大腿,受之于一枚羽箭,

    熟知药性的医者们正忙着为他们

    治伤去痛。但是你,阿基琉斯,谁也劝慰不了!

    但愿盛怒,如你所发的这场暴怒,不要揪揉我的心房!

    你的勇气,该受诅咒的粗莽!后代的子孙能从你这儿得到什

    么好处,倘若你不为阿耳吉维人挡开可耻的死亡?

    你没有半点怜悯之心!车手裴琉斯不是你的父亲,

    不是,塞提丝也不是你的母亲;灰蓝色的大海生养了你,

    还有那高耸的岩壁——你,何时才能回心转意?

    但是,倘若你心知的某个预言拉了你的后腿,

    倘若你那尊贵的母亲已告诉你某个得之于宙斯的信息,

    那你至少也得派我出战,带领其他慕耳弥冬人。

    或许,我能给达奈人带去一线胜利的曙光。

    让我肩披你的铠甲,投入战斗,这样,

    特洛伊人或许会把我误当是你,停止进攻的步伐,

    使苦战中的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得获一次喘息的机会——

    他们己筋疲力尽。战场上,喘息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

    我们这支息养多时的精兵,面对久战衰惫的敌人,可以

    一鼓作气,把他们赶回特洛伊,远离我们的营棚和海船!”

    帕特罗克洛斯一番恳求,天真得像个孩子,却不知

    他所祈求的正是自己的死亡和悲惨的终极。

    其时,怀着满腔怒火,捷足的阿基琉斯答道:

    “不,帕特罗克洛斯,我的王子——你都说了些什么?

    预言?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在乎。

    我那尊贵的母亲并没有从宙斯那儿给我带来什么信息;

    倒是此事深深地伤痛了我的心魂:

    有人试图羞辱一个和他一样高贵的壮勇,

    仗借e己的权威,夺走别人的战获。

    此事令我痛心疾首,使我蒙受了屈辱。

    阿开亚人的儿子们挑出那位姑娘,作为我的战礼——我曾

    攻破那座壁垒坚固的城堡,凭靠手中的枪矛,掠得这位女子。

    但是,阿特柔斯之子,强有力的阿伽门农,从我

    手中夺走了她,仿佛我是个受人鄙弃的流浪汉o’

    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也不会

    永远盛怒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