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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偷眼往里一看:正当中坐着五殿阎罗,身穿五龙皂罗袍,下身被桌子摇着看不见,面似锅底。身后坐着酆都大帝,怀包玉圭,就好象石头雕刻的一样,纹丝不动。阎罗身边是判官,头戴桃翅乌纱、面似赤火、身穿红袍,怀里抱着生死簿子。牛头、马面站立两厢。无数小鬼排班站立,手举水火棍,令人担惊。又见殿角放着油锅,小鬼正往锅底下添柴禾,油烧开了,油花翻滚。那边有小鬼正推磨。啊呀,太吓人啦!

    此时,阎罗正在问案。见桌前跪着一人,看穿的衣服,象个当官的。阎罗高喊:“胆大的赃官,你在阳间好话说尽、坏事做绝,贪赃枉法、巧取豪夺,欺男霸女、鱼肉乡里,老百姓恨不能吃你的肉、剥你的皮,到阴间你还巧言狡辩。来呀!把他叉挑油锅。”“喳!”过来一个大鬼,他头上长角,巨齿猿牙,手握钢叉,一叉就把跪着的那个赃官挑了起来,“啪!”扔进油锅。潘仁美眼看着那个当官的掉进油锅,一个翻花,冒股烟就沉下去了,脑袋不由地“嗡”了一下。又见带来个女子,三十几岁。阎罗问:“刘李氏,你如何和奸夫合谋定计,毒死你丈夫?”“阎罗老爷,我可没害人呀!”“刁妇,还敢嘴硬!拉下去,把她尸首两断。”只见牛头、马面走过来,架起这女人,拉在殿角,靠柱子一站,把身子夹住,两个小鬼把铁锯子往腰上一放,来回拉锯。这女人惨叫一声,鲜血“突突”直往外冒。潘仁美吓坏了,忙用双手。捂住眼睛。

    正在这时,阁君高喊:“带潘仁美!”大小二鬼急忙把潘仁美架了上来,往桌前一扔。“潘仁美,你身为国丈、掌朝太师,又为一国元帅,不思报国,反而上欺君王、下压文武、陷害忠良、勾结辽国。杨继业和杨延嗣己在阴司将你告下,还不从实招来!”潘仁美一想:事关重大,不管在什么地方,我也不能说。“阎君,我潘洪身为太师,知书明理,哪敢枉法?他杨家父子有意造反、私通大辽,确为真情。今天他倒打一筢,妄告不实。”“哼!潘洪,阳间容你抵赖,阴间焉容你狡辩?你看那是谁?”阎君用于往后一指,潘仁美回头一看,门外走进一人,象半截黑塔一般,身高过丈、头上高挽发髻,浑身象刺猾一样,钉满雕领箭,血迹斑斑。这人正是杨七郎,他看见潘仁美,高喊:“老贼,还我命来!”说完,照潘仁美冲过去就要动手。老贼吓傻了,阎君喊:“不许无理!把杨延嗣带下去。”七郎走后,阁君又说:“潘仁美,你再看看那边写的什么?”潘仁美扭头一看,见大柱子上写着:“阳世三间,为非作歹皆由你,阴曹地府,古往今来饶过谁!”横写着:“你可来了”阎君又高喊:“潘洪,有招无招?”潘仁美想:在阳世,堂也过了,我都没招,在这儿我也不能招。“无招。”“来呀!把潘仁美叉挑泊锅!”一时间,牛头、马面走来,就要用叉挑。这时,判官连忙拦阻:“慢!”他凑到阎罗跟前,用手指着生死簿子说:“下官查看生死簿,潘仁美阳寿未尽,他还有二十年的洪福。”说得声音不大,老贼可听得真真的,他连忙跪爬到桌前:“大人,我有什么洪福?”判官说:“你还有二十年帝王之位。现在要是死了,太可惜啦!若能招供,送你还阳,若不招供,惹恼了阎君,你可就回不去了。”潘仁美一想:我今年六十三岁,再活二十年,就是八十三,还有帝王之位……他想到这里,忙对阎君说:阎君,我打听一下,我在这阴司说话,阳世三间可曾知道?”“不知道。但,在阳世办的事,阴间可全知晓。”“那好,我招。”潘仁美就把如何害死杨家父子、追杀杨延昭的事,从头至尾,如实地说了一遍。他说完了,判官也写完了,叫牛头、马面递给潘仁美签字划押。潘仁美一看,供词没错,心想:我签不签呢?这要是假的怎么办?有了,我听人讲,阴曹地府使的是钢笔铁砚,我得看看。他拿起笔一看:真的,啊,真是到酆都城了!“回阁君,这个笔我使不来呀!”判官说:“给他换换。”换过了笔,潘仁美按上指纹、脚纹,划上押、签上字。牛头、马面把供词接过去,交给判宫。那判官看了看:“潘仁美,你还有什么说的?”“没有。”“这是你的供词?”“正是。”“那好。来人呀,掌灯!”“唰”一下,灯光大亮。潘仁美抬头一看,吓得呆若木鸡!

    第三十七回潘素蓉金殿撒泼

    老贼潘仁美,在五殿阎君面前招了口供。等他划完押,有人高喊掌灯,顿时,这座阁罗殿灯火通明。阎君、判宫、牛头、马面和大鬼、小鬼,全都摘帽子、脱衣服,露出了真相。扮判官的哼了一声:“潘仁美,你看我是谁?”老贼一看,是寇准,一下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假设阴曹、夜审潘洪,这是寇准出的主意。为什么用这一招呢?因为皇上在金殿传旨,不许给潘仁美动刑。这可难住了八王赵德芳:“怎么能撬开潘仁美的嘴呢?”寇准说:“只能巧断,不能硬断。老贼早有反心,想谋朝篡位。再说,做贼心虚,害了人他也害怕。咱们可以来个假设阴曹。”这些安排是寇准一手操办的。酆都城设在东门外天齐庙,找来几个唱戏的帮助化妆。从衙门到城外,一道上全用青布蒙着。事先安排李老好照顾潘仁美。潘仁美被带走时,回身看见床上趴着的那个人,是个狱卒,潘仁美睡觉的时候,先趴到床底下,潘仁美从床上摔到地下,床下的人已钻到床上,糊弄了他,那些鬼魂全是人装的!酆都大帝是八王赵德芳,判官是寇准,杨七郎是汝南王郑印,阎王是铁鞭王呼延赞,杨令公是长胜王石延超,牛头、马面是寇准手下差人,叉挑入油锅的是假人,挨锯的那个女人是唱戏的做的彩。假设阴曹这件事,事先演习了多少遍,潘仁美终于入了圈套,招了口供。

    此时,天光大亮,寇准叫人把潘仁美押回去,其他人净面更衣。

    五更天,众人上朝。寇准上殿见驾:“启禀我主万岁!潘、杨一案已经审清。潘仁美陷害杨家是实,现有供词带来,请龙目一阅。”说完,将供词往上一呈,有内侍接过来放在龙书案上。天子赵光义打开供词一看,暗暗埋怨:老岳父呀!你老糊涂了。你要不招,我可有法救你出狱;这一招认,叫我可怎么办呀!不,老太师是不会招认的,我得当面对证。赵光义想到这儿,转脸对寇准说:“寇爱卿,这供词是怎样问出来的?““万岁放心,我一没打,二没骂,三没动刑,他就痛痛快快地招了。”“把潘仁美带上金殿!”一会儿,老贼带到,在品级台下跪倒喊冤:“万岁,老臣冤枉啊!”“潘仁美,刚才寇爱卿说你招认了陷害杨家之事,你还有什么说的?”“臣并无此事,那是寇准和杨家串通一气,陷害为臣。”“这儿有你的供词呀!”皇上也盼着潘仁美把案子抖落干净,免得西宫娘娘生气。他拿起那张供词给潘仁美看:“这不是你的供词吗?”说完,他故意将纸扔在地上。潘仁美跪爬几步,拾起来揉成团,就往嘴里一扔。这可把八王急坏了:“快抢出来!”还没等卫士们过来,潘仁美已把纸团整个吞进肚里去了,差点噎死!这一来,把个八王急得直晃王命金锏:白折腾了半个月,这可怎么办呢?皇上心里高兴,供词没了,空口无凭呀!八王见老贼耍无赖,举起金锏就要打。寇准说:“千岁不要着急,他吃的那张是假的。我合计他就会来这下,真的在这儿呢!”说着,从袖筒里拿出一张供词:“这个有潘仁美的签字和划押,那个上面没有。”潘仁美吃惊地睁大眼睛,心里说:我怎么没看看就吞了下去呢?“寇大人,让老夫看看。”“你不用看了,再看又吃了,请万岁处置此案吧!”说完,递给内侍,放到龙书案上。皇上想:寇准真是足智多谋,终于把案子审清了。可是,该让我如何处置呢?

    正这时,余太君和杨六郎母子二人走上殿来:“万岁,听说潘、杨一案已经问清,老令公和我七儿死得太惨,请万岁给我杨家报仇雪恨!”皇上一想:向情向不了理!赃证俱在,本人招供,没法保了,再向着潘仁美,怕文武百官不服。他假惺惺地一拍龙书案:“胆大潘洪!你欺君罔上,勾串辽国,陷害忠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把他推出午门斩首!”立时,有人给他搭上忠孝带,把潘仁美架出金殿,响了追魂炮,就要问斩。正这时,只听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叫声:“万岁,刀下留人!”这声音颤颤微微的,大家一看,是西宫娘娘潘素蓉。

    潘仁美被绑赴法场,有人忙到后宫送信。潘素蓉一听杀她爹,象疯了一样,坐凤辇、奔金殿,上来就跪倒磕头:“万岁,虽然我父办错了事,可人非圣贤,谁能无过?看在他偌大年纪、伴驾多年,求万岁饶他不死。”皇上看他的爱妃一哭,真心疼。但又不敢饶,当着文武群臣呢!他往两边看看,心想:再有个求情的我就饶。可惜,一个答茬儿的也没有。他故意把脸一沉:“不要多嘴。那潘仁美滥用兵权,害死杨家父子,作恶多端,天理难容。本应千刀万剐,杀他就算是开恩了。”“万岁,他千不对、万不对,还能活上几年?他是当朝国丈,看在小妃面上,饶了他吧!”“国法王章,管他什么国丈不国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法不正,岂能正人?不能饶!”潘素蓉一听不饶,哭得更厉害了:“万岁,你杀了我爹爹,小妃焉能独活世上?我也不活了!”皇上急得冒汗了!心话:我乐意杀老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