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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破梦钟声度花影(清穿) > 131 21 新绿成阴红绿减,清和天气正冲融(前篇)
    一

    雍正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上御太和殿,册封皇后和诸嫔妃。

    上命太保吏部尚书公隆科多为正使,领侍卫内大臣马武为副使,持节赍册宝册立嫡妃那拉氏为皇后。卓雅几十年辛苦终于熬到了头,然而此时的她,脸上宁静平和,挂着淡淡的笑,当真是母仪天下的典范。

    命文华殿大学士嵩祝为正使,礼部右侍郎三泰为副使,持节册封第一侧福晋年氏为贵妃。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的双睦顾盼生辉,一时间神采飞扬,见之忘俗。

    命保和殿大学士马齐为正使,都察院左都御使尹泰为副使,持节册封李氏为齐妃。在王府,她为侧福晋,在年氏之后。多年沧桑,膝下仅剩一子。如今得封妃位,情理之中。她似乎无喜,亦无悲,只静静等待仪式的结束。

    命礼部左侍郎登德为正使,内阁学士塞楞额为副使,持节册封钮钴禄氏为熹妃。看上去,她母以子贵,与李氏同登妃位,并驾齐驱。但从持节史的身份看来,她这个熹妃的品级,与齐妃还是有差别的。但她从来“温恭懋著,夙效顺而无违。礼教克娴,益勤修而罔怠”,此时仍旧面带微笑,欢喜获封。册文里的这一句,很贴合她多年来的风范德性。

    命兵部右侍郎牛钮为正使,礼部右侍郎蒋廷锡为副使,持节册封宋氏为懋嫔。本来一懒人,偏被他封一个“懋”,这人也是促狭得可爱。然而转念一想,他封的是宋氏,也许,宋氏就该得这个字呢。不过“臧嘉成性”四字,倒是符合我的行事风格。

    命吏部左侍郎巴泰为正使,礼部左侍郎王景为副使,持节册封耿氏为裕嫔。她育有一子,却与我并列,只得封嫔位,但仍旧欢喜。我早早地跟她说了,这样也是为了给天申避祸。

    紫堇曾经不解:“姐姐,你伺候时间最长,功劳最大,如何能只封——”

    “这个时代,女子之德只在相夫教子,孝敬长辈,其他妇容言工,也是重要的。我无子,是为不孝。虽然对皇上即位多有帮扶,然而,是能在这正大光明的殿堂里摆出来的功劳吗?为防帝权旁落,严禁后宫干政。德高望重如孝庄文皇后,顺治爷治罪多尔衮,她也只能暗自垂泪——”

    紫堇说:“皇后也无子——”

    “她不是无子。她育大阿哥,八岁而殇,只是命运不济罢了。更何况,她是王府里唯一的嫡妃,她不做皇后,这后位就是虚悬了。”

    “可是,难道姐姐的一切心血,都是白费了吗?”

    这个丫头,她不会懂的。她不知道,看着自己的作品完美地呈现于世,已经是最高的奖赏了。若论功高,谁能超过隐华?然而他什么都不要。

    当年,待嗣皇帝回潜邸,祝贺之后,他就要离去。皇帝不知道如何挽留,将我请到紫竹苑。

    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只能说:“扶上马,送一程。我的对手还在,我不能走。你也还有个对手,等他倒台了,再归隐吧。让你的小朋友李卫推荐你去河南为幕僚,先委屈为百姓做一点小事。时间不会很长。”

    他仔细一想,指了指窗外的月亮。我点头。他匆匆做了一个计划,说回江南省亲半年,再去河南。

    当时,皇帝不知道我们打什么哑谜,只好同意了我们了安排。

    如今我的事已了,只在圆明园消磨时光。偶尔也去什刹海别院小住。

    雍正二年正月,上赐山房名“接秀山房”,仍旧让我居住,又从各地收罗了各色紫檀木漆器,镶金嵌玉,供我把玩使用。

    不久,后妃在皇后的带领下,入住圆明园,踏青赏花。

    皇后住在牡丹园,这是扩建后,专为皇后规划的,是潜邸牡丹园的十倍大。牡丹乃花王,雍容富贵,开在初夏,倒也符合卓雅的身份和个性。且该园离皇帝的寝宫九州清晏最近。

    贵妃入住天然图画,在牡丹园的北面。贵妃当年强要的那艘船,安置在附近的船坞中。当年她虽然要了,却从没有用过,只是让工匠不时维修改造,也许,她是想将船中有关我的痕迹全部清除了——我们是同类,她一定会这样做。

    齐妃入住西峰秀色,远远地与山房相望。想起来,宋红玫和她最早伺候四阿哥。当年的倩茹回头一笑百媚生,在连续生育三子一女,后又失宠的情况下,她倔强而顽强地生存着。从四阿哥——四贝勒——雍亲王——雍正皇帝,一路走来,她也从年少气盛磨得八面玲珑。

    熹妃选择了映水兰香,与她的名字最为般配。她正犹如淡淡的兰香,妩媚别致地在众妻妾中超脱而出,更得生贵子,获三代帝王的赞赏。

    紫堇选择了小小的别有洞天,我十分奇怪,劝她道:“那地方太过幽深,对身体不好,还是选一处阳光一点的——”

    她笑道:“安澜堂大过山房,我不能住。其他地方,离姐姐太远,我不想去。我就是找这么个地方,安置太监宫女,往后,我还是跟姐姐挤在山房。你可不许赶我走。”

    这牛皮糖,还真是不好打发。

    二

    三月三,阳光极柔媚恬然,紫堇一定要游湖。我说:“如今还是早春,水面有风,着凉了可不得了。还是去周边走走,赏赏花也就是了。”

    紫堇生气:“姐姐,你那桃花也赏了快三十年了,就不嫌眼睛累得慌?你不是常说,桃花要远远地赏吗?”

    我不想理她,于是她就求我:“姐姐,你只管在这福海边盘旋。你知道吗?如今的园子已经是你搬来前的六倍大了。皇上已在正门处建造养心殿,是为临朝听政用的,往后他就准备住在这园子里了。你就不想去看看其他的景致?听说皇后的园子里,各色牡丹品种齐全——”

    看她那样子,今日不答应她,在岸上,我也没好过。于是,让人开船。露台上果然有些凉意,我对丫头们说:“你们跳舞吧,与裕嫔娘娘的丫头们比赛,谁赢了,我赏金瓜子。”

    丫头们顿时热闹起来。由于是后宫中有主位的嫔妃,我和紫堇身边大丫头就各有八个,小丫头十六个,太监四名。因为船小,我只带了红李和八个大丫头上船。我的丫头们经常游湖,小丫头们也不稀罕,乐得不当值,各处去玩。

    紫堇的丫头们一共上来了十个,另外几个不乐意,我向她们许诺,往后她们随时可以向我要船,她们也就欢天喜地的散了。

    我和紫堇、红李三人做裁判。

    锣鼓响起,丫头们粉墨登场,你方唱罢我又来,热闹非凡。

    众人正嬉笑着,紫堇指了指后湖方向,一艘楼船在柳阴里若隐若现。

    红李说:“是贵妃的船吧?”

    我摇头说:“也不一定。皇上即位后,有主位的都有一艘船在园子里。原本皇上要换新的给我,我懒得麻烦,况且新的船,油漆和桐油的味道很浓,对身体也不好。这艘船也许是皇后的——”

    紫堇说:“我们往前湖去吧,如果是皇后还好,若是贵妃,我可不想给她行礼。”

    “为什么?”我有些奇怪。

    “姐姐,你忘了?册封大典后,皇上训话,让大臣和我们只去坤宁宫朝贺,不必去贵妃宫中,那一位起身拂袖而去,让皇上十分难堪——”

    这个我亲眼见了,自然知道。我说:“皇上那样做,也是有些无礼,封都封了,还在乎这些虚的作什么?”

    紫堇撇嘴道:“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

    “皇上怕你不愿意给她行礼,就编个什么理由,让大家都不去——”

    也许是这样,但是,我狐疑道:“这和你不想给她行礼有什么关系?你的位分一直比她低,一直都要给她行礼的——”

    “哎呀,姐姐不在宫中,可苦了我们。她为了出气,后来只要是位分比她低的,见了她必须按品级行礼。”

    “这也合理啊——”

    “合理?齐妃娘娘去年冬天风湿患了,给她行礼时没有屈膝,只是做了个样子。她大怒,让齐妃在贵妃宫外的石头地上跪了一个时辰。三阿哥知道后,告到皇上那里,皇上给齐妃赏了一件貂皮大衣和一双虎皮护膝了事,也不敢去责备她——”

    “皇上倚重她哥哥,自然不能对她怎样。只是她的性子也变得太多了,往常她并不是这样的。”

    紫堇悄悄说:“听天申说,因为皇帝在册封大典上当众给了她难堪,她对亲信宫女说,往后她再也不会认低服软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也要她应得的风光,免得让人瞧不起她所出的小阿哥。”

    “她这不是给小阿哥招祸吗?”

    “她是贵妃,皇后无所出,她的阿哥是宫里最贵重的,谁敢——”

    “那也得她还活着,才能护得他周全——”

    红李失色:“格格,你为什么这么说话,被人知道,可不得了。”她一直没有改口,还是叫我格格。

    我摆摆手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有什么说不得的?”

    紫堇说:“等下我们经过她身边,要给她磕头吗?“

    “你们在我的船上,做什么给她磕头?皇上怪罪,找我来。”

    紫堇于是放了心,任由船夫将船往北边驶去。船上仍旧歌舞升平。

    果然是贵妃的船。只有我和她的船是旧的,所以能开出来,其他人的恐怕得过些日子才能用。新船上的味道,可不是一般地难闻。

    两船相距十米左右时,贵妃船上的太监尖着嗓子喊道:“贵妃娘娘在此,为何不见礼?”

    紫堇问:“怎么办?”

    下人们也看着我,不知跪还是不跪。

    我说:“不要回话,我们走我们的。跳舞的继续跳,划船的继续划。”

    紫堇于是传下话去。

    我本想避过去算了,免得见了面尴尬。没想,她却让人靠了过来。

    紫堇怒道:“给脸不要脸,跟上来了。”

    我叹道:“我和她的恩怨,也该了结了。来就来吧。你们继续玩,看她有什么话说。”

    大丫头们知道我在和贵妃斗法,神色颇为犹豫。我的丫头们跟着我嚣张惯了,还好一些,紫堇的有个丫头,快要哭出来了。

    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说:“你放心好了。有我在,谁也不敢把你们怎样。”

    紫堇笑道:“这丫头是去年才跟了我的,人老实,胆小如鼠——”

    说话间,贵妃那边的人将两艘船并在一起,用缆绳绑着。贵妃的船两层都有厅有卧室,楼上的墙板可以取下来,夏天可做露台。这本是当初根据我的描述,胤禛为我造的船,如今鹊巢鸠占,居然找我的麻烦来了。

    贵妃依栏而立,一手牵着小阿哥,另一只手里举着一支桃花,嗅了嗅,一挥手扔进了江里。

    她冷笑:“桃花俗艳,也只有那等下贱人才会当做国色欣赏。”

    见我无语,丫头们弹琴的弹琴,跳舞的跳舞。

    她身边的太监喝道:“大胆,还不给娘娘见礼。”

    我的楼台和她的第二层甲板是一样高的,我坐着喝茶,随意问:“这艘楼船是我当年亲自设计的,贵妃住得可还满意?”

    贵妃略一惊讶,不屑地说:“十多年来,这船我已经全部翻新了,没有你的任何痕迹。”

    我也不和她争执,淡淡地说:“娘娘今日刻意而来,欲何为?”

    “听说因为当年我要了你的院子和楼船,你逼着当今皇上立下毒誓,不让我的孩儿按爱新觉罗子孙的宗族排行——”

    她知道了?皇帝跟她说了?她来讨债了?

    此言一出,宫女太监哗然。

    我笑:“贵妃这话说差了,当今皇上可是我的力量能够威逼的?”

    她恨恨地说:“当年那么容易就得到了,我一直心有疑虑。没想,果然被你算计了——”

    “你要了不该要的东西,就得付出代价。既然心有疑虑,为何还要霸占我的玫瑰园?”

    “我连续育下子嗣,为什么住不得?“

    我摇头:“此处人多嘴杂,不是谈这些宫闱秘事的时机,贵妃自重。”

    “这里只有我的人,你的人,和裕嫔的人,将来若是说出去了,自然不是我的人说的。”

    “我再提醒贵妃一次,我不在乎是不是被别人说出去。这种事情,对我没有任何坏影响。只会让人发现,原来圆明园的那个老女人,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哈哈大笑:“你老了,就不顾及你那假儿子母子两人?”

    “天申是当今皇子,往后他是富贵王爷,不用我顾及。紫堇命中高寿,她在娘家时,算命人给她将流年推到了九十六,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从来就是任性而为,任何人都不能要挟了我。当年你要那些东西,我就给你了。你如今又想怎样?”

    贵妃森然而言:“除非你让当年的毒誓破了,否则,我绝不饶你。仅凭我二哥的手段,就能让你死上百次。”

    紫堇在我身后已经开始发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