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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会一个人?

    我不禁愕然,叶月也惊讶地望着他,显然也认出了他的身份。

    “————这次真是幸运啊,”我听见机械摩擦着落在沙砾上的响声,狱火机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本来只是接到侦查的任务,没想到和部下走散以后,居然能遇到落单的你。”

    ———所以你们两个路痴是在树林里发生了命运的相遇吗。

    “别开玩笑了!你也在我们手里败过一次,这次我不会输给手下败将的!”

    青撑起身,勉强地站了起来,气喘吁吁地反驳。

    ———但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很难再给狱火机造成有效伤害,这一点连在旁边看着的我也明白。

    “手下败将?”觉得很好笑,狱火机笑了出来,似乎是知道他已经翻不出什么浪花,没有继续对他下手,而是吐露出残忍的话语,“你们要结成团体才能打败我———不,哪怕今天我遇到的是元素战队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战斗吧?”

    “……………”

    青低着头,没有做声。

    “自从你们开始活动以来,其他人都都成长了不少,”狱火机慢慢踱步接近,“但只有你,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呢。你说对吗?【最弱】的青?”

    ———你听听,这个嘴炮水平,小队长一辈子都赶不上。他只是个渴望战斗的抖m,喜欢简单粗暴地和英雄们打在一起。

    ———等等。

    ———如果狱火机要在这里放大招干掉青,这个浅滩会怎么样?

    “不是这样的———不对!”

    “随便你怎么否认,这都是事实吧,你早就拖累了他们。要是没有你的话,元素战队才会更强。”

    狱火机打碎了他的辩解,“哦,说起来你好像还有被杂兵挟持的经历吧?那个视频相当有名哦,组织里都做成教程了,真是丢人,我要是你的话,我早就羞耻到默默退出了。”

    叶月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

    ———唉。

    我有一种复杂的感觉。

    “————差不多了吧。”

    看着失去战意的青,狱火机无趣地甩了甩手,手部装甲的金属爪猛然伸长,微微西斜的阳光在上面投下刺眼的反光,看上去尤为危险。

    我不禁回忆起那天在到超市里的景象。

    ———墙壁上极深的抓痕仿佛连钢板都能像撕纸一样切碎,整个超市的天花板开了大洞,连阳光都能照进去。他在这里动手,假如唯一的线索生日礼物被毁掉,我也许再也找不到平宫想要传达的真相了。

    “——————————住手!”

    我屏息凝神地做出助跑姿势,不顾叶月的惊叫,迅速地从草丛里扑了出去。感觉风忽地蹭过脸颊,好像一下子就略到了狱火机的侧前,用力地拿全身的力气抱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的劈下动作硬生生停住了。

    他被突然出现的我打乱步调,手臂僵硬地停住,爪尖堪堪停在青的前方一点。即使我有助跑的动能,用上全身的力气,也没能让他移动一步。

    他认出了我,不住气恼地吼道:“你他娘的干什么?!”

    他只要想,就能把我搡开,但基于我曾经的帮助,他却并没有这么做。

    “———你刚刚说,他落单了吧?”我毫不畏惧地盯着他,想要通过眼神表达信息,“元素战队的其他人也许早就开始寻找他了,但就在刚才,他落入水里发出了不正常的响声,而你又延迟了较长的时间没有动手,现在他们一定在快速往这里来吧?”

    ———没错,反派死于话多。

    “说不定,拉斐尔也会一起到。”

    听到拉斐尔的名字,狱火机明显犹豫了。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声音问:“拉斐尔?”

    我盯着他,用微弱的幅度点了点头。

    ———我没有说谎,哥哥拉斐尔确实就在这里。

    狱火机猛地收回手臂,后跳一步,咬牙切齿道:“你捡了一条命啊,小子。”

    然后极其从心地开加速逃跑了。

    ————叶月,你看看人家多爱惜自己的生命!你就不能好好学学吗?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我不禁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到刚刚那一挡,那一侧的肩膀近乎麻木,大概会是一片淤青吧。

    “…………谢谢你。”

    青垂着头,明显被刚才他的一番话打击到自闭,已经没什么力气道谢了,甚至连愣愣地站在草丛里的叶月都没发现。

    “没事,”我揉着肩膀向岸边走过去,“你和伙伴还失散着吧?快去和他们汇合吧。”

    青静静地趟过水,像是被抽掉灵魂一样,一瘸一拐地向神野山山顶的方向走去。

    等他走得够远,我才猛地吐出一口气,不顾形象地找了块石头坐下。

    “———你还说普通人的我们应付不来的。”叶月有点委屈地指责我,“结果你一下子就冲出去,拦都拦不住。”

    “…………对不起。”

    我老实道歉。

    “———父亲的东西,对你来说是即使介入英雄战斗也要保护的吗?”

    他相当疑惑不解,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嗯,”我觉得刚才不假思索地冲出去大概也不止是因为平宫的原因,“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过了很久都没再说话,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渐渐被染的金黄的天空。

    我站起身:“好啦,那就继续找吧。”

    刚刚准备伸展躯体,肩膀上顿时感受到抽筋一般的疼痛,差点疼得掉生理泪水,看来要有段时间才能恢复了。

    “我来找,你坐着休息吧。”叶月示意我再次坐下,踏进了小腿深的湖水里。

    夕阳正照在水面上,反光直接晃进眼睛,更加难以看清底部的情况。等光略微暗一些下来,又马上到了黄昏。

    ———再过一会儿太阳落下,就彻底没有光线了。

    “叶月,天色不早了————”

    “———金色的亮光?”

    叶月被吸引住了视线,半蹲下身,向着某一处伸出了手,好像是挖得很费劲,贴着水面的动作大了一些。他的动作让我赶紧跟了过去,只看见水中的泥沙翻涌着,一件记忆我再熟悉不过的物品被托举出水面。

    只比我的手掌稍大,以不知名的物质构成,在夕阳下发着温暖而澄澈的光泽,尽管上面还粘着泥沙,但仍然像砂金一样闪闪发光————

    “这个就是他给你的生日礼物。”

    我无比确定,下了结论一般地告诉他。

    ———同时,我也明白了平宫的用意。

    “为什么这么肯定?”叶月皱着眉端详着我手中他本应得到的生日礼物,“………看着很眼熟,但这是什么东西?”

    “————是已死的英雄梅丹佐战衣上的腰带。”

    只是说话的时间,太阳就从地平线上消失了,绛紫的天空不断追逐着明亮的光点,光线不再照射在腰带上,但腰带却还不愿暗去似的,仍然存留着一丝金色的光芒。

    我深深地看了腰带一眼,郑重地把它交到叶月手上。

    “………走吧。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

    在回市区空无一人的电车上,我把所有和平宫飒有关的过往全都讲给他,而叶月只是老实地听着———或者,他大概根本没想过飒是这么厉害的人物,老实的大脑运转不过来了吧。

    “我们在这里下车。”

    在电车到达上野公园站时,我示意叶月跟着我下车。

    “我有重要的话和你说。”

    面对他疑惑不解的眼神,我只是这样说道。

    【即使再难过,也请你继续战斗下去。】

    ———这大概就是飒想和儿子光辉传达的意念。

    然而最后这样的愿望却完全没有传达到,叶月光辉和平宫飒最终走上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虽然为了钱加入邪恶组织的我也完全没资格说。

    从那天知道他加入邪恶组织的理由是【追求力量】起,我就知道他在未来肯定会感到迷茫。他的追逐没有【理由】,如果有,那也是建立在【憎恨自杀的父亲】这种感情上。但叶月这个人本身就不会把憎恨的感情维持得很久,将真相告诉他,就是彻底否定了他不断追求力量的举动,让他的愿望荒诞的像一场梦。

    ———他已经没有继续作为邪恶组织的小队长继续下去的理由了。

    “到了,”我指着藏在公园暗角的长椅,“我们坐在那里讲。”

    ————那个长椅是我和平宫初识的地方。

    夜色早已笼罩住了北乃市的天空,这个本就是偏僻角落的长椅在过了多年就好像被忘在那里一样,还是当年的款式。

    “我记得也是这样的一天,”我端正坐好,回忆道,“我问平宫飒,【哪怕这个世界的未来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还会相信你自己的话吗】”

    ———然后他这样回答:【我相信哦。我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我相信这个世界的可能性,我相信即使是未明的天幕,蚀骨的黑暗,也一定会有人愿意划亮。我想要看到满天繁星,所以即使前方的道路未明,我也会继续走下去。】

    【所以你也去相信吧,这个世界的未来。】

    “……………………”听了我的话以后,叶月欲言又止,神色灰败地垂下头,“如果他亲自告诉我,我就不会————”

    ————没错,他所追求的【理由】太过淡薄,现在只要得知自己在根源上就已错误,他的决心马上出现了动摇。

    ————在此基础上,还要逼着他做出决定,我觉得我简直像个反派一样。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站了起来,郑重地直视神情有些恍惚的叶月,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力量才加入了邪恶组织,也为这样的力量付出了无尽的努力,而现在,我要以汐见千穗理这个身份请求你。”

    叶月微微抬起头,也许今天接受了太多的信息,眼中全是茫然。

    “这是个无耻的请求,也许这样的调查以后会很危险,也许日后我会为了得到真相不择手段,也许……也许你会觉得很痛苦………即使如此我也想恳请你,请把你的这份力量借给我。”我向他伸出手,压制有点颤抖的声线,“你可以……成为我的伙伴,一起找到平宫飒死亡的真相吗?”

    ??

    “……………”

    叶月的瞳孔微微放大,应该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夜风扫过樱树的新叶,发出了沙沙的响声,我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认真地直视着他。

    “………当然,我也可能是在利用你。”我觉得再看着他老实的目光就有种趁人之危的意思了,“你有拒绝我的权力,而且我保证我不会再提起这件事了。”

    ———如果现在他直接了当地说“不要”,我觉得我会因为过度羞耻而自杀。

    “…………谢谢你。”